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你要想跟別人結婚……也沒關系。”
夜裏寂靜。
蘇藍睜開眼, 垂眼看他。
鐘予臉上帶着淚痕,在她身側睡着了, 睫毛上墜着的淚珠像是細小的鑽石, 晶瑩又柔軟。
他最後的那一句像是呓語,輕飄飄地像柳絮,散在夜裏就不見了。
如果不是蘇藍還沒有完全睡着, 幾乎就要錯過他的話。
她定定地注視着他,眸色凝了很久。過了良久,她才伸出手, 輕輕觸碰了他睫毛上的那滴淚珠。
鐘予……
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才能說出這種話?
-
幾天後。
夏末秋初的都城, 有一場盛大的狂歡會。
它起源于以往舊世的貴族們每年一度慶祝秋季狩獵的開始。在舊世的時候,無數貴族們會大擺宴席,邀請自己領地裏被挑選的住民盛裝來到他們的府邸共同享用美酒佳肴。
在新世聯邦政府興起後, 貴族階級明面上廢除, 這個秋獵節日就只被保留下了“狂歡”的部分。
在這狂歡的幾天裏,都城的街道上到處都能見到奇裝異服, 各種打扮的人, 到了晚上,各種酒吧和高級俱樂部裏更是人流爆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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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
加冰的威士忌在酒杯裏慢慢地晃着, 酒液将吧臺酒櫃裏的氛圍燈聚攏成一道弧形的光。冰塊撞擊在玻璃杯璧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相比起鼓點鼓噪的音樂和舞池,吧臺邊上,倒算是僻靜的一隅了。
“今天怎麽要加冰?”
“适合今晚的心情。”
酒保促狹地擠眼:“噢——有約會?”
“運氣好的話。”
蘇藍興致很好的樣子, 手指指尖繞着空杯杯口轉了一圈, 酒保自覺地又給她倒了杯新的酒,推上前來。
“謝了。”
嶄新的鈔票随意抽出來, 小費也很慷慨。
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緣故,美豔的女人的臉上泛起一層微醺的淺紅,但她的眼眸卻很明亮,一看就知道并沒有太大醉意。
正在這時,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年湧入了進來,他們明顯還是學生模樣,顯得有些青澀局促。
一進去,他們就被入眼的絢麗霓虹燈光和昏暗之中來來往往光鮮亮麗的人們震驚了,不由得發出“哇”的一聲。
“不錯吧?我表哥認識這裏的主管,給咱們搞到了入場券!”
扮成狐貍的少年順了順自己領子上的毛,得意地跟同伴炫耀。
“太厲害了!”
一群人誇贊着,跟随着湧到了吧臺邊。
剛一站定,幾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就被另一側人的身影鎖定了。
他們偷偷看了半天。
“那個姐姐,真漂亮啊。”
“真的……”
“哎,她是不是剛剛看了你一眼?”
“還真的可能是……你要不要努力一把,你看,她手上沒有婚戒,應該還是單身——”
“你們別亂說,”另一人猶豫道,“她說不定有戀人……”
“你才亂說——沒結婚都不算!”
“難得考完了就應該放肆一把,不主動愛情哪裏來?快去快去!”
被朋友催促着,其中一個打扮成兔子的少年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又是喝了口酒壯膽,這才鼓起勇氣往蘇藍那裏走,臉色酡紅。
腼腆的話出口:“請問——請問你今晚是一個人嗎?”
黑發披肩的女人轉過眼來看他。
淡金色的眸子看得人心口砰砰直跳。
“那邊在風口,空調太冷了,”少年滾了滾嗓子,咽了口唾沫,又繼續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坐你旁邊?這邊比較暖和。”
他手扶上旁邊的高凳的邊緣,“這個位子……”
“不好意思,先生,這個位子有人了。”
聲音忽地傳來,高大的保镖不知道從哪裏出來,徑直強硬地伸出手臂攔住了他。
話音落下。
一個衣着華貴的身影從他身邊路過,柔順的金發随着動作晃動,蔚藍色的眸子倨傲地擡着,看都不看他一眼。
少年被這一番氣勢吓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洩得一幹二淨,他連連說着“抱歉”退了回去。
保镖也跟着退了下去。
那群人那裏逐漸傳來幾聲“我就覺得她肯定有戀人”,“你不早說”,的議論聲,聲音壓得很低。
“——居然還有人打扮成皇子的樣子?”
