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第1章前塵
“真不愧是各大仙門派出來的精英弟子,這一招一式就是好看,這趟仙門大比真是來得太值了!”
“确實是不虛此行,這次大比移山宗表現不俗,說不定大比結束,移山宗就能打敗天玄法宗成為第一仙門。”
“剛剛移山宗首席用的那招劍氣橫掃看得我頭皮發麻,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劍尊了吧。”
花雪滿聽到身邊的議論聲,眼中滿是嫌惡,不屑地嗤笑一聲,“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她說話的聲音不小,剛才在議論的兩個人都聽到了,其中推崇移山宗首席的灰衣男子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拔劍,擡手就要教訓花雪滿。
站在灰衣男子身邊的白衣男人看到花雪滿的臉,趕緊攔住同伴的動作,将人拉遠。
被拉走的灰衣男子不服,“好好的你拉我幹嘛,她就一個外門弟子我還不能教訓她了!”
白衣男子苦口婆心:“你還真不能教訓她,別看她穿着外門弟子服,她可是從前四大修仙世家花家的大小姐花雪滿,與我們萬靈劍宗掌門有舊,你要是真得罪她,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花家?是那個二十年前慘遭滅門的花家?我聽說花家大小姐被仇家打入了沉淵谷,還以為死了,她竟然還活着?!”
“噓!你小聲點,要是被她聽到去找掌門告狀,我們都不好過。”
“她要是真和掌門有舊,怎麽會來外門,你不會是诓我的吧?”
“誰诓你了,她上個月才來宗門,點名要到這內務峰做事,我聽內務峰的人說她脾氣可怪了。”
“沉淵谷可是傳說中有去無回的生死地,能從那裏出來的人都是怪物,再怎麽九死一生肯定也變态了,我們離她遠點……”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花雪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比試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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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山宗首席接連打敗五個對手,觀衆們歡呼鼓掌,熱鬧非凡,這一幕看起來如此熟悉又如此諷刺。
花雪滿低頭攤開掌心,那裏握着一塊巴掌大的留影鏡,鏡子感受到靈氣注入,開始不厭其煩地播放起十八年前的那場仙門大比。
相似的比試臺,不同的魁首。
留影鏡中的少年頭戴銀翼發冠,樣貌俊逸非凡,手中執一把銀藍色長劍,一劍破萬法,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招式,每一劍都幹脆利落、有力幹淨。
打敗最後一個對手時,少年收劍回鞘,無數殘留在空中的劍氣化作絢麗的火焰煙花綻放在比試臺四周。
他站立在火樹銀花之中,耀眼奪目,日月不可與之争輝。
少年似乎感受到留影鏡的存在,側頭看來,沖她微微點頭示意。
留影鏡熄了。
那次大比,這個叫做夜行昭的少年驚豔了整個修仙界,關于他比賽的留影鏡銷量火爆,經營留影鏡生意的店鋪全都大賺一筆,據說最大的那家店在一個月賺了過去三年的靈石。
這樣驚才絕豔的人,到現在,已經死去十五年了。
他剛去世的時候無數人在惋惜和同情,可是在移山宗的幹涉鎮壓下,漸漸無人談起他,就連知道他真正死因的那些大能們也諱莫如深。
十五年的時間,大家都忘了她,只有她還記得,記得那個将她從沉淵谷救出來的少年。
花雪滿這次以外門弟子的身份來到這屆仙門大比,就是要為花家滿門、為夜行昭報仇!
偏殿走出幾個捧着禮盒的內務峰外門弟子,花雪滿收斂心神,快步走向拐角藏起來。
禮盒小隊經過拐角的時候,隊伍的最後一個弟子落後了半步,悄悄将腰間和令牌和手裏的禮盒轉移給花雪滿。
花雪滿給對方塞了一顆極品靈石,戴上八階移形換貌手镯,變成那個弟子的模樣順利混入禮盒小隊。
走在她前面的那個弟子見她現在才跟上,瞪了她一眼,“怎的走這麽慢?要是耽誤了大比獎品的發放,小心長老罰你。”
花雪滿低下頭縮了縮脖子,佯裝害怕的模樣,那弟子不再多話,跟上前面的隊伍繼續往前走。
走到一排石階處,衆人腰間的令牌閃了閃,觀試臺的防禦法陣打開,一行人拾級而上。
順利進入觀試臺,花雪滿心底的石頭完全落下,一旦進入防禦法陣,那些仇人将插翅難飛!
