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估得很準，半小時後車就停在了小區大門外。
葉明歌很快從小區裏出來，應該是考慮到今天要開車，她在深灰色煙管褲下面搭了一雙平底的樂福鞋。
哪怕不穿高跟鞋，葉明歌一米七二的身高看上去也足夠醒目。
燙卷的長發被她挽成發髻，餘下幾縷卷卷地垂在耳側，與一對長長的流蘇耳墜更好地修飾出臉部的輪廓。
內搭一件馬海毛的柔軟白色毛衣，本該是女人味十足的打扮，外套卻是不突顯身材曲線的直筒呢子大衣，略微弱化了發型與毛衣傳遞出的妩媚感。
她走路向來很快，看起來有點飒，可氣質又很仙。
路邊有幾個男人并排經過，不時回頭張望，最後居然駐足停下，像是想等她走近了就上前搭讪。
陸言峥的緊張感驟然升起，幹脆打開了車門。
今天是要出席商業場合，他穿得比平時在公司裏更加正式，一身黑色西裝襯出肩寬腰窄，領帶上有隐約的深藍色刺繡暗紋，袖扣則選了鑲嵌藍晶石的款式，舉手投足之間，氣質高貴出衆。
他往路邊一站，隔了幾十米距離，朝葉明歌招手。
葉明歌怔了一下，覺得陸言峥整個人此刻看上去，有一種別人無法察覺但她異常熟悉的明騷。
但她沒有多想，揚揚下巴當作回應。
停在路邊的那幾個男人見狀，又看了看陸言峥身後那輛邁巴赫，紛紛意興闌珊地走掉了。
葉明歌沒注意到街邊的小插曲，神色如常地坐上了駕駛位。
陸言峥在副駕關好車門，幫她設置好導航後問：“什麽時候拿的本？”
“怎麽，怕我給你開溝裏去？”葉明歌低頭系安全帶，“一年多前考下來的，我經常帶旺仔出門，有些司機看見有狗就拒載，就感覺還是自己開方便一點。”
說完她又笑了起來：“結果沒想到花錢太多，到現在都沒攢夠買車錢，平時只能開開共享汽車。”
陸言峥也笑了笑，他們的關系最近緩和了許多，葉明歌說可以做朋友，就真的拿與朋友相處的态度對他。
說說養狗出行的不便，自嘲不懂節制的消費觀，聽起來随意而溫和的內容，語氣中卻透露着保持距離的疏遠。
從前他不懂葉明歌為何如此，然而自從溫雲舟公開向她表示好感以後，他才總算明白。
當初确實委屈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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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歌把車開出一段，見陸言峥還醒着，便問：“不是讓你睡一覺嗎？”
陸言峥揉揉鼻梁：“睡不着。”
“當心過勞，”她友善地提醒一句，繼而吐槽道，“哪有你這樣的老板，忙完了去開會還要自己開車，其實你應該請個助理。”
陸言峥沉默幾秒：“以前請過。”
葉明歌聽出他話裏的深意，揚眉猜測：“Rachel？”
“嗯。”陸言峥有點郁悶，話題怎麽又扯到了這方面。
葉明歌笑了一下，沒有想再繼續讨論Rachel的意思。反正總歸是陸言峥二十五年生涯裏又一朵爛桃花，說多了只會徒增煩惱。
誰知陸言峥清清嗓子，向她解釋說：“我和Rachel之間真的什麽也沒發生，包括她……我也是後來才得知的。”
“沒事，分手後你和哪個女人走到哪一步都是你的自由。”葉明歌語氣淡淡的，“不過助理還是要請的，哪怕分擔不了多少工作，也要有人照顧你。”
陸言峥擡眼，态度誠懇：“好。”
說着就給HR打電話，葉明歌哽了一下，猜想那邊估計一臉懵逼，這老板出去開個會是受什麽刺激了，被其他公司老板的助理激發出了攀比心理嗎？
葉明歌踩下油門，超過一輛慢吞吞的面包車，等雷厲風行的陸總發布完要招助理的消息，決定不能跟他聊了，于是說：“你還是先睡會兒吧。”
陸言峥心情複雜地閉上了眼，一絲睡意也無。
前方的紅燈開始閃爍，葉明歌放慢車速，停在白線之後。
她側過臉，在無人注視的時刻，專心致志地用視線描繪陸言峥側臉的線條。
男人今天把額發往後梳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額頭往下，鼻梁高挺地加深了臉部的立體感，随後是下颌線、喉結，以及被領口擋住的鎖骨。
十八歲那年令她一見鐘情的長相，七年之後被歲月磨砺出更加英俊的輪廓。
葉明歌想，如果她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女生，而陸言峥是現在的陸言峥，她或許還是同樣會為他的外表所傾倒。