萊斐爾:“……”
蔚藍色的眼睛冷冷地瞟過去一眼,那幾個人少年身子一縮,偷偷又往這裏看了幾眼,随即起身離開去了別的地方。
“你也是挺大膽。”
蘇藍神态自若地抿了一口酒,也沒揭穿萊斐爾說跟她有約的謊言,仿佛剛剛那一場鬧劇與她無關。“不怕被人認出來?”
“……”
萊斐爾臉色很差,“反正別人也不覺得我是真的皇子。”
年年都有人扮成皇室,也不算是什麽新鮮新聞了。
邁腿坐上了她旁邊的位子,他扭過頭,一雙本來純淨如海的藍眼睛此時緊緊盯着她,胸膛起伏。他今天似乎沒有心思編辮子,柔順的金發散開在肩頭。
“也就過了幾天——婚約的事你已經做好決定了?”他問,“出什麽事了,不再想想?”
蘇藍撩起眼皮看他,“東西收到了?”
萊斐爾将手裏攥着的東西放在了吧臺桌上,亮晶晶的昂貴藍寶石吊墜滑落,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聲音淹沒在吵鬧的音樂裏。
“不是說要認真考慮嗎?怎麽這麽快就考慮好了?”
萊斐爾露出一個微笑。
被還回來的項鏈邊緣尖銳,攥得他手指發麻。
“你說的‘不感興趣’——是什麽意思?”
蘇藍很平靜:“意思就是,不感興趣。”
金發皇子抿了抿唇,依舊笑意盈盈,
“不感興趣也該有個不感興趣的對象吧?是條件不好?時間太急?這麽簡單的四個字,你可別想打發我。”
蘇藍只是安靜地喝酒。她點了根煙,煙霧缭繞起來,萊斐爾吸了口氣,感覺氣息裏全是淡淡的煙草味。
還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給我結婚而已——”萊斐爾軟下來聲音,在吧臺上趴近了一點,感覺煙草味也彌漫近了,
“這是張天價的彩票,這都不吸引你?為什麽不要跟我的婚約?我可以給你最好的回報。”
蘇藍揚了下眉,“你很生氣。”
一句陳述句。
萊斐爾愣住。
他手指僵了下,“我沒有。”
蘇藍沒說話,只是眼神向下瞥了一些。
萊斐爾注意到自己放在吧臺上的手都磕得紅起來的印子,他把手收回袖子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只要一想到下午的時候,送回來的那個裝着藍寶石項鏈的禮盒,他的血液就全往腦海沖,之後幾乎想都不想找到地方就奔過來了。
剛剛那個過來搭話的兔子,也該死的礙眼。
“我只是,”萊斐爾深吸一口氣,“我只是不理解你做的這個決定。”
“這筆交易對你,對我都有好處。我并不會幹涉你任何的私生活,也就是說,這跟你目前的生活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一個頭銜。”
“怎麽樣?”萊斐爾他蔚藍色的眼睛又恢複了寧靜,娓娓道,“如果有什麽條件你想要,我們都可以再聊……”
“說實在的,比起其他候選對象,我更喜歡你。”
“只要你答應我,”
他湊上前來,貼近了她,一張純情至極的臉上表情天真無邪。
皇室天生的金發在昏暗光線下也閃着亮麗的光芒。
“我今晚就讓你睡,怎麽樣?”
話音落在空氣裏。
一個漂亮皇子大膽直白的熱情邀請,幾乎沒有人能拒絕。
蘇藍睨着他,半晌,微微一笑。
萊斐爾被她盯着,表面淺笑盈盈,手心都在出汗。
她會答應的。
她會答應的吧?……
這時候,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男音。
“——萊斐爾?”
思維驀地一頓。
強壯高大的男Alpha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更顯得身形寬闊,五官淩厲。
霍游寒從他身後走出來,皺着眉在兩人身邊站着,眼神沉沉在兩邊一掃,“這是什麽情況?”
萊斐爾唇角僵硬了片刻,随機他從蘇藍身邊撤回了點身子,純淨的藍眼睛擡起,溫和地喊了一聲,“表哥。”
想起最近繼承人變動和婚約的傳言,霍游寒臉色沉沉,他沒看蘇藍,徑直對向萊斐爾,“你不在家族裏呆着在這種地方做什麽?這麽危險,伯父母知道嗎?”
“我只是在為我的繼承人位子鋪路,”萊斐爾說,“他們一定會理解。”
理解?
他剛剛可是聽見了那一句“自願□□”的話。
霍游寒冷笑:“我讓人先送你回去。”
“怎麽?就因為我是Omega,我就沒有自己決定能去哪的權利麽?”
