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情失
七情失
“他能不能撐住，你說了不算！”
許千度目色凜凜，一手扶着陵明，一手握着虛劍：“衡央！許流雲不喜歡你，你卻來怪陵明，世上哪有這麽可笑的事！”
衡央斜了她一眼：“你懂什麽，流雲是被他裝弱小的模樣給哄騙了！難道在混沌虛境中，他不是這般算計你的麽！”
許千度抱緊了陵明，冷笑道：“風月裏的算計，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然是我心裏有他，他才會得逞。我也同情受傷的兔子小鳥，怎不見我嫁它們去！”
衡央咬牙：“強詞奪理！”
他雙掌翻動，旋即聚出一把大刀，握住刀柄狠狠一下！
猛烈的刀勢帶起一陣厲風，直劈許千度面門，她連忙換出盈劍來擋，“铮”的一聲，她被那刀氣逼得連連後退，差點穩不住身形。
“快走，別同他纏鬥……”陵明艱難道。
許千度登時聚出離火，一把扔向衡央！
離火業業，蹿上他的雙臂，不過兩息，便将他周身游走個透徹。
衡央身上穢氣頗重，離火像是得了勢，立刻大展神威，不多時就熊熊烈烈，燒得他身心灼痛，寸步難行。
許千度得了機會，雙腳飛點，扶着陵明躍上雲頭，轉瞬便消失不見。
離火燒得衡央直不起身，整整一刻鐘才熄。
他渾身焦黑，伏在雲上仰頭望着滿天星辰，心中唯有憤恨：“很好，既已明了牌，便休怪我不顧曾經在天界共事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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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
“商宿！商宿！”
莫生煙皺了皺眉，感覺後背一陣鑽心的痛，緩緩睜眼，望見九禹正不住地給自己輸着靈力，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曾經在天界打過照面的浮呈。
“你們……怎麽……”
她嗓子幹澀得很，連句話也說不全，浮呈給她灌了些水：“商宿，我們在歸墟等了四日的信，可一點天界的消息也沒有。九禹說你很可能是遭了衡央布下的埋伏，就收了你的氣息，同我一道出來尋你，沒想到你竟在人間。”
“四日！”
莫生煙驚得一下掙紮起來，可身子卻虛得不行，使了全力才勉強坐穩。
“商宿莫急，如今總算找到了你，我們送你上天界。”
九禹攙起她，和浮呈一同駕了雲，直奔南天門。
雲霧陣陣，前路不甚清明，莫生煙心裏焦急：“這幾日……衡央可有什麽動靜？”
九禹搖頭：“他沒傳什麽命令來，想必是不信任我，親自出手了。不過，三日前我打聽過，魔尊和天市仙君已經順利出了混沌虛境，眼下應該還在天界。有天界的仙守着，應當出不了什麽大事。”
莫生煙稍稍安心，不多時，便被九禹和浮呈帶到南天門外。
鎮守南天門的離木和豐申遠遠望見三個邪仙飛上天來，吃驚不小，正要上前拿下，離木卻突然頓住腳步：“商宿星君，怎麽是你？”
莫生煙艱難點頭：“二位快去禀告帝君，三界有難！”
離木和豐申雖然半信半疑，可莫生煙被無情抛棄卻始終堅守職位的美名，他們早就聽說過也感慨過，終究是不忍心真把她當個邪仙看待。
“離木，你在這裏守着，我去請帝君。”
豐申飛快說完，一個閃身往淩霄殿奔。
只半盞茶的功夫，南天門內便傳出一個焦急的聲音。
“她在哪！”
莫生煙眉梢微動，撐了一口氣擡頭去瞧，沒等尋見人，倒先入了一個溫暖如春的懷抱。
“阿煙……你……”
孟章的手有些發抖，輕撫着她塵土滿面的臉，指尖落在她那被罩子遮住的左眼上，想掀開看一看。
莫生煙別過頭：“神君，衡央要對千度和仙君下手，九禹和浮呈都是證人，你快請帝君下仙旨捉他！”
“帝君今日去了地官那裏，來之前我已經派人去喚了。”