不論中間發生過什麽，她都必須承認，陸言峥是她喜歡的款。
這些年裏，追求過她的男人不少，她也嘗試和其中幾位有過短期接觸，但是都沒人能像他，一個擡眸就讓她心跳加速。
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怨恨起了陸言峥。
當初如果他沒有出現，少女時期幻想過的夢中情人也就只是幻想，自己說不定早已和別的男人雙宿雙飛。
何苦耽誤幾年青春，甚至還将繼續荒廢下去，直到滿園春色都枯萎，也依舊會在夢裏想起他的臉。
她大概是嘆了聲氣，陸言峥慢慢睜開了眼，望向她。
四目相對，葉明歌的心跳先亂了一拍，男人那雙桃花眼目光清澈，顯然沒有睡着。
後面傳來催促的喇叭聲，葉明歌收回目光，将車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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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陸言峥一路也沒睡，到達會議召開的酒店後，兩人按照請柬指示上樓。
陸言峥将西裝扣好：“關于視覺藝術的探讨是上午第二場，結束以後剛好是午餐時間，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他們多聊聊，說不定會有不少啓發。”
葉明歌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她事先打聽過，出席第二場分享會議的幾個平面設計師都是業內頗有名氣的大拿，能近距離向他們讨教幾句，實在是難得的好機會。
她點了點頭，又問：“第一場你會上臺？”
“嗯，和幾個前輩一起。”
“要幫你拍照嗎？”葉明歌想起陸柯的那面照片牆，“CEO出現在聚光燈下的一幕，不拍回去讓他們看看？”
陸言峥滿懷心事，愣了一會兒才說：“好啊，你幫我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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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頂樓的會議廳，工作人員核對過請柬，微笑為着為他們引路。
這次前來參加會議的總人數大概有八十位左右，葉明歌注意到有些公司來的明顯不止兩位，想來是公司規模更大或更有名氣的關系。
作為以五款家具就引起市場關注的研物創始人之一，陸言峥一亮相，便有人上來與他寒暄。
而代替柯左出現在陸言峥身邊的葉明歌，自然也引起了一些關注。
“這位小姐以前沒見過？”一個三十多歲的微胖男人好奇地打量着葉明歌，神色中流露出幾許了然的意味，“陸總的女助理，果然一個比一個漂亮啊，陸總好眼光。”
生意場上常見的吹捧，聽得陸言峥皺了下眉，他側過身鄭重介紹：“葉明歌，平面設計師，研物接下來的品牌設計會由她把控。”
男人先是驚訝地一愣，再是連聲稱贊，說看她氣質這麽好，原本以為是陸言峥請新的助理，沒想到居然是這麽重要的人物。
說着男人又遞上一張名片，鎏金名片上姓名與職位都印得清清楚楚，錦合家居的CEO沈嘉鵬。
葉明歌雙手接下，想起從上一家公司離職後就沒有名片，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陸言峥見狀，開口說：“她剛來不久，名片還沒做好。”
沈嘉鵬理解地點了點頭，提出那先加個微信就好。
等沈嘉鵬走遠，葉明歌和陸言峥在第二排找到研物的位置坐下，她才跟陸言峥道了聲謝，謝謝他剛才幫忙解圍。
畢竟她是占了柯左的名額進來的，如果告訴人家她只是陸柯請來的乙方，那難免會讓人因為她不是業內人士而怠慢。
“不過萬一今後被人發現，說不定還想這人怎麽在陸柯做了幾個月就跑了。”葉明歌笑着調侃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陸言峥想了想，轉過頭認真地問：“明歌，你考慮過入職陸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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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葉明歌還真沒考慮過。
