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貓貓玩伴」
「貓貓玩伴」
清晨,房間陷在一片昏暗裏,深色窗紗攏住窗外的光,白菁一醒來,腦海中就竄過一句話。
——她老公裴輕筠出軌了。
雖然暫時不清楚是精神出軌,還是□□出軌,還是精神□□雙出軌。
但裴輕筠出軌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而一切都要從白菁最近負責推動的項目說起。
白菁大學修的是設計專業,因為酷愛毛茸茸,畢業後,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創業,一手創辦Fluffy品牌,成為了一名玩偶設計師。
設計的毛茸茸玩偶在學生群體迅速走紅,可惜好景不長,他們被同行業大牌惡性競争,公司瀕臨破産。
白菁家裏集團經營酒店行業,她又是家裏的幺女,受盡寵愛長大,父母希望她能繼承家業,一直反對她從事玩偶設計。
白菁生性心高氣傲,不願向父母低頭,但公司又嚴重面臨資金缺口,白菁只能硬着頭皮參加各種酒局,盡力到處拉投資。
可惜白菁把招商投資書做得再專業漂亮,再舌吐蓮花,大多數人還是不看好這個産業。
有人勸她:“白小姐,你家酒店集團那麽出名,為什麽還要為這種沒出息的事情累死累活?不如回去求求你父母,省的這樣吃力不讨好。”
也有個大老板,把招商投資書拍到桌上,看都不看一眼,目光全程直直盯着白菁,用言語暗示她,只要跟了他,多少資金都不是問題。
白菁當場潑了一杯酒到他臉上,頭都不回地走了。
那天晚上,外面下了一場瓢潑大雨,白菁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擡頭看着雨線不止的天空。
一時間她只覺得荒謬諷刺,原來她所有的努力,竟然都比不上她一張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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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白菁還得到了好心人的一瓶水和一把傘。
還沒來得及告謝,好心人就穿着紅色雨衣跑走了,她甚至連臉都沒有看清。
不過這一暖心舉動,讓白菁得到了不少安慰。
而就在第二天一早,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白菁得到了一位不知名大佬的投資,成功渡過了難關。
可那位大佬卻不願透露姓名,所有合作都是由一位方先生代理,白菁在詢問之下,只得到他姓許的信息。
事實證明,大佬眼光果然沒錯,在白菁等人的經營下,Fluffy從此勢不可擋,直至今日,成功飛躍國內有名的品牌。
現如今,現代科技不斷發展,AI智能也頻頻冒頭,白菁決定主推智能玩偶項目,并和科技公司達成合作,相關事項還在讨論中。
合作方代表唐拂言是白菁的老同學,有天白菁心血來潮,為家裏的貓小時設計了一個貓貓玩伴,是毛茸茸的草莓項圈圖樣。
圖紙被唐拂言看到,幫她做了個試驗品出來,說是目前的功能還未設計完備,只能進行智能對話,可以讓她提前感受一下,在家實驗一下使用效果。
白菁大為感謝,拉着唐拂言去吃了頓大餐,當然是她請客。
當晚,白菁就給小時戴上了毛茸茸的項圈,她是只三花貓,跟大多數高冷的貓咪不同,小時是只撒嬌嘤嘤怪,特別可愛黏人。
而通話筆也是草莓樣式的,看起來就像是上學時用的水筆,白菁怕它被小時咬壞,于是小心地放進了抽屜裏。
弄完之後,白菁找出新買的偵探小說,就算是電子書再方便,她還是喜歡紙質書的質感,房間裏有一面牆的镂空書櫃,上面擺滿了書。
臺燈昏暗,白菁正看到空曠走廊上白熾燈閃爍背後響起腳步聲……
“滋滋滋……”
房間裏突然發出了電流聲。
白菁心髒頓時漏跳了一拍,下意識把書甩了出去,重重撞到桌上,發出一聲沉重的鈍響。
感覺魂魄都快被吓出了身體。
她狐疑地環視了房間一圈。
沒有任何人,就連平常喜歡在懶人沙發裏舔毛的小時都不見了。
“滋滋滋……”
電流聲再次傳了出來。
這次白菁聽得很清楚,的确是房間裏傳來的聲音。
她拉開聲音來源的抽屜,拿出了裏面的草莓通話筆。
它的尾端冒着一個點的藍光,代表目前開啓了單方實時錄音模式,她這裏是靜音狀态。
