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蕭惟蹲下身看着她。
很快, 兩人周圍聚集了一圈圍觀的學生。 "
唐星然擡眼看到蕭惟那張臉，加上胳膊腿實在太疼，腦子裏一片空白, 哭得更兇。"
蕭惟低頭看了眼，唐星然一條胳膊肘和腿側都破了皮。
他眉頭緊蹙着, 輕聲問：“還能動嗎？”"
唐星然沒試, 但覺得她肯定是動不了。"
她眼眶裏盈滿了淚水, 咬着牙搖了搖頭。"
蕭惟看着她, 神色複雜：“去醫院吧。”"
唐星然哽咽着“嗯”了一聲，另一只能動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沒過一會兒, 就有晚自習值班的老師到了。"
老師喊着讓圍觀學生都回去，蕭惟還在她身邊沒走。這個老師是普通班的任課老師，不認識唐星然，但認得年級第一的蕭惟。
情況緊急, 她怕唐星然出什麽事，蹲下身問：“同學你叫什麽名字，你是哪個班的啊？現在怎麽樣了？”"
蕭惟先替她說了名字和班級，随後道：“她腿動不了, 可能骨折了。老師, 先幫忙叫下救護車？”"
老師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等救護車來學校的這段時間, 唐星然大腦逐漸開始運轉。"
她真的好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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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還會有比這更尴尬的事嗎？
她到底是怎麽想到這個馊主意的……
她手還是緊緊捏着蕭惟的胳膊，眼淚吧嗒吧嗒控制不住地掉。
蕭惟拿出一包餐巾紙。
他低頭看了看，唐星然一只胳膊好像也不動了, 另一只抓着他不松開。"
他想了想, 擡手幫她輕擦了眼淚。"
“是不是很疼？”
唐星然看向他，因為淚水還在眼眶裏打轉, 蕭惟在他眼裏變成一片水汪汪的模糊。"
她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哽着聲音問：“你陪我去醫院嗎？”
蕭惟：“嗯，我陪你去。”
他看了眼旁邊，思忖着問：“這把傘是……”
唐星然忍着痛說：“…啊，那不是我的，誰不小心扔這兒的吧。”
老師剛才聽到圍觀學生的喊叫，以為唐星然是跳樓自殺摔在這的。
剛叫完救護車，她就一直再一邊打電話，給校領導、唐星然的班主任彙報說明情況。
又過了一會兒，遠遠看見校外傳來救護車的聲音，伴随着黑夜裏閃爍着的紅色燈光，越來越近，駛進了學校。
唐星然被用擔架擡上了救護車，剛才的老師也跟着去。
蕭惟坐在旁邊靜靜看着她，眉頭微蹙。
老師也看着她，半晌後，說：“同學，現在還年輕，十幾歲的年紀，沒什麽事過不去的，往後日子還長着呢。”
唐星然咬了下唇，沒說話。
她依稀記得剛跳下來的時候，似乎是聽到有人在喊，“跳樓了”。
該不會是以為她今晚這是要跳樓自殺吧…
但如果真要解釋今晚她為什麽會摔下來，自殺這理由都比她“要滿天星辰落地時”給蕭惟表白聽起來更正常。
唉。
算了，自殺也不正常，哪有人自殺從二樓跳的，而且不是頭着地。
她還是說她是不小心掉下來的吧……
很快就到了附近的醫院。
蕭惟和剛才的老師陪着她先去拍x光。
片子出來，靠近手肘有一處骨折，小腿也有一處骨折，都不算嚴重。
去了診室，消毒皮外傷、複位之後，手肘打了石膏固定，腿上用了夾板固定。
因為腿上的骨折處腫的比較厲害，需要擡高患肢促進消腫。
唐星然被安排着住進了一間病房，受傷的那條腿被吊了起來。
來來回回在醫院折騰了快2個小時，吃了止痛藥之後，唐星然感覺好了一些，眼淚也終于止住了。