誠然陸柯是家環境氛圍都不錯的公司, 兩位老板都是靠譜的人，不出意外将來必定能在家具行業站穩腳跟, 但她從來沒想過要正式加入陸柯。
四周嘈雜的人聲, 如海浪拍打過岸邊的細沙, 而他們在喧嘩之中沉默對望, 各懷心事。
有人從旁經過, 小聲麻煩他們讓一讓。
兩人同時稍側過身，讓出一點供人走動的空間。由那空間往外擴開，仿佛彼此試探的粘稠氛圍自此也被打破。
陸言峥話裏藏了幾分祈求：“那你考慮一下？”
流蘇耳墜微微晃動，葉明歌點頭：“好。”
·
參加會議的人員陸續到齊, 上午九點整, 某位家居雜志的主編上臺擔當主持人，進行了一番簡單的致辭後，就邀請參加第一場分享會的人上臺。
葉明歌翻開會議流程, 第一場的議題是《互聯網家具行業前景分析》。
非常适合陸言峥的主題，主持人介紹到他時, 男人從座位上起身，在數十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上臺。
葉明歌注意到之前給過她名片的沈嘉鵬也站了上去，臺上五個人, 抛開一位女性高層不談，陸言峥是裏面最年輕的，同時也是長得最英俊的。
他一露面，葉明歌就聽見身後傳來竊竊私語。
身邊都是前輩，陸言峥神色平靜, 不卑不亢同另外四個其他公司的高層握過手，就坐到了最靠邊的位置。
只是一場業內分享會議，臺上燈光自然比不上專業舞臺，沒有其餘光源幫忙補光，白晃晃地直往人臉上照着。
本就微胖的沈嘉鵬，當場被照成了一個發面饅頭。
陸言峥就要好很多，他輪廓深邃，經得起大白光的考驗，烏黑的短發和一身黑色西裝像是把光都收了進去，反而讓五官被映襯得更加精致。
他就坐在沈嘉鵬旁邊，兩人一經對比，可見上帝必定不是公平的。
分享會議很快開始，主持人按事先準備的題綱，依次抛出話題讓幾人讨論。
葉明歌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她原以為大家上去都是走個過場，互相商業吹捧一頓就完事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每個人關于行業前景的觀點都不相同，沈嘉鵬中途還跟那位女性高層争論起來。
不論對錯與否，談的都是理念的碰撞，倒是擦出許多不一樣的火花。
陸言峥還是秉持着他在公司開會的習慣，大家都搶着發言的時候他話并不多，垂眸聽着，時不時點一下頭，遇到他不同意的言論也不急于辯駁，只是等到該他說話時，才條理清晰地闡述自己的觀點。
他從小教養便好，公衆場合儀态更是出衆，哪怕不聽他說了什麽，光是看着也足夠招人。
葉明歌用手機給他拍照，好幾次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她按下拍照鍵之前，陸言峥的目光就會漫不經心地往這邊掃上一眼。
明明是抓拍他在臺上的風采，結果反倒像是經過溝通的精心擺拍。
會議快結束時，主持人請幾位談一下各自創業的初衷。
大家暢所欲言，有說想要證明中國家具自主研發能力的，有說希望把新潮的生活觀念送到每個人家裏的，雖然不知裏面有多少句真話，至少聽上去個個都是充滿責任心的企業家。
輪到沈嘉鵬時，他表達得相當直接。
“我創辦錦合的初衷就一個，提升國人審美能力。讓那些落後于時代的廠商知道，等消費者的水平提升了，他們的日子也就混不下去了。”
“依托互聯網成長起來的這一批品牌，都是時下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人淘出來的。這就是我們家具行業的未來方向，繼續故步自封的品牌，還有一味依靠那些品牌的傳統賣場，都注定會是我們的手下敗将。”
幾段話說得擲地有聲，簡直堪稱向傳統家具行業發起的挑戰書。
葉明歌皺了皺眉，并不完全同意他的觀點。
哪怕她本人就是沈嘉鵬口中的年輕人，卻也認為傳統家具賣場依然擁有他們的受衆。就像她的父母，就不可能接受在網上購買家具，而且家具賣場裏的款式，其實也符合他們那一輩人的喜好。