白菁這才放心下來,看來是小時在外面亂竄,誤打誤撞碰到了開關。
可就在白菁想要關閉模式時,通話筆再次發出了聲音。
“小時。”
聲音清冷,透過實時錄音傳來,顯得比平時還要低沉幾分。
是裴輕筠。
白菁一愣。
好啊,怪不得平常晚上老是看不到小時,她還以為小時是跑庭院亂竄玩去了,敢情它是偷偷摸摸去找裴輕筠去了。
白菁默默在心裏給小時記上一大罪,投敵叛主是吧,沒收鮮嫩多汁的小魚罐頭一星期。
她退一步越想越氣,罰兩個星期。
說到裴輕筠,是白菁的法定意義上的老公,從學生時代起,白菁就看不順眼裴輕筠,高中時清冷板正,是學校裏最模範的學生代表。
長大後還是一副老樣子,凡事找不到一點錯處,就像個完美的假人,唯獨對自己吧,多年來卻像個讨厭的神經病。
白菁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跟裴輕筠因為家族聯姻結婚,兩人多年死對頭,婚後自然也互相看不順眼,連相敬如賓都懶得裝一下。
所以對于小時去找裴輕筠,白菁是非常不爽的,不亞于得知了好朋友的背叛。
而裴輕筠也相當的過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竟然給她使出這一陰損招數,偷偷引誘她的小貓咪。
真是罪大惡極!
白菁還在想一定要找機會反擊,在小時面前狠狠揭露這個人的醜惡真面目,讓她知道誰才是她最愛、包她吃一輩子最愛的魚罐頭的媽咪。
這時裴輕筠的聲音卻再次傳了出來:“她今天穿了條長裙,比黃昏時的橙紫色晚霞還美。”
“我記得高中時,她那天穿了條玫紅色的碎花裙,其實我當時看呆了,想跟她搭句話,卻怎麽也沒能說出口。”
白菁嘴角的笑容一滞。
她剛剛聽到了什麽,裴輕筠說了些什麽,他是被奪舍了,還是鬼上身了,那個古板禁欲,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甚至連全人類都不喜歡的裴輕筠,竟然在對某個人表白。
但緊接着,白菁就從震驚裏回過味了。
作為裴輕筠的法定妻子,雖然他們是聯姻沒感情,可她也不能容忍丈夫出軌。
無論是精神還是□□。
白菁雖然沒有戀愛經驗,可她也不傻,完全能從裴輕筠話裏聽出來缱绻的感情。
裴輕筠不但是念念不忘,情深根種,甚至還想跟暗戀之人再續前緣,纏纏綿綿。
就算是白菁再看不順眼裴輕筠,也從未想過他人品會有問題。
如果裴輕筠如實告知,她不會多說什麽,會幹脆利落地簽掉離婚協議書,衷心祝福,一別兩寬。
畢竟他們沒感情,誰也不欠誰。
可裴輕筠一切瞞着她,把她當成一個傻子蒙在鼓裏,事情就完全變了一種性質,這是出軌,是零容忍的事情。
通話筆裏,裴輕筠沒有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等白菁回過神時,房門發出輕輕的吱呀一聲,小時邁着優雅的貓步回來了。
白菁擡頭看過去。
小時朝着自己走了過來,用腦袋蹭了蹭她的小腿,輕輕“喵~”了一聲。
白菁看着臉不紅心不跳的小時,有些心情複雜,她抱起小時,放在了腿上,順毛地摸了摸背:“你爸是個渣男,他出軌了。”
小時睜着圓圓的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喵~”
思緒轉回。
白菁從床上起身,洗漱完,打開衣櫃,引入眼簾的是一條茉色長裙,立肩複古風,是她一貫喜歡的。
可白菁看了眼手邊的長裙,頓了下,心情複雜地移開了目光。
從樓梯下樓,白菁遠遠看到,裴輕筠正坐在餐桌旁吃飯。
裴家家教很好,飲食習慣很相當規律,跟裴輕筠結婚後,白菁有時貪睡不吃早飯的毛病,也治了個大半。
裴輕筠還是那副老樣子,眉目清俊,氣質清冷禁欲,就連襯衫扣子系到頂端,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
白菁想,這人看着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居然是個衣冠禽獸。
裴輕筠淡淡瞥來,目光落下了自己的身上。
白菁直直回看過去。
裴輕筠說:“今天天氣預報說有大風。”
白菁聞言在心裏冷笑一聲,這都怪誰,大晚上表白暗戀對象,搞得她現在看到長裙都倒胃口。
于是穿了身深紅燈籠芯長袖,配上夏日款黑色高腰A字短褲,更顯得她膚白貌美,明豔動人。
“我樂意。”白菁不以為意,随意坐到了對面,瞥到裴輕筠輕擰起眉毛,“難道你傳統封建,覺得我出門穿短褲子有傷風化?”