老師出了病房去接電話，于是，病房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蕭惟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
他看向她，問：“怎麽回事？”
唐星然抿了下唇，小聲道：“我…就是不小心從窗戶那邊摔下來了。”
蕭惟蹙了下眉：“你到二樓窗戶那幹什麽？”
“……”
對哦，她下晚自習不回宿舍，去二樓窗戶那幹什麽呢。
唐星然張了張口，很心虛地又撒了個謊：“就是…看風景。”
蕭惟顯然不信，看着她：“看風景？”
她現在腦子還亂着，實在想不到什麽好理由來圓這件事了。
唯一清楚的就是，千萬、絕對、必然不能告訴他實話！
不然真的太尴尬了。
而且蕭惟肯定會把她當成大傻子。
唐星然撇了撇嘴，一着急，鼻頭又有點酸。
“小惟…你就別問我了，反正就是不小心摔下來了！我絕對不是要跳樓！”
她補了句：“跳樓也得找個高點的樓層。”
說完，看蕭惟臉上表情更差了，她吸了吸鼻子：“诶呀，反正我肯定不會跳樓的……”
蕭惟正準備張口，兩人都聽到病房在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緊接着，門被推開。
唐星然看着眼前的“大場面”，眼睛越睜越大。
校長、幾個副校長、教導主任、三班班主任……
這陣容都媲美學校裏百日誓師、畢業典禮這種重大活動了。但這些人，居然大晚上出現在了她這間病房。
校長是個50多歲帶着眼鏡的男人，走在最前面，到了唐星然的床邊。
他低頭看着唐星然，一臉關切的表情：“唐星然同學，現在怎麽樣？醫生怎麽說，傷得嚴重嗎？”
他又側頭看向三班班主任楊老師：“通知家長了嗎？”
雖然這些事情值班的老師都跟他彙報過，但為表關心，他在問一遍唐星然本人。
楊老師：“剛沒打通電話，我再去打一個。”
“……”
唐星然咬了下唇。
唐慕和姜靜之這會兒應該剛到 ，知道消息肯定會回來看她。
校長又轉頭回來問她：“是叫唐星然對吧？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才剛開學，不應該啊，還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唐星然深吸一口氣，看着校長說：“老師，我沒什麽事了…就是沒站穩，從窗戶往外看的時候摔下來了，剛醫生說骨折了，但也不算嚴重。”
校長看着她，表情緩和了不少：“那以後得注意安全啊。”
他看向其中一個副校長：“二樓走廊的窗戶還沒沒裝護欄嗎？我們去年開會不就說過這個問題，學校裏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學生的安全問題。”
“是是，我明天就催校務的人把護欄裝上。”
校長又問了幾句話，楊老師拿着手機進來，走到床邊：“唐星然，你媽媽電話。”
唐星然抿了抿唇，伸出沒骨折的那只手接過電話。
姜靜之語氣很着急：“然然？你現在怎麽樣啊？”
唐星然又說了一遍情況，她是不小心摔下來了，骨折了但不嚴重。
姜靜之：“怎麽這麽不小心啊？我們飛機剛剛落地，那我們現在買票回去吧，我叫你小姨先去醫院照顧你。”
唐星然看向蕭惟，蹙了下眉：“不用叫小姨過來了，太晚了現在。醫院裏有護士，而且…蕭惟也在。你們忙完事情再回來吧，我就是骨折，不嚴重。”
姜靜之：“蕭惟也在嗎？那你把電話給他。”
唐星然：“噢，好。”
蕭惟接過電話。兩人離得不算近，唐星然聽不到姜靜之在說什麽，只能聽到蕭惟說的話。
“姜阿姨。”
“沒事，不影響，我在醫院待着。”
“嗯，我請兩天假。”
“不會耽誤，沒事。”
“他又去出差了。”
“好，沒事的。”
蕭惟又把電話給唐星然。
姜靜之又叮囑了幾句，說他們剛查了票，最早一班飛機也得兩天後，這兩天麻煩蕭惟先在醫院照顧她，她們兩天之後回北陽。