做家具和做設計一樣，只有符合了受衆的需求，才能獲得真正的成功。
沈嘉鵬用自己的審美去鄙視別人的審美，在葉明歌看來，反而有盲目自信的嫌疑。
主持人沒有發表意見，只是微笑着說：“好的，謝謝沈總。那麽下面，陸總來談談您的創業初衷？”
陸言峥還沒開口，沈嘉鵬就嘶了一聲，誇張地向他拱了拱手：“哎呀不好意思，剛才忘了陸總的家人就是傳統家具賣場的巨頭，你可別多心啊，我對事不對人。”
“沒關系，我不會跟我爸告狀。”陸言峥語氣輕松地開了句玩笑。
臺下的大家都笑了幾聲，欣賞他既不避諱談及與父親公司的敏感關系，又輕飄飄地把沈嘉鵬搞僵的氣氛給化解了。
等大家笑完，陸言峥想了一下，說：“在談初衷之前，關于沈總提到的話題，我也有一些觀點想說。”
主持人做出請講的手勢，陸言峥開口道：“傳統賣場确實受到了互聯網模式的沖擊，但他們成熟的商業模式已經觸及到了我們短時間內無法滲透的領域，這是他們的優勢。”
主持人問：“比如說呢？”
“把握大衆需求。其實大多數人不需要多麽新穎別致的家具，所以哪怕我們設計得再有藝術感，美得能放進博物館裏，也不會獲得他們的喜愛。”
葉明歌挑起眉，這一點上他們竟然不謀而合。
陸言峥繼續說：“其次是他們的銷售渠道很廣。但凡人口密度稍大的城市甚至縣城，都會是他們覆蓋範圍。體量上的差異巨大，至少我個人是不能無視的。”
“而從門店數量延伸開，就涉及另一個問題。哪怕許多習慣網購的人，在選購家具這種大件商品時，也會更傾向于在當地商家購買，因此以互聯網為發展土壤的我們，也很難獲得這一批消費者的青睐。”
心不在焉聽完的沈嘉鵬眯起眼：“那陸總的意思，是我們打不過傳統賣場？”
陸言峥搖了搖頭：“我們的優勢今天已經讨論過了，所以我的觀點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家具行業都會是新舊并存的狀态。”
沈嘉鵬不置可否，葉明歌卻在臺下彎起嘴角笑了笑。
在做事方面，陸言峥的頭腦向來很清醒。就像他讀書時愛玩萬智牌，每回合根據牌面有那麽多可以選擇的步驟，他永遠能夠着眼大局，不會為了一時痛快就貿然行動。
主持人在臺下響起的掌聲中把話題拉回來：“那麽陸總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創建研物這個品牌的初衷了嗎？”
“我沒有在座各位那麽偉大的夢想。”陸言峥擡起眼皮，望向第二排最中間的位置，視線鎖定在手持相機拍照的葉明歌身上。
葉明歌通過手機屏幕，看見他笑了一下：“創建研物，只是為了實現和某個人的約定。”
近百個人裏，只有她懂陸言峥指的是什麽。
心中微微一熱，葉明歌指尖一顫，不小心退出了拍照界面。
那個約定，原來他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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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陸柯合作将近兩個月，葉明歌多少也聽說過這家公司的投資結構。
和她之前預想的不同，陸鴻華并沒有為兒子的公司投入多少資金，他所占的比例少得可以忽略不計，與其說是投資，倒不如說更像是面子上給予的一點父愛。
陸柯的大部分啓動資金，是柯左家出的。
他家境極好，上面有一兄一姐，作為最小的兒子，由于不善應酬而不用承擔太多家族的生意壓力。
聽說柯左要跟人合夥開公司，家裏便給了他一筆錢，有點哄小兒子玩的意思，能成功自然更好，失敗了也無所謂，反正家裏養得起他。
啓動資金雖然多，遲早也有用光的一天。
幸好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陸言峥就拉來了第二筆投資。聽說剛開始那兩個月，他沒有一天能睡好過，每天睜開眼就要考慮陸柯的下一步該怎麽走。
那時陸柯只有幾個員工，柯左在這方面又幫不上忙，全靠他一個人才把最艱難的開端給撐了下來。
獨自支撐一家公司的日子究竟有多苦，葉明歌從未體驗過，但是她記得很清楚，陸言峥直到如今都還長期住在公司。
從前她以為，陸言峥出來創業是不好依靠家裏的蔭庇。可是如今想來，比起另外那個不争氣的兒子陸臨，陸鴻華理應更歡迎陸言峥回家裏的公司幫忙。
