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錢前下車後快步走到蘇意羨跟前, 他今日滿臉寫着不茍言笑四個字,嚴肅得仿佛真的是一個正經助理。
“蘇小姐,包給我吧。”
蘇意羨将裝着行李的單肩包遞過去, 然後和舍友們說了再見。
她快步上車, 關上車門後看見外面有零星的幾個同學在拍照。
照片應該很快就被傳到網上,然後謠言大概會不攻自破。當然, 也一定會有嘴硬的覺得這是她另一個金主的車。
路邊小吃攤的隊伍裏, 有個看熱鬧的男生問前面的女生, “诶, 你知道那車得多少錢嗎?”
那女孩兒瞟了他一眼,配合問道:“多少錢?”
“估計得一百萬吧?”
女孩兒輕笑一聲, 收回目光, “那你可能少加了一個零。”
同一條隊伍裏的簡丹和關雅寧互換了一下眼神,後者壓低聲音,“我一直以為意意就是個普通富二代……”
蘇意羨平日裏買什麽東西從不将價錢挂在嘴上, 她能送舍友們幾千塊錢的生日禮物, 也會與她們拼單三十塊錢包郵的白T。
簡丹看了一眼面前的烤鐵板豆腐, 咽了咽口水, “她那估計得是富祖宗十八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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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半, 沈知行風塵仆仆趕回家。
剛下車,透過客廳裏的落地窗,他看見蘇意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知道被什麽片子逗得前俯後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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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一點傷心和異樣。
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
沈知行空手走進家門, 換了鞋,走到客廳坐下。
蘇意羨見他回來後調低了電影的音量。
“你回來啦?”她的嗓音聽起來不如以往清亮, 帶着些許鼻音,聽上去要更加軟一些。
“感冒了?”沈知行見她臉頰紅紅的。
他起身坐到了蘇意羨旁邊緊鄰着的一張單人沙發上, 擡起右手兩指微微勾動,示意她湊過來。
“發燒嗎?”沈知行問。
蘇意羨連忙将腦袋湊到他跟前,“不發燒吧。”
她垂眸盯着沈知行的右手,以為他要摸摸自己的額頭試溫,卻沒想到沈知行從茶幾下面拿出了一把測溫槍。
“滴!”沈知行将測溫槍對準她的額頭,顯示屏變綠了。
他沉默地将測溫槍收起來,然後脫去西服外套,扯松領帶,又解開了襯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
蘇意羨就這麽看他磨蹭了半天,中途她與沈知行對視了好幾次,後者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沒事。”她今日已經不知道第多少遍與人說這三個字了。
沈知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是我不好,我應該……”
“你哪兒不好?”蘇意羨立刻打斷他,“你應該怎麽樣?應該不去學校送我,不去接我回家?或者是去送我的時候買輛十來萬的二手車開?”
蘇意羨扯了扯嘴角,輕嗤了一聲,“那樣的話他們确實不會覺得我傍金主,只會覺得我找了個沒什麽錢年紀還大的男朋友。”
“意意。”沈知行蹙眉,“說什麽呢?”
“我是站在那個造謠的人的角度說的。”蘇意羨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有點兒口不擇言。”
“我的意思是他們想說什麽我們都管不了,這件事情明明就是他們的問題,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
“而且那人還說看見我和你摟摟抱抱呢,我們什麽時候摟摟抱抱過……”
“沒有。”沈知行語氣冷淡。
現實中,從來沒有。
“所以啊,只要人家有心想編,我們倆就算是并排走路中間隔兩米也沒用。”蘇意羨歪了歪腦袋,“清者自清。”
雖然她對沈知行的心思并不清白。
沈知行說不過她。
她近來好像嘴皮子愈發利索了。
“行。”沈知行嘆了口氣,無奈道,“等找到那個人再說吧。”
他起身将外套搭在臂彎內,“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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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蘇意羨被敲門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過去打開房門,“怎麽了?”