交代完，姜靜之又讓她把手機給班主任。
幾個校長像領導談話一樣挨個關心了一遍，又過了快一個小時，一群人才烏泱泱準備從病房離開。
楊老師看了眼蕭惟：“唐星然媽媽說拜托你在這陪着她了，有事就給老師打電話。”
蕭惟“嗯”了聲：“謝謝。”
門響了一聲，病房裏終于安靜了，蕭惟擡頭看了眼表，已經快12點。
唐星然轉頭看向旁邊的陪護床：“那你…睡這？”
蕭惟：“嗯。”
片刻後，他問：“還疼嗎？”
唐星然小聲道：“一點點…沒剛摔的時候疼。”
蕭惟微點了下頭，又問：“餓嗎？如果有想吃的東西，我去買。”
唐星然：“沒有…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洗漱用品，我想洗臉刷牙…”
蕭惟站起身：“我去問問。”
又是一聲門響，唐星然長舒一口氣。
她看着自己被吊起來的腿，突然覺得，好像這結果也不算太差？
蕭惟留在醫院陪她，至少兩天。
認識這麽久了，還沒跟他在同一個房間裏睡過覺。
雖然…現在這是病房。
過了沒多久，蕭惟回來，身後還跟了一個護士。
護士走到床邊，說：“我扶你去衛生間洗漱。”
唐星然眨了眨眼：“好，謝謝姐姐。”
兩人輪流洗漱完，蕭惟脫了外套墊着，靠在旁邊的陪護床上。
唐星然目視前方看着那只骨折的腿，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行為太傻了。
還好她選了2樓，加上學校窗臺已經低，也就3米多的高度。
要是再高幾層，她怕是今天直接就摔死了。
這真的太危險了。
就算她順利撐開傘，順利拉動繩子讓星星落下，蕭惟擡頭看到她半個身子探出窗口時，也只會馬上讓她回去，不會給她說出那四個字的機會。
……
不願再想這件蠢事，她借着窗外微弱的燈光，側頭瞟了蕭惟一眼，看到他正睜着眼出神。
她問：“小惟，你在想什麽啊？”
蕭惟看她一眼，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想你為什麽會跳樓。”
“……”
唐星然撇撇嘴，有點急了：“都說了不是跳樓！就是，從窗戶摔下來了，我騙你幹什麽啊！”
蕭惟：“嗯。逗你的，以後別離窗戶那麽近，太危險了。”
“睡吧。”
唐星然“噢”了一聲，問：“你睡得着嗎？”
蕭惟：“怎麽了？”
唐星然想了想，說：“我好像睡不着，要不咱倆說會兒話？”
蕭惟：“好。”
他沒再出聲，應該是等着唐星然說話。
半晌後，唐星然開口：“就是，我爸媽好像準備去 再讀個學位，估計得讀好幾年。”
蕭惟看着她。
她繼續道：“感覺他們也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國內上高中，可能會帶我一起出國。”
蕭惟沉默了半晌，幽深的夜色映在他眸中，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你擔心出國讀書會不适應？”
“……”
唐星然突然心情就不好了。但又沒法表達她心情不好的原因，主要是會離他很遠，好幾年見不到他。
此情此景，她總覺得也不太适合表白。
而且也被摔得對表白有點ptsd了，表白的事，等她再找一個穩妥又不失浪漫的方式。
想了很久，唐星然小聲說：“我是擔心，你一個人留在北陽上學……”
她頓了頓：“……會不會很孤獨？”
微弱的光下，蕭惟看着她，好久都沒說話。
他轉回頭，語氣平淡：“不會。”
“……”唐星然輕嘆了聲氣：“噢。”
再次陷入沉默，幾分鐘後，蕭惟問：“已經定了嗎？什麽時候走。”
唐星然撓了撓頭：“還沒，也不一定會去。他們也還在找有沒有合适的學校。”
蕭惟：“嗯。”
半晌後，他說：“睡吧。”
唐星然咬了下唇，應了聲：“好。”
病房很安靜，她躺在床上，好像隐隐能聽到旁邊陪護床那邊傳來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都不太平穩。
