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過尋常（一）
不過尋常（一）
August 早就聽出了楚檸的腳步聲，只不過沒回頭而已，這時聽到她的聲音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整個人還維持着正式的坐姿沒有動，一只手慵懶惬意地放在了桌子上。
“小檸，快坐。”安校長招呼着她。
楚檸一點腦袋，也沒什麽避諱地就直接在August 身旁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了。
他微微偏頭看了看她，又很快收回了視線，眼眸下垂，目光看向別的地方，卻對着她輕聲問：“昨晚睡得好嗎？”
她一怔，然後說：“挺好的。”
August 就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
“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安校長？”楚檸穩了穩心神，率先開口問向對面一直用意味深長眼神打量着她的安校長。
安校長微微一笑：“小檸，理事長和你說過了吧，你們今天一起去夏澤家看看這孩子。”
她“嗯”了一聲。
“夏澤的事情，學校方面也有一定的責任，沒有盡到我們的義務保護好他，你是女孩子，應該會比理事長更好地和夏澤的家人溝通，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處理妥當，讓他早點回來上學，不要再拖延學業了，高三的孩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這個楚檸當然明白，身為學生會會長，該承擔的責任還是要有，于是從容不迫地點頭說：“我知道，安校長你放心吧，我會盡我所能的。”
“還有就是，”安校長微微頓了頓，神色變得有些複雜，“我想知道，你現在對于我們學校異魂的事，有多少的把握可以應付？”
她來到首都學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雖然近期一直都比較風平浪靜，沒有再發生學生出事的問題，也已經很大程度上安撫了其他學生，但只要有這個毒瘤在一天，安校長就一天沒辦法心安，他想知道楚檸心裏都是怎麽想的。
畢竟現在只有她，擁有這個能力。
楚檸抿了抿唇：“我……應該大概知道了來源在哪裏，但還不太确定，需要親自去看看才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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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确認了來源，可以根除嗎？”安校長直截了當犀利地問。
她的眉頭不由自主跳了跳，心說這個學校是從一開始建設就有問題的，建立在陰氣濃重的古戰場上，能不能根除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除非把這學校拆了。
但她略一思考，還是含蓄地拐了個彎說：“如果能把那些從古戰場上遺留下來的亡魂找到好好感化它們引導入陰間的話，應該可以。但這些年歲長久的異魂邪念深重，有沒有辦法感化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楚檸斂着眸子：“如果想用安魂的方法來根除的話我只能說盡量，最好還是移動校址，把這片土地上報國家封控管理起來，這樣才是最萬無一失的，也可以最大化保證不會再有人員傷亡。”
安校長一聽這話頓時面露難色：“小檸，校址沒有辦法移動，因為……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欲言又止。
她輕輕揮了揮手：“到底因為什麽我沒有興趣了解，當然如果你能告訴我我肯定會更有效的處理異魂。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也沒辦法，移動校址這只是我所能想出來最大程度上比較穩妥的辦法，要不要采納也是看你的選擇，我無權幹涉，但如果出了什麽問題，也別想甩到我身上來。”
楚檸又在給安校長施壓。
他打從一開始就對她不是百分百信任，對很多事都刻意隐瞞留有餘地，也讓根本不了解前因後果的她做事的效率大打折扣，都已經這樣了，他今天居然還敢這樣公然詢問她有沒有把握，她只想冷笑一聲說你厲害你自己來，別把擔子都丢給我。
但想到奶奶的叮囑，她多少還是給了安校長一些面子，沒把話直接說死，只是有意無意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你說實話我才能給你解決，不說就不行，你自己看着辦。
楚檸的耐心已經全部耗盡，她做事向來遵循自己的本心走，當然也喜歡更加輕松的捷徑，也從來不會逆來順受，這會讓她有種被人操控的不适感，好像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不能自己做主而要聽從別人。
安校長沉默了很久，長長嘆了口氣：“我知道了小檸，你和理事長……你們先去忙吧。”