沈知行已經穿戴整齊,西裝筆挺,架着金絲邊眼鏡,頭發也整理得齊整。
他穿着打扮的一絲不茍與蘇意羨此刻亂糟糟的頭發、歪在一側的睡裙形成鮮明對比。
沈知行擡手拎着她的睡裙肩膀處的布料,将她的衣服扯正。
“整理一下下樓,去趟派出所。”
蘇意羨頓時清醒了不少,“馬上來。”
二十分鐘後,蘇意羨快步下樓。
沈知行坐在車裏等她,手邊放着陳阿姨打包好的早飯。
坐進後排,蘇意羨一口咬下了小豬包的鼻子,含糊不清地問道:“已經抓到人了嗎?”
“嗯,是大三的學生,你應該認識。”
蘇意羨一聽,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是去年比賽沒能被推薦到省裏的那一組的人?”
她記得當時的校二等獎團隊,大部分都是大三的學生。
“對。”沈知行早上收到了消息,已經讓人通知學校了。
到達派出所的時候,蘇意羨看見在走廊上坐着的輔導員秦靜潔。
“秦老師,您怎麽不進去?”
秦靜潔無奈地指了指屋內,“我吵不過。”
原本秦靜潔是在裏面坐着的,可她實在是不想聽裏面那位年紀大的輔導員幫助學生“脫罪”,所以只能出來躲個清靜。
秦靜潔拍了拍蘇意羨的肩膀,“一會兒趙老師說什麽別往心裏去。”
蘇意羨不明白她的話,可還是點了點頭。
進去前,秦靜潔注意到了蘇意羨身後的男人,“這是你……”
“我家裏人。”蘇意羨模糊地介紹道。
秦靜潔對沈知行點了點頭,“你好。”
沈知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蘇意羨,而後很快收回目光,與秦靜潔點頭致意。
三個人一同進屋,蘇意羨看見站在辦公桌旁低頭認錯的人,好像姓曾。
他去年當衆質疑過蘇意羨他們組拿一等獎的合理性,所以蘇意羨對他印象很深刻。
“我們這邊情況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曾樂志承認他發言裏的部分內容是惡意捏造的,但他自己說呢,他就是閑得無聊,想博博眼球,沒有想對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也願意在這兒正式地給你道歉。”
“就道歉?”蘇意羨看向曾樂志,後者臉上并沒有絲毫的歉意。
曾樂志紅着臉梗着脖子,羞恥和不服氣二種情緒占了上風。
他願意道歉只是因為想要息事寧人,而不是真的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對他人造成傷害。
“閑得無聊想博博眼球,就可以随意污蔑一個你并不了解的同學嗎?無論你的初衷是不是要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傷害都已經造成了。事後你輕飄飄的一句向我道歉,能挽回對我的傷害嗎?”蘇意羨口齒清晰,情緒平和。
“那這位女同學,你想怎麽樣?”曾樂志的輔導員放下了手裏的玻璃茶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滿臉的不耐煩,連正眼都不看蘇意羨一眼,“你還找個律師來,這麽點大的事情你要起訴啊?”
“是的,我會起訴。我希望曾樂志在公共平臺發布澄清的文章并且向我道歉,在污蔑我的那些話旁邊一句一句地注解,注明哪些是他看到的,哪些是他捏造的。”
蘇意羨平靜地與曾樂志的輔導員對視,“您已經在我們學校當了很多年輔導員了,應該很清楚校規。這種情況下曾樂志是應該受到處分的,對吧?”
“你至于嗎?”曾樂志已經忍到現在了,聽見蘇意羨還要讓學校處分他,實在是忍不了了。
“我都說了跟你道歉了你還不依不饒,我要保研的,你把事情鬧大了我的前途就毀了!”
蘇意羨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那是你自己毀的,你在論壇跟貼污蔑我,怎麽還變成我毀你前途了?”