蕭惟…好像也一直沒睡着。
-
也許是白天發生了目前為止這輩子她做過最蠢的事，也許是吊着腳實在不舒服，唐星然很晚才睡着，而且睡得很不安穩。
一晚上，她做了很多噩夢。
有夢到她從很高的樓頂跳下來，還把蕭惟也砸死了。
還夢到她今晚像仙女一樣輕飄飄的落地，停在蕭惟面前，告訴他“我喜歡你”。結果蕭惟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說：“我不喜歡你”。
最後，快醒來時，她又夢到自己去了 之後，被抓進了精神病院，無論她怎麽解釋都沒有相信她不是精神病。
正當她解釋着，身邊的其他精神病人也紛紛嚷着：放我們出去！我們都不是精神病！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她猛得睜眼，看到自己還躺在病床上，又被吓了一跳。
一會兒後，唐星然才回過神，想起自己昨天摔骨折住院的事。
吵鬧聲是從門外傳來的，她環視了一圈，發現病房裏只有她一個人。
好一會兒之後，外面才安靜下來。
門響了一聲，蕭惟蹙着眉頭進來。
他看向唐星然：“醒了？我叫護士帶你去洗漱。”
唐星然叫住他，打了個哈欠：“剛外面在吵什麽啊？”
蕭惟看着她，思忖片刻後，誠實道：“記者。”
“？？”唐星然睜大了眼：“幹嘛來的啊，這層病房裏有什麽大事發生嗎？”
蕭惟：“沖着你來的。”
唐星然徹底懵了：“沖着我？怎麽可能？”
蕭惟揉了下眉心，簡單解釋：“昨晚有同學把你跳樓的事添油加醋發網上了，就有記者找過來。”
“已經叫醫院的保安攔出去了。”
“…………”
唐星然：“不是，他們怎麽知道我在這家醫院啊？”
蕭惟：“這是離學校最近的。”
唐星然一頭又仰躺回去，看着天花板長嘆了聲氣：“天哪。”
怎麽會弄成這樣的…
午飯後，蕭惟回了趟學校，把他和唐星然的書都收拾着帶到了醫院，還叫姚青悅幫忙把她的手機也從宿舍帶了出來。
唐星然看着一大摞書，愣了一瞬：“你要在這學習啊？”
為了方便吃飯，她病床上支了個小桌子。
蕭惟沒說話，先放了本物理練習冊在上面。
“第5-8頁，是你們班今天的物理作業。其他的也幫你問了老師，我幫你記在這裏了。”
說着，又遞給她一個小本子。
唐星然：“……”
她恨恨地看了眼蕭惟：“小惟，你好狠的心，讓傷員寫作業。”
蕭惟想了想：“寫累了就休息。”
唐星然：“……噢。”
大部分都是今天的課後習題，她今天沒上課，都不太會做。
最後，她叫蕭惟坐在床邊看着教材逐科給她講了一遍。
下午，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傷處情況，告訴她已經可以回家修養了，不需要再在醫院住着。
唐星然眼巴巴地瞅着蕭惟：“小惟，我想回家住。住這裏一點也不舒服，睡也不好，什麽都沒有。”
蕭惟考慮了下，說：“行。”
在醫院租了個輪椅，蕭惟幫她收拾好東西，開了藥辦了手續。
唐星然坐在輪椅上，一只手和腿都動不了，被他推着從醫院大廳出去。
正是工作時間，醫院大廳人很多，需要目光都落在蕭惟臉上，順便也看一眼唐星然，然後露出羨慕的目光。
出門之後，蕭惟打了輛出租車，輪椅只能放在後備箱。
離開輪椅，唐星然單腳站在地上，還沒等她開口，蕭惟就過來扶着她上車。
唐星然：“感覺還得多休息幾天才能去學校…”
“不過想想還有點緊張，學校裏的人是不是都以為我跳樓自殺了啊？”
蕭惟：“有可能。”
這麽想着，唐星然拿出手機，打開了北陽市資訊的網頁。
第一頁，她就看到一個标題：［北陽一中一名高二學生因不滿學校的分班方式，于昨晚企圖跳樓自殺，具體情況現尚不明朗。］
唐星然：“……”
她深吸一口氣，默默把頁面關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