要不是為了當初那仿佛戲言一般的約定，他原本不必過得這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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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分享會議結束，臺上五人在掌聲雷動中走下臺。
葉明歌低下頭，假裝忙于把剛拍的照片發給陸言峥，她有點不知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他。
陸言峥坐回她身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啞然失笑：“哎，你停一停。”
葉明歌又發出去一張，才問：“你不看一眼？”
“看不過來了。”陸言峥笑着說。
“……哦。”她抽了抽嘴角，悻悻地收起手機，“算了，等回去發你郵箱。”
陸言峥點了下頭，沒有急于詢問她考慮得怎麽樣，也沒有忙着提起關于那個約定的話題。他安靜地坐在旁邊，看臺上準備下一場分享會議。
葉明歌心裏有點糾結。
他從不在她面前講自己有多不容易，連那些辛苦都是她無意中得知的，而且她知道的應該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離開她的這三年，陸言峥想必也經歷過許多。
他從前對不熟悉的人，總是擺出一張清冷矜持的面孔，可是如今的陸言峥，似乎跟誰都能聊上幾句。
就像幫蔣婷所說的那樣，他真的變了好多。
蛻變的過程或許會有痛苦相伴，葉明歌想，越是這樣，她越要抛開私人想法，必須考慮周全之後，再告訴他是否加入陸柯。
畢竟他付出那麽多努力，她更應該認真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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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葉明歌獨自糾結的時候，第二場分享會議也開始了。
幾位知名平面設計師在臺上為大家介紹他們做過的幾個案例，葉明歌聽得很投入，遇到有共鳴或分歧的話題時，都會用手機記錄下來，想中午找機會跟他們問一問。
陸言峥沒有出聲打擾。
不如說，他很慶幸葉明歌的注意力全放到了臺上，只有這樣他才能盡情地偷看她。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陸言峥偶爾會混進美院，陪葉明歌上一堂理論課。
即使是藝術設計系，理論課的內容也同樣枯燥乏味。
夏天的午後，教課的老師聲音輕柔，如同催眠曲一般混進蟬鳴聲中，聽得人昏昏欲睡。
許多人都打起了瞌睡，陸言峥不是學這個的，更是聽得雲裏霧裏，強撐了沒多久就也投入了周公的懷抱。
再次醒來之時，課堂還沒結束。
陸言峥趴在桌上揉了揉眼，偏過頭偷看自己的女朋友。
葉明歌神情專注，背挺得很直，右手撐着臉，手指習慣性地輕點着臉頰。
聽到困惑之處會露出少許迷茫，等老師講到關鍵之處，她又會眼前一亮，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意思。
那是她平時不會展現出來的另一面，非常難得的可愛的樣子。
轉眼幾年過去，陸言峥察覺到，她的習慣還是沒變。
葉明歌的左手不知不覺地放到座椅之間的扶手上，然後她身體微往陸言峥的方向傾斜，換成了方便用左手撐下巴的姿勢。
兩人的肩膀幾乎就要挨到一起，陸言峥甚至懷疑在他們确實碰到了彼此，因為他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在他心間響起。
冬天的外套無法傳遞彼此的體溫，但如果有人此時從身後注意到他們，一定會認為兩人之間的姿勢十分親密。
陸言峥感覺半邊身體都已經僵硬，他不敢動彈，唯恐提醒了葉明歌，害得她又突然離遠。
“那位叫陳冰的設計師，”忽然，葉明歌開口，“等下我想跟他聊一聊。”
陸言峥小聲問：“聊什麽？”
“他頭幾年的工作經歷和我很相似，而且也是經由一次外包接觸到家具行業。如果他能給我一些建議，我可能會更有方向。”