“你!”曾樂志朝蘇意羨的方向走了兩步,可離她還有老遠,就被她身後的男人吓退了。
“算我求你了,我們窮人家的孩子走到現在不容易,我跟你不一樣!你一出生什麽都有,你可以不學習可以不努力,我不行!”曾樂志回頭去看他的輔導員,眼神裏帶着懇求。
“你的卑劣行徑與你家窮或者富無關,而且你對女性和有錢人帶着天然的偏見。你覺得女生乘豪車、拿資源是用身體交換的,你覺得有錢人不需要努力就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曾樂志氣急了,大力地拍着手邊的桌案,“不是嗎?你有錢,你可以随随便便找來天縱公司的人拿到他們的數據獲得省獎。我呢?在網上口嗨兩句前途就沒了,你覺得公平嗎?”
“前一個問題你去年就問過評委老師,評委老師給出的回答是,就算是我們沒有拿到天縱的數據作為支撐,我們也會是校內第一。你要是忘了,我可以回去把視頻找出來給你再看一遍。至于最後獲得省獎,你覺得天縱公司一個江城的小公司,省級的評委會知道?會因為給天縱公司面子而讓我們獲獎?”
“行了行了。”曾樂志的輔導員出來打圓場,“各退一步吧,你寫個道歉信幫這個女同學澄清一下。”
他指了指蘇意羨,“起訴和處分就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小曾考上我們學校不容易,你何必毀人家前程。”
蘇意羨突然有些無力,這兩個人依舊覺得是她要毀掉曾樂志的前程。
她分明是受害者,她只是想依照法律和規定讨一個公道,可如今倒像是她仗勢欺人一樣。
是啊,她如今好好兒地站在這裏,只是被議論、被潑髒水、被造黃謠。
而曾樂志可是即将自食惡果被起訴啊!
蘇意羨有些累了,“剩下的事情袁律師你處理一下吧,我要在今晚六點之前,看見曾樂志在各平臺發布的道歉信。”
“好的。”袁律師應下。
曾樂志的輔導員見蘇意羨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有些丢面子。
他咂了咂嘴,指着秦靜潔,“小秦,勸勸你們班學生。”
秦靜潔突然被點名,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手機,滿臉無辜道:“趙老師啊,我年資淺,說話不管用,我學生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啊。”
她在旁邊聽得一肚子火,要勸的話也只會勸蘇意羨千萬別妥協。
曾樂志沒想到蘇意羨這個小姑娘這麽難纏,覺得頭痛,“這事情處理要是留了檔案,小曾以後就沒辦法考公了。”
沈知行一聽這話突然笑了,他瞟了曾樂志一眼,語氣淡淡的,“他不考公是好事兒。”
“走吧。”蘇意羨預備先離開,卻被沈知行攔住了。
“先道歉。”沈知行平靜地盯着曾樂志。
他雖然話少且沒什麽表情,但單單往那兒一站就讓人覺得壓迫感很強。
曾樂志攥了攥拳頭,沉着臉,“對不起。”
沈知行:“繼續。”
“對不起,我的言論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和傷害,是我的錯。”
沈知行:“繼續。”
“我不應該胡亂猜測,把沒有證據的事情發到公共平臺。不應該刻意歪曲事實,明明看見你和一個女孩子擁抱,卻刻意模糊了性別,讓大家誤以為你是在豪車裏跟異性摟摟抱抱……對不起。”
“行了,走吧。”蘇意羨扯了扯沈知行的袖子。
二人從派出所出去後上了車。
蘇意羨腦子裏一直都是曾樂志說自己毀他前程的話,她雖然一直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問題,但突然被人扣了這麽一頂帽子,還是覺得有些負罪感。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蘇意羨問沈知行,“我其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而且我的同學們都很信任我,所以我是不是不應該……”
“沒有。你心理素質強,同學關系好,所以你沒有被這件事情太多影響,但這并不代表他對你造成的傷害不大。”
“你做得很好。”沈知行肯定她,“比我想象得要好。”
“那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麽處理?”
今日沈知行全程站在蘇意羨身後,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沈知行回憶着昨天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論,輕撚着腕子上的紫檀木珠。
“我會比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