走了幾十級臺階,視線逐漸開闊,偌大的觀試臺上或坐或立着十來位當世大能,有的注意力在比試臺上,有的則和身邊人交談。
花雪滿第一時間去看移山宗的那幾人,他們附近設置了隔音罩,不能聽清在說什麽,她修為低這麽一看很快引來移山宗其中一人的視線。
花雪滿的眼神立刻變成崇拜仰慕,仿佛是十分向往移山宗才會看他們。
那人見到花雪滿這模樣,眼中閃過不屑,很快收回目光。
花雪滿也借機收回目光,跟随禮盒小隊站到特定區域。
這次仙門大比,排名在前一百的修士都有獎品,獎品就放在他們捧着的禮盒裏,最終排名前十的修士将由在場的十大仙門掌門親自頒發。
花雪滿為了修煉禁術此時已變得境界低微,才堪堪築基,無人在意她,加上她用了八階移形換貌手镯,連掌門都沒有認出她。
大比的最後一場比試落下帷幕,排名前十的弟子裏移山宗有七位,移山宗的長老們眉開眼笑,宗主更是得志洋洋,其他幾個宗門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按照慣例,哪個仙門的前十弟子多,就由哪家仙門為大比致辭。
移山宗宗主理了理衣服,在衆人的恭喜中走上高臺開始發表講話,別人眼中看到的是大能風采,落在花雪滿眼中只有小人得志。
花雪滿眼中再也藏不住仇恨憤怒,她趁着衆人注意力被轉移,放下禮盒,快速捏訣成印催動禁術,一團血霧猛地沖向移山宗宗主。
移山宗宗主正說到興頭,發現有築基期小弟子搗亂,十分不悅,長袖一揮,花雪滿整個人就被無形的力量撞飛,重重砸在牆上,肋骨瞬間斷裂,她吐出一口血,整個人痛到差點失去神志。
移山宗宗主原本沒把那團血霧看在眼中,只是輕輕一拂袖想把血霧打散,沒想到血霧剛碰到他的袖子,立刻化作無數血紅色鎖鏈,将他整個人束縛住。
“血魔鎖!”
有人驚呼,觀試臺和比試臺同時亂了起來,防禦法陣裏的修仙大能們想逃開,發現破不了防禦法陣只能各自握住法器,離移山宗宗主越遠越好。
血魔鎖是一種禁術,以施術者的生命與魂魄獻祭,在血鎖中封印魔氣,可以催動修士的心魔,控制修士行動力。
花雪滿渾身被血霧包圍,她強撐着站起來,取下手上的移形換貌手镯,冷豔絕塵的美麗容顏染上幾分狼狽卻不顯一絲脆弱。
她發紅的眼中全是悲痛憤怒,她看着移山宗宗主,用最後一點靈力傳音全場:
“我乃東奕花家花雪滿,二十年前,移山宗邵輝老兒利用魔氣催生心魔獸,致使我花家滿門被滅!再而故技重施滅門傅家、雷家、秦家,獨占四大世家無數家財!後又殘殺門下弟子夜行昭于滅神臺!
如此窮兇極惡之輩實乃仙門敗類,我今日便要揭發其暴行,替天行道!”
現場一片嘩然,衆人議論紛紛,不敢相信移山宗這樣的大宗門能做出這樣卑鄙的事情,移山宗的幾個長老氣得直接出手攻擊,離花雪滿最近的幾個大能見狀立刻出手相助。
兩方的法術撞在一起,引得觀試臺地動山搖。
花雪滿已經開始目眩神迷,她看向天空,天空不知何時已經積聚起無數雷雲,粗壯的青紫雷電在其中翻騰,不過眨眼間就咆哮着朝觀試臺而來。
使用禁術一段時間後會引來天罰,觀試臺上的衆人顧不得其他,都在身側築起避雷法陣。被血魔鎖捆住的移山宗宗主邵輝目眦欲裂想要掙脫身上束縛,卻因為血魔鎖動彈不得。
衆人以為那天雷會直接劈在使用禁術的花雪滿身上,未曾想到天雷落下後方向一轉,直接劈到移山宗宗主身上,劈碎了他大拇指上的一件九階扳指。有些作惡的大能可以暫時用天材地寶煉制高階法器屏蔽天道法則,但是天雷一至,再厲害的屏蔽都會破碎。
九階扳指一碎,移山宗宗主的雙眼就失去眼白一片黢黑,神志完全被心魔占據。
這一下,原本覺得移山宗宗主被冤枉的人也變了臉色。
高臺之上,血魔鎖已被天雷劈碎,移山宗宗主卻沒有移動,他的皮膚一寸寸龜裂,頸部皮膚破開之後,一只黑綠色的獸爪從脖子裏伸出直接抓住那顆束着高冠的頭顱,一只巨大又醜陋的邪惡心魔獸從移山宗宗主體內生出,将他的頭顱一口吞下,然後是雙臂軀幹,最後是雙腿雙腳。
心魔是修士們的一生之敵,當心魔值超過六十點,就可能化身為獸将修士本人的血肉神魂吞食。
心魔獸沒有心智,吃完飼主就要獵食其他修士。
修士生前如果作惡多端,罪行累累,那麽他滋生出的心魔獸也會越巨大越醜陋,心魔獸的境界與修士相當。
在場衆人從未見過這般巨大的化神期心魔獸,還在惶恐時,天雷又劈向其他移山宗修士,無論是飛遠的移山宗其他長老,還是比試臺上獲勝的移山宗精英,就連觀衆中站着的移山宗弟子也全部都在天雷中變身心魔獸。
天雷破除屏障開始清算,更多的天雷降落,纏繞在修士的法器上,無數仙門長老弟子臉上一喜,立刻操控着自己的法器加入戰鬥,與天雷一起,将這些作惡反噬的心魔獸絞殺肢解,為這場持續了二十年之久的世家冤案讨回公道。
花雪滿倒在地上,一半身體已經因為禁術反噬化作星辰光點。
蘊含着磅礴力量的天雷在她面前收斂兇性,她耳邊響起一道分不清情緒辨不清性別的聲音。
“吾乃天道法則,你助吾破除屏障,助此間修仙界除去移山宗大患,功德加身,吾可為你重塑肉身,引你飛升仙界。”
花雪滿冷笑,“你這天道法則也是夠蠢的,這麽輕易就被屏蔽,‘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你們都不管。想來你口中的仙界也不是個好地方,我不去!”