陸言峥心中産生了片刻的猶豫。
說來荒唐，剛才那個瞬間，他竟然感到了恐慌與不自信。他害怕葉明歌聽從了前輩設計師的建議，最終拒絕加入陸柯的提議。
如果不讓她去聽取別人的意見，由他盡力游說，再拉上柯左和蔣婷甚至申義他們，說不定葉明歌會被他們集體說服。
然而很快，這個念頭就被他自我否決。
哪怕只剩他一人還在一廂情願履行當初的約定，他也沒有權利就妄想借此左右葉明歌的未來。
他喜歡她，也尊重她。
最終，陸言峥點了點頭：“好，我托人介紹你們認識。”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陸總無意中走出一步好棋√
各位新老朋友晚上好呀，為大家推一下基友莫裏的娛樂圈搞笑爽文《白蓮花不好當》！！
霸氣地質學女博士頂替雙胞胎妹妹，闖蕩娛樂圈！！
這是一個食人花僞裝成清純小白蓮的故事~~
《白蓮花不好當[娛樂圈]》by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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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葉明歌遲疑幾秒：“會很麻煩嗎？”
陳冰是申城最著名的幾位平面設計師之一, 能來參加分享會議已屬難得，葉明歌方才說想能跟陳冰聊一聊, 實際上內心也沒有多少把握能跟對方說上話。
陸言峥小聲說：“他和賀總是老相識了, 我和賀總關系還不錯。”
葉明歌恍然大悟。他口中所說的賀總就是之前與陸言峥一起上臺的幾位嘉賓裏, 唯一的那位女性高層。
記得應該是叫賀若蘭, 非常幹練的一位職業女性。
陸言峥不是那種愛誇海口的人, 他既然這麽說了，葉明歌便不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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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會議結束，所有人轉至從宴會廳轉至酒店的西餐廳。
或許是考慮到大家都有各自社交的需求，主辦方并沒有規定每個人的座位, 八十多個人各自分散開來。
陳冰和賀若蘭進去得早, 葉明歌他們到達時，那兩人已經選了一處靠窗的座位，遠遠看去兩人談笑風生, 确實是老相識的樣子。
陸言峥說：“稍等一下。”
葉明歌點點頭，見他快步走到陳冰那桌, 笑着跟他們說了幾句。
那兩人都同時轉過頭來，态度很好地朝她笑了笑。葉明歌朝他們微微颔首，很快陸言峥就招手叫她過去。
剛才從臺下看還不覺得, 如今離得近了，葉明歌才發現賀若蘭雖然年近四十，皮膚卻保養得很好，加上儀态大方，因而看上去別有一番優雅與從容。
陳冰則更不用說, 他今年剛滿四十，頭發不知為何灰白了大半。不過好在他狀态很好，灰白的頭發沒有讓他顯得蒼老，反倒突顯出中年男人獨有的睿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明歌恍惚間覺得這兩人光是坐在那裏，哪怕沒有說話，都能一眼看出他們之間的關系不一般。
她禮貌地向兩人問好，對方親切地招呼她和陸言峥一同入座。大家并沒有急于進入正題，而是先閑聊了幾句。
賀若蘭說話的聲音很溫和，說出來的話卻是在打趣兩個年輕人：“上午看見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陸總的女朋友氣質很好，你是學舞蹈的嗎？”
葉明歌一怔：“不是。”
她原本是想否定女朋友和學舞蹈兩件事，賀若蘭卻沒能領會，又說：“那就更難得了，人長得美，天生氣質也好，陸總不管看家具還是看人，眼光都是一流的。”
葉明歌尴尬地抿抿嘴角，見陸言峥始終沒開口，便悄悄踢了他一腳。
陸言峥正在喝水，猛的感覺小腿一痛，險些被嗆到。
他輕咳一聲，不情不願地解釋道：“賀總誤會了。明歌是我專程請來的平面設計師，也會一些視覺設計，所以研物這方面的工作都是由她負責。”
聽到這裏，賀若蘭的神色并沒有太大變化，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笑着道歉：“不好意思，葉小姐。”