萊斐爾眯了眯眼,金發晃了晃,掃在頸間,他手指攥緊了,目光掃向一旁的蘇藍,笑盈盈起來,
“聽說你們關系不錯——不如你幫我說兩句好話,讓她答應跟我的婚約?這樣你們或許還能親上加親。”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蘇藍。
蘇藍似笑非笑。
……好一個親上加親,太他媽的好了。
霍游寒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他環視一圈,徑直對着等在俱樂部角落裏的保镖招手。
“帶你們皇子回去。”
萊斐爾單純的藍眸微微一挑,難得出現一種審視的目光。他手一擡,那些人的動作又停下了。
“你呢,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
蘇藍悠閑地在一旁點着煙,她懶得看他們倆兄弟的對峙,招了招手,讓酒保給她倒上杯酒,又拿了兩杯冰塊。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垂下眼,去看消息。
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煙被摁滅。
霍游寒和萊斐爾還在氣氛微妙地僵持着,就見身旁兩人關注中心的女人熄滅了煙,站了起身。
“你去哪?”
兩杯冰塊,被推到他們各自面前。
“你們消點火。”蘇藍随意道。
“喂——”
她轉身離開的背影落到了兩人眼裏,霍游寒腳步剛下意識一動,就被金發皇子叫住了。
“怎麽,你要跟過去?”
萊斐爾已經發現了不對,現在他一雙眼裏眸光已經幽幽地亮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情,“你以為你還不明顯?”
霍游寒心一跳,腳步定住,他皺起眉:“明顯什麽?”
萊斐爾只是看着他笑,一言不發。
兩人對視着,身周的空氣逐漸寒了下去。
“我這幾天查她的資料,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半晌,萊斐爾語出驚人,
“幫我吧,表哥。”
“至少你還跟她能有點身份上的聯系。”
“這樣不好嗎?”他歪着頭看他,唇角的笑意純真無害,“我們雙贏。這是你能得到最好的結局了。”
霍游寒下巴線條繃緊,淩厲的目光像是一把夜裏閃着寒光的刀,高大的Alpha冷冷地注視着他。
但很快,他視線一轉,面色變了。
“怎麽了?”
萊斐爾感覺到不妙。
他順着霍游寒震驚的目光看去,整個人也頓時一木,從頭冷到腳。
“那個人是誰?”
在俱樂部那個昏暗的角落裏。
遠遠地,身姿高挑的女人輪廓在綽約的光線下模糊,她正摟着一個人靠在牆邊接吻。
陰影之中,被她摟着的那個人穿着漂亮的洋裙,在她手臂環繞間的腰肢曼妙,點綴着羽毛的禮帽帽檐寬大,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精致的一抹下颌的優美線條,和那雙形狀姣好的紅唇。
親吻着,兩人貼得極近。
萊斐爾驚地渾身發僵,登時站了起來。
“霍游寒,你認識嗎?”他震驚地都叫了霍游寒的全名,“那是誰?”
霍游寒沉沉地盯着,感覺有團火直竄上胸膛,燒得他五髒六腑都煩躁郁結地厲害。
這麽多天,跟着蘇藍在宴會上。
看着她時不時地不見人影。
他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
“閉嘴。”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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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息濕熱地交織,唇瓣被她咬舔又吮,酥麻的感覺快将鐘予整個人淹沒,隐約之中,還帶着極大羞恥的意味。
被放開的時候,鐘予濕潤的唇瓣水色潋滟,紅豔豔地,看起來格外誘人。
他靠着牆喘氣,鴉羽般的長睫還在劇烈顫着。
鐘予擡起眼,寬大的帽檐下那雙漂亮的眼眸眼尾染得緋紅,他咬了咬嫣紅的下唇。
羞恥感讓他整個人都想逃,但他又被她摟在懷裏,牢牢地定着。
他抓緊了裙擺的布料,“蘇藍……這身裙子……太,太誇張了……我們能不能去個沒有人的地方?”他軟軟地祈求着,“我,我怕……”
“怎麽了?你穿得很好看。”
她語調輕輕,落在鐘予耳朵裏,頓時耳尖又紅透了,“你不覺得嗎?”
懷裏的人像個精致至極的洋娃娃。
漂亮地要命。
摟着腰都在發顫。
“而且,你還是來了。”
蘇藍咬了下他的耳垂,鐘予立刻整個人僵了一下,唇間溢出了一聲輕叫,睫毛顫抖地更厲害了。
“我一直覺得你穿會很好看……”
話音落在一個吻裏,唇瓣又被她攫取,濕熱的吻讓鐘予身體都開始發軟,腦海一片空白。
他乖乖地仰頭跟她接吻,又羞又急,說不出話來,耳邊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