“如果所有恩怨都要天道法則來斷是非,人修為何要開智?此非吾之過。”
花雪滿閉上眼睛,“我已經沒有了家人和朋友,重塑肉身又有什麽意義。我只想和我的家人團聚,只想再見夜行昭一面……”
花雪滿似乎聽到一聲嘆息。
“既是你所願,便讓你得償所願吧!”
花雪滿辨不清虛實。
有風吹來,她的最後一點身體也化作星辰光屑,消散于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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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雪滿好像看了一本小說。
小說裏有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主從現代世界胎穿到修仙界的仙門世家,從一個清貧無依的孤兒變成一個千嬌萬寵的大小姐,錦衣玉食修煉資源爆棚,還有一山頭美輪美奂的飛行法器。
她可以早上去看東奕的日出,中午就在南邺的花海露營,下午在西暴的火山泡溫泉,晚上在北浮的冰河看極光……
女主欣賞着最美麗的風景,吃着最美味的食物,擁有最義氣的朋友,在最好的家人寵愛中長大,過着錦衣玉食最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需要奮鬥不需要努力,只要躺平就能活得逍遙似神仙。
在女主最幸福的時候,意外突然降臨,族人被魔氣污染,所有人的心魔值都在飛速上漲,爹娘護送着女主逃出去,除了她無憂無慮沒有心魔逃過一劫,所有人都被自己的心魔獸吞噬,花家就此滅門。
女主因為境界低微身懷巨寶,被移山宗的人奪寶追殺毀容毒啞打入沉淵谷。
沉淵谷下全是窮兇極惡的心魔獸,在她即将葬身獸口的時候,有個黑衣少年将她救下,少年那麽狼狽,失去了一臂一眼,可是依舊用他的鮮血為她解毒治療,将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少年帶着她離開了沉淵谷,他們就此分離,不複相見。
可是少年已經成了女主心中最明亮的光,是女主從深淵絕境裏爬出來以後再也無法忘懷的星辰。
女主發憤圖強,聞雞起舞,提高了修為,恢複了容顏,堅強地活着。她想他們再見的時候,他已是青年,她期盼再見到青年的時候能親口對他說一聲謝謝,可是那一天還沒到來,她就聽到了青年的死訊。
更在一次秘境中得知他真正的死因:他名叫夜行昭,因為淨月靈體被宗門肢解,師父拿走金丹,師兄們拿走劍骨,宗門長老們用他的四肢血肉煉丹……
正道若是不能救人,堕入邪道又如何?
女主摒棄正道功法,開始修行邪術,她的畢生所願就是将移山宗滅門,她的手上染滿鮮血,一路成長一路為家人也為那束光複仇。最後為了滅掉最終大反派,她用禁術獻祭生命與魂魄在仙門大比上滅了移山宗最後一波人。
大仇得報,女主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陪伴左右。她孤獨地死去,神魂俱滅。
……
明明在看一本小說,明明在看別人的故事,怎麽她卻看得淚流滿面、痛徹心扉。
……
“大小姐,大小姐!你快醒醒,快來給我們排個名次,到底是夏夏的桂花糕拿第二,還是我的茉莉酥拿第一!”
“喂!姓傅的你在和我玩什麽文字游戲呢,你這話說的不都是你拿第一嗎?”
“我就想拿第一!”
“氣死本小姐了,有本事我們打一場!”
“打就打,我會怕你啊!”
吵吵鬧鬧的聲音在耳邊響個不停,花雪滿猛地睜開眼睛,心髒還在一陣陣抽疼。
原來,她剛剛看到的不是小說,而是她上輩子穿越的故事,是她經歷的一切,難怪那麽痛那麽難過。
花雪滿擡起頭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穿着粉衣一個穿着紫衣,正舉着兩把木劍毫無章法地刺來刺去,也不知道誰先失了手,木劍從手中飛出,在空中一個完美的抛物線,直接刺中剛進教室的劍術老師頭頂。
“花雪滿!傅瑤珊!秦唯夏!你們三個給我站起來!”
當劍術老師闊別已久的怒吼響徹雲霄,花雪滿如同當頭棒喝,終于從如夢似幻的恍惚中清醒。
她看看熟悉的姐妹倆,看看熟悉的四方學院,看看熟悉的老師同學,終于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二十年前,重生在一切悲劇還沒開始的節點!
太好了!
太好了!!
花雪滿再也壓制不住滿腔的複雜情緒,哇地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