葉明歌笑了笑：“沒事。”
坐在賀若蘭身邊的陳冰忽然問道：“聽陸總說，你有一些職業上的問題想問我？”他揚了揚眉，額頭出現幾道皺紋，“既然是陸總的朋友，那我一定會好好回答。”
葉明歌先道了聲謝，才說：“我主要是想知道，平面設計師在家具行業的前景怎麽樣。”
陳冰和賀若蘭對看一眼，發現這個女孩子說話遠不如陸言峥委婉。
面對前輩之時，葉明歌不會因為自己是晚輩，就費盡心思先讨好一番。她心裏想知道什麽，嘴裏就問什麽。
哪怕她看向陳冰的目光之中帶有崇敬，但她神色也依舊坦然，既不谄媚也不畏縮。
想必是一個不會委曲求全，也沒有經歷過太多磨難的年輕人。
在他們四十歲左右的人眼裏，這樣的年輕人多少還是差了點規矩，活得太簡單，就容易忽視社會上許多潛在的規則。
好在葉明歌的問題雖然問得直接，态度卻極其誠懇。
陳冰沒有過多介意，反問道：“你指的前景，是指能賺多少錢？”
葉明歌愣了愣，搖頭說：“錢我倒不是特別看中。”
陳冰被她的坦率哽了一下。陸言峥在旁邊不明顯地勾了勾嘴角，心想今天到場的人裏，大多都是習慣了爾虞我詐的人，難得能有葉明歌說話這麽直白的。
不過葉明歌說她不是特別看中錢，這一點陸言峥倒是相信。
葉明歌的父母在老家都是擔當航務集團的高層管理，家裏算是中産階層。要不是她自己性格夠獨立，留在家鄉靠父母養一輩子都不是難事。
陳冰問：“那你擔心的是哪方面？”
“我擔心會扼殺創造力。”葉明歌給出答案，解釋道，“我和您一樣，也是廣告公司出身。廣告公司服務的對象各不相同，每一次的挑戰也不相同，但如果進了家具行業，我害怕自己會被框住。”
陳冰頓時了然，他眯起眼打量着葉明歌，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近似于天真的特質。
這并非是指葉明歌有多單純可愛，而是她在選擇職業時所想的問題，更偏向于一個藝術創作者的顧慮。
許多人在學生時代都會有這樣的特質，可是在他們進入社會之後，那些純粹的理想主義的光芒，便會逐漸從他們身上隐去。
葉明歌看起來也不像是剛畢業的學生，工作以後還能保持這份赤子之心，令陳冰不得不産生了幾分感慨。
他指向身邊的賀若蘭：“賀總是家具設計師出身，她從業二十年，面對的始終都是沒完沒了的家具，你問問她，靈感枯竭了嗎？”
賀若蘭笑了起來：“怎麽扯到我了，說你自己吧。”
陳冰也笑了幾聲，從善如流地反手指向自己：“我和賀總是老朋友了，每一回幫她做新季度的廣告圖冊，永遠都有用不完的靈感。所以面向的設計種類單一并不可怕，關鍵看你怎麽選擇合作方。”
說着，陳冰話鋒又轉：“既然陸總坐在這裏，我猜你猶豫的應該是要不要跟研物合作。就我看來，研物會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我想這段工作經歷對于你進入家具行業，乃至以後轉而為其他行業服務，都會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陸言峥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早已恨不得抓住陳冰的手道謝。
他側過臉，安靜地望着葉明歌，想聽她下一句話會怎麽說。
身旁傳來的視線太過灼熱，引誘着葉明歌不得不看了他一眼，毫不意外從男人的眼尾眉梢都品出了雀躍的味道。
她清清嗓子，對陳冰說：“謝謝老師，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話音剛落，服務生依次送上前菜。
會議主辦方財大氣粗，前菜裏就有一道煙熏龍蝦。蝦殼被燒得焦脆，輕輕一咬便能在嘴裏迸發出非凡的美味。
這本是一道不需要用手的菜式，可是陳冰卻用毛巾擦幹淨雙手，當着兩個年輕人的面，自然而然地把賀若蘭面前那盤端到面前，然後仔細地剝去蝦殼，再将盤子放回到中年女人那邊。
直到這時，賀若蘭才用叉子慢慢地開始就餐。
葉明歌皺了下眉，之前那個錯覺又在心底浮現，她悄悄地望向陸言峥，見對方并沒有表示出詫異，猜想難道這是屬于陳冰的紳士行為？
像是察覺到她的疑惑，賀若蘭放下叉子，用紙巾擦了下嘴角：“我從小就不吃蝦殼，可是又不愛剝蝦，這麽多年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