得，看來兜兜轉轉繞了這麽大一個圈，一切還是回到一開始最原本的樣子了，他還是不打算說實話。
楚檸也實在沒轍了，挺無奈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因為感冒才剛剛好，她說話的聲音依然微微泛着啞，也說不準可能是被氣的，于是語氣不太客氣起來：“我說老安你何必這樣固執呢？直接把話說明白不是對誰都好嗎……”
“小檸。”安校長提高了一些音量，面色稍許不悅。
August 眼見氣氛不對，很适時地溫和開口緩解僵硬的氛圍說：“好了安校長，現在讨論這些問題沒有意義，既然沒有辦法去徹底解決，又何必這樣浪費時間呢？你再給楚檸一些時間，我相信她會有自己的打算的。”
一番圓場的話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照顧得到位，既讓楚檸找不到話說，也給了安校長一個臺階下，更是把室內古怪的氣氛緩和了不少，一瞬間安校長緊抿的唇角就放松了一些。
楚檸心裏不舒服，張了嘴還想再說句什麽，卻見August 眉頭微皺地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行了就這樣吧，你愛怎麽辦怎麽辦。”她用力吸了口氣，內心百般不是滋味，跺了跺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力道用得比較大，椅子撞擊了一下地面發出哐當的清脆聲音。
August 也站起來，對安校長輕輕點了下下巴：“那安校長，我們就先走了，你忙。”
安校長點頭：“去吧。”
“理事長，照顧好小檸。”楚檸和August 并排離開校長辦公室前聽到安校長這樣說。
盡管再怎麽不歡而散，他心底始終是記挂着楚檸的。
“我去車庫開車，小玫瑰你在校門口等我。”August 微笑着對楚檸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以後他就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明明之前對着安校長時臉上一直都是很淡漠的表情：“你……”
他颔首：“什麽？”
“沒什麽，”楚檸搖搖頭，“你快去吧。”
“嗯。”
August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楚檸才慢慢感覺胸口那股被安校長的死命執拗氣出來的火消退了不少，她不明白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原因才會讓他這樣守口如瓶，即使再有天大的秘密難道還比人命重要嗎？
安校長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次又一次浮現在她腦海裏，一聲聲的沉重嘆息，一個個的無奈舉動，都讓她倍感壓力。
她慢慢悠悠地一邊思索一邊朝學校門口走去，August 已經把車開出來等着她了，搖下車窗，明媚的陽光下他的笑容璀璨和煦：“這裏，楚檸。”
不由自主的，楚檸的唇角也揚起了笑意，快步走過去打開車門徑直坐上了副駕駛坐，伸手攏了攏這段時間因為沒有修剪而長長了不少的頭發，随意開口：“夏澤家在哪兒啊？”
August 和校門口執勤的保安大叔打了個招呼後就把車子開出了學校：“在中山別墅區，會有點遠，大概一個多小時，你要是困的話可以在車上睡一覺。”
別墅區？楚檸下意識就問：“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嗎？”
August 不經意間皺了皺眼皮：“嗯。”
夏澤家庭條件很好，這是楚檸一開始完全沒有想到的。
印象裏會有輕生自殺傾向的孩子，不是原生家庭不幸，就是後期遭受嚴重身體或者精神創傷造成心理障礙從而引發這種念頭，但在她的認知裏，一般有錢人家的孩子因為生活富裕都過得格外幸福，也非常積極向上。
“你說現在的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麽呢？生活條件這麽好也會有想不開的嗎？”楚檸不能理解，疑惑地把腦袋靠在車座上，看着車窗外一行飛速向後倒退的沿途風景，喃喃地念叨着。
August 不疾不徐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響起，透着些許無奈：“不能這麽說楚檸，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總會有自己正面和負面的兩個樣子，你所看到的也只是他們想要表現出來的模樣而已。不一定有錢人家的孩子就一定幸福，也不會窮人家的孩子就一定凄苦，我們不能用絕對的目光去看待任何不确定的事情。”
“更何況，貧窮或者富裕，從來都不是标榜一個人是否快樂的條件。”
楚檸心念一動，擡頭去看說話的August ，他執着方向盤的左手撩起了一小截衣服袖子，露出緊致結實的半條手臂，她剛想開口問那你覺得什麽是幸福呢，忽然眸光一閃，就清楚的看見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腕處，有一條蜿蜒曲折格外顯眼的傷疤，看起來似乎有些年頭了。
那個位置，是動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