白菁當然不覺得裴輕筠會這樣想,只是心裏不舒服,下意識就話裏帶刺,說不出什麽好話。
裴輕筠說:“怎麽會。”
林阿姨給白菁盛了碗白粥,白菁用勺子舀了舀,無所謂地說:“不會就行。”
裴輕筠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白菁。”
白菁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語氣一冷:“裴輕筠,你管得太多了。”
氣氛頓時變得尴尬起來。
裴輕筠一頓,沒有再開口,只是慢慢抿了口白粥。
“對不起。”
白菁聽到裴輕筠的輕聲道歉。
口裏的混着白粥的清菜,變得完全沒有了味道。
吃完早飯,今天是約定回白家的日子,白母沈惠前幾天打電話,說是叫他們夫妻倆周末回家一趟,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上車後,是裴輕筠駕車,他們回家時,裴輕筠習慣不帶司機,就他們兩個人單獨呆着。
平時白菁懶得去在意,可換成今天,就變得不自在了起來。
外面風大,有些冷,裴輕筠說:“我把窗戶關上。”
白菁說:“別關,我暈車。”
“白菁。”裴輕筠輕輕喚了她一句,沒有半點火氣,只是心平氣和地說,“天氣預報說今天大風。”
裴輕筠今天第二次這樣說,可他越是平靜,白菁就越氣不順,也越想跟他作對。
腿間白皙皮膚受冷,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白菁卻定定看着裴輕筠,半點都不想退讓。
最終還是裴輕筠移開了目光。
頭頂聽到一聲輕嘆,緊接着,白菁感覺腿間觸碰到溫度。
是裴輕筠脫下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蓋在了上面,隔絕了帶着冷意的風。
窗外的風景在不停倒退,沒有人再說話,在看不到的地方,白菁手指緊攥着黑色西裝的衣角,看着窗外微微出神。
就連到了白家,白菁都差點沒能反應過來。
停好車,他們進屋,白菁和裴輕筠并肩而行,漸漸落下了半步。
這時裴輕筠停下了腳步。
白菁看着裴輕筠的側臉,有些五味雜陳地開口:“裴……”
裴輕筠朝她看了過來。
白菁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沒事。”
進門不久,白菁就被沈惠親熱地拉進了廚房,而裴輕筠在客廳沙發陪白父白澤平喝茶聊天。
沈惠洗着鮮紅飽滿的櫻桃:“這櫻桃你一會多嘗嘗,我特意托你姨母帶的,市面上還沒有賣的呢。”
白菁說:“櫻桃還沒應季呢,什麽季節就吃什麽水果,不要天天反季節,又不會好吃。”
“你這孩子,吃炮仗了今天,說話這麽沖。”沈惠秀眉一挑,“怎麽了,跟輕筠吵架了?”
白菁嘟囔道:“我跟他有什麽好吵的。”
沈惠瀝幹櫻桃上的水,語重心長地說:“我還不知道你,從小嬌生慣養,任性,喜歡耍小性子,也就是輕筠這般好脾氣的人,才能日日受着你,還對你這樣好。”
“你平時也收着點你那性子,對人好些,別讓自己後悔。”
白菁越聽越不是滋味:“那媽你這麽喜歡他,要我做什麽,不如讓他當你親兒子。”
沈惠說:“又說氣話了?”
