第18章 天使的囚籠十
天使的囚籠十
“那是撒佛瑞爾……”阿萊熙眼中凝聚着眼淚，強忍着不讓它落下。她怎麽會不認得撒佛瑞爾呢？那是她的愛人，她的愛啊。
阿萊熙手撫摸上撒佛瑞爾的臉，他即使不動，也仍然有着記憶中溫涼的觸感，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瑕疵。
他的目光，柔和地注視着她，似乎再說……
阿萊熙……我的愛人。
“我知道你不會抛下我的。”
阿萊熙抱着撒佛瑞爾，低垂着眼睫滑下一顆顆眼淚。
撒佛瑞爾……
阿萊熙抱着他許久，知道感受到溫暖的溫度。她微微擡起頭，看着愛人的眼睛，她的天使。
他是怎麽樣變成這樣的？也許是與惡魔進行了搏鬥，也許是時間快到了他卻遲遲沒有離開她回歸主的懷抱，也許是其它的原因，他變成了雕塑。
撒佛瑞爾只是沉靜地看着她，眼神帶着淡淡的悲傷。
阿萊熙看着撒佛瑞爾，又忍不住想哭，他的愛人，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沒有任何反應的雕像。
而她，即将被父母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瘸子。
人生難道總是要這樣嗎？
在經歷了短暫的溫暖，然後繼續在寒冬裏行走。她好希望能終日生活在有愛的天堂啊。
有外祖母，有撒佛瑞爾。
在灼熱的空氣中，阿萊熙餘光看見書卷燃燒起來了，橘紅色的火焰席卷着整個忏悔室。陰暗晦澀的房間被這火光照耀得明亮奪目，阿萊熙覺得自己和撒佛瑞爾都要融化了。
“撒佛瑞爾，撒佛瑞爾，着火了……”阿萊熙帶着顫音說。
她羸弱的軀體抱着撒佛瑞爾，只想把他拖動，拖出忏悔室。撒佛瑞爾沒有悲喜的眸子，似乎明明白白的給她傳遞出一個信號。
走吧。
“不要……”阿萊熙眼淚滴下來，滴到雕像身上，迅速被蒸幹。
雕塑實在太重，她搬不動他，挪動一絲一毫都額外困難。
“撒佛瑞爾，撒佛瑞爾……怎麽辦？我們要死了嗎？”
阿萊熙一邊吃力地挪動着雕像，一邊忍着眼淚說着。
走吧。
撒佛瑞爾似乎在說。
“不要……”阿萊熙拼命搖頭。
她實在搬不動撒佛瑞爾，便先放下雕像，想出去叫人來幫忙。跑到門前，她使勁地拉着門，門如同上了鎖，紋絲不動。
“開門……”阿萊熙拍着門，她聽見門外有人群喧嘩的聲音。神父喊着快救人，人群裏有人說火已經燒出來了趕緊逃。
嘈雜的人聲傳入阿萊熙的二中，阿萊熙頭腦發昏，她看見封閉的小屋子裏彌漫着濃濃的煙霧，嗆得她眼淚直流。
“撒佛瑞爾！”
阿萊熙不再試圖掙紮，她抱住熱量逐漸上升的撒佛瑞爾，心道:如果和撒佛瑞爾一起死去的話，也很好。只是不知道，她還能上天堂嗎？
外祖母說，“當一個善良的人，對人充滿愛和希望，保持純潔的心靈，只有這樣，很久以後，天使才會降臨，帶你飛向天堂。”
我做到了嗎？
阿萊熙抱着撒佛瑞爾的身體慢慢變軟，她一點點想着。
聽爸爸媽媽的話算嗎？雖然他們不愛她。努力跟同學們叫朋友。雖然他們瞧不起她，鄙夷她，欺負她。認真學習。雖然她總是考全班倒數，永遠記不住老師講的知識點，就算再努力也無法記住。
雖然她始終抱着溫暖的希望，想要成為一個善良的人，但總會發生那麽多的艱難的痛苦的事。
外祖母，抱歉……
阿萊熙心想，她真是糟糕透了。
糟糕的孩子，糟糕的性格，糟糕的人生。
一直一直糟糕下去，直到碰見撒佛瑞爾。
對不起，外祖母。
即使無法前往天堂與你相聚，但是撒佛瑞爾讓我在死亡面前不那麽痛苦。
阿萊熙覺得懷中的雕像就要融化了，幾乎要跟他的心融為一體。滾燙得讓她戰栗，撒佛瑞爾，我愛你。
即便是死亡，即便是下地獄，撒佛瑞爾，我現在依舊能在無盡的痛苦中感受到那樣一絲幸福。
火光明亮閃耀，在可怕的溫度中，阿萊熙感覺到懷中的雕像熱得讓她痛苦，但她死也不肯放手。她腦子裏閃過很多個片段，依舊是這樣痛苦，依舊是這樣難受，但是記憶中看着撒佛瑞爾的臉，看着他溫和的眼睛，好像都變得可以忍受了。
她因撒佛瑞爾而活。
阿萊熙在要被融化的溫度中，感受到懷中的雕像肌膚變得一點點柔軟起來。石頭的身軀有了人的柔軟和體态，撒佛瑞爾摟住了阿萊熙。
撒佛瑞爾……
阿萊熙在心中喟嘆，她的愛人，在死亡的時候他都沒有抛棄她。
撒佛瑞爾伸出長長的手，環抱住阿萊熙。阿萊熙看見他白金色的翅膀徐徐展開，在火光中光明四射。他溫柔纏綿地望着阿萊熙，輕輕開啓唇。
“阿萊熙……我的愛人。”
阿萊熙眼中湧出眼淚，滑落下去後被撒佛瑞爾接住。撒佛瑞爾吻去手指上的淚珠，擡眸看她。
他的眼神是那麽溫柔，不是神待世人的溫柔，是一種情人間的溫柔與愛意。阿萊熙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如此明顯的，坦然的，沒有絲毫克制的愛意。
她忍不住落淚。
撒佛瑞爾吻住她的唇瓣，細細地研磨，火焰在四周起舞，為這天神和人類的愛情而鼓掌。
阿萊熙所有的痛苦都盡數消失，她與撒佛瑞爾深情地吻着，在柔和的光芒中，撒佛瑞爾揮舞着翅膀，激烈的飓風摧毀了教堂的屋頂。
阿萊熙緊緊地與他相抱着，在灼熱的空氣漸漸消失，撒佛瑞爾抱着她飛了起來。
阿萊熙看見了地上的人，她看見教堂裏的所有的人都像看見了神跡一樣，激動地跪在地上叩拜着。她看見瑪麗，仰着頭，嘴巴大大張開着，幾乎能放下一個雞蛋。她看見很多很多人，他們都仰望着她，看着天使的光芒沐浴下的自己。
很快，阿萊熙發現自己的後背有點癢。
她扭過頭，看見自己的後背冒出了兩個小小的尖尖的，覆蓋着潔白的羽翅的翅膀。即便比起撒佛瑞爾的不值一提，但她仍被喜悅充斥着全身。
撒佛瑞爾說：“你外祖母說的是對的。當一個善良的人，對人充滿愛和希望，保持純潔的心靈，只有這樣，很久以後，天使才會降臨，帶你飛向天堂。”
“但是，如果你為善良的心，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時，你就會成為天使。”
阿萊熙喜悅地望着撒佛瑞爾，她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樂彌漫着整顆心。
“阿萊熙，走吧，我們該去主的懷抱中，飛向天堂了。”
“我可以看見我的外祖母嗎？”
“當然，她已經等待你很久了。”
在炫目的目光中，阿萊熙的翅膀一點點變大，最後只比撒佛瑞爾小一些。他們手牽着手，朝着耀目的天空飛去。
鐘聲在回想，天使們吹奏着笛子，演奏着豎琴，歡呼鼓舞地迎接着他們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