白菁說:“誰讓你一直說他好,明明我才是你女兒。”
沈惠說:“你這孩子,這還吃醋了,你放一萬個心,無論怎樣,媽都只向着你。”
白菁看着沈惠,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幸福才說這些話的。
其實她有一瞬間,是想把所有懷疑的事情都說出來,可當看到沈惠眼裏的幸福時,她就不打算說出口了。
證據沒有完全确鑿時,她并不想讓爸媽卷入一地雞毛裏。
喝完茶,裴輕筠陪白澤平下了一上午象棋,白澤平想要悔棋,裴輕筠也好脾氣,反被沈惠抓住了,不讓他悔,還罵他為老不尊,淨欺負小輩。
午飯時,白澤平又拉着裴輕筠喝白酒,他平時被沈惠管得嚴,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喝上幾杯。
喝着喝着,白澤平就收不住了,一副哥兩好,還要勸酒,白菁看不下去了:“爸,你少喝點吧。”
白澤平大手一揮:“我才喝了一點。”
白菁說:“您可拉倒吧,喝了一杯又一杯,小心媽來罵你。”
一搬出沈惠,白澤平果然老實地放下了酒杯,孩子氣地嘟囔道:“你媽也沒說什麽。”
沈惠笑了笑:“聽到沒?你少喝點,自己身體不好又貪喝,還帶壞小輩。”
“上次輕筠來看你,你還拉着人手不放,非要人陪着你喝,你這個毛病真得改一改。”
白菁看了眼裴輕筠,然後看向沈惠,奇怪地問:“上次?”
沈惠說:“就是你上個月去國外出差,輕筠來看我們,還特意給你爸帶了心心念念的君山銀針,你爸開心壞了,硬要拉着人喝酒,最後還是我跟你雲姨逛街回來,才攔住他,讓輕筠順利走了。”
白菁想起上個月她出差,事情順利處理完,就提前回家,沒想到一回家就撞到回來的裴輕筠。
裴輕筠身上帶着酒氣,面色卻很平靜,就跟往常一樣。
可是白菁還是懷疑他喝醉了,因為裴輕筠靜靜盯着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氣氛變得尴尬,于是白菁故意板着臉問了句:“去哪鬼混了?”
白菁本意是緩解下奇怪的氣氛,沒想到裴輕筠卻當真了,伸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氣用得有些大,白菁忍不住皺眉,剛想說話,就聽到裴輕筠很低地說了聲什麽。
白菁聽得含糊,下意識問:“你說什麽?”
于是裴輕筠重複了遍。
他說:“沒有鬼混。”
手腕被握得更緊了,白菁吃痛,又根本扭不開,只能沖始作俑者說:“裴輕筠,放手,很痛。”
裴輕筠聞言很快收回了手。
白菁舉起手臂,看了眼手腕,都紅了一整片。
而裴輕筠瞥了眼,就像是看到了什麽燙手山芋一樣,逃一樣避開了目光。
他說:“對不起。”
白菁看他這樣一副做錯事的孩子模樣,也懶得計較,只當她倒黴,碰上了個發酒瘋的。
原來那次是被灌酒了啊,裴輕筠也是的,都不解釋一句。
沈惠的聲音陸陸續續傳進耳邊。
“輕筠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別太慣着這個老不羞,他只會蹬鼻子上臉的。”
“下次他要是再灌你酒,你就打電話給我。”
回家路上,白菁都沒有吭聲,只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窗戶緊緊閉着,車內有些悶,白菁突然說了句:“我媽說的沒錯,你也不要太慣着我爸了。”
裴輕筠過了會,才開口:“知道了。”
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白菁看着裴輕筠的背影,突然開口問:“裴輕筠,你有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裴輕筠轉過身,定定看了會她一會。
他只是說:“外面風大,快進屋吧,不要着涼。”
白菁只覺得眼前的人變得陌生了起來,好像她這些年都沒有認識過裴輕筠這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出從鼻腔裏擠出來的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