孟章抱起她往淩霄殿飛奔，九禹和浮呈連忙跟上。
紫薇帝君已等在了淩霄殿外，監兵也立在一旁，見他們來，迎上前道：“究竟發生何事？”
莫生煙示意孟章放下自己：“帝君，我已查得衡央為了一己私欲，在凡間挑起戰亂，害得□□千凡人喪了命，還把此事嫁禍給浮呈。歸墟裏死的那些邪仙也是他做的，九禹可以作證。”
紫薇帝君眉頭緊皺：“衡央到底想幹什麽？”
“不知帝君可還記得，衡央在三百年前下凡歷劫時，和仙君在同一個村子裏。他和仙君一樣，也喜歡上了魔尊的前世許流雲，可他從來沒和別人說過此事。許流雲一死，他便瞞着衆仙默默找尋，就連仙君都毫不知情。
三年前，衡央在凡間見到了魔尊，以為她身上有許流雲的魂氣，便故意玩忽職守，自請去鎮守歸墟，想方設法為許流雲重塑神魂情。
他覺得魔尊雖是轉世，但終究不是許流雲，便設計讓仙君殺了魔尊，好自己取走魔尊的魂魄。先是蓬萊山，後來又是混沌虛境。”
此話一出，紫薇帝君和孟章皆是一驚。
其實他們早就猜到，凡人和邪仙的死或許和重塑神魂情有關，可翻了近百年的歷劫命簿，卻沒發現什麽異常。
沒想到，竟是三百年前的情緣鬧出來的。
“帝君，其中經過錯綜複雜，等拿住了衡央，慢慢審查也不遲。”
紫薇帝君思索片刻，對站在一旁的監兵道：“你叫上座下那個擅長追蹤的星君，立即把衡央捉回來。”
監兵領命去了，就在這時，一名小仙侍匆匆奔進殿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帝君，魔尊和仙君回來了，正往元盛宮去！可是……可是……”
孟章眉頭大皺：“快說！”
“可是仙君的分身好像要不行了！”
紫薇帝君衣袖一擺，當即出了淩霄殿，直奔元盛宮。
“神君，快去看看。”
莫生煙拉了下孟章，示意九禹和浮呈在殿中等着，也跟着往元盛宮去。
他們趕到宮中時，許千度正奮力将陵明的真身從玉蓮池裏撈出來。
昨日許千度走後不久，陵明的真身便失了神志，孟章只得将他放回玉蓮池中養着。但此刻，他的分身已然現出消散的跡象，真身體內的神魂也穩不住了。
許千度把真身和分身并排擺着，小心地搖了搖分身：“陵明？陵明？快回天市的仙身裏去！”
可分身卻卻閉了眼，似乎什麽也聽不見。
孟章上前幾步：“魔尊，眼下只能強行融情了，這個只有你能做到。”
許千度嗓音沙啞：“怎麽做？”
“你身上有陵明的天生靈力，不會與他真身裏的靈力相克，就用靈力強行把他的七情身送回體內。”
許千度點點頭，凝神聚氣，雙掌運起寒冰似的靈力，裹住分身，咬緊牙關往陵明真身的方向推。
可分身上卻只騰出一道似有若無的靈力，飄飄袅袅地進了真身。靈力一走，原本還算能瞧出人相的七情身忽然變得透明，七道情大有穩不住的跡象，猛烈地蹿動起來。
“不好，七情身要散！”
“那該怎麽辦！”
院中無人應答，陵明的真身吐了幾口血，也有了消散的跡象，許千度急得大喊：“說話呀！”
紫薇帝君一個甩袖，似乎下了莫大的決心：“得用七情身去補！”
話音剛落，許千度一掌擊在自己胸口！
七情身出，她毫不猶豫地聚出虛劍，沖着自己的情身相一劍劈去！
“刷——”
雙臂斷，她疼得跪倒在地，頃刻間掙紮起來，抖着右手将斬斷的雙臂化開，銀光似的流向陵明的七情身。
只一瞬，那流竄的七道情便穩固下來。許千度一喜，正要送它回歸真身，可沒等她使出靈力去推，七道情又亂了起來。
“刷刷”幾聲，許千度的情身相雙腿俱斷，身子也被削去了一大半，只剩不到兩三成的模樣。
她口中流了血，咬着唇化開自己落了一地的情身殘片，拼命修複陵明的七情身。
莫生煙看得心驚肉跳，本就虛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了，只能緊緊靠住孟章。
撕裂七情身的痛，她在正道之日上狠狠嘗過，雖說後來還算能勉強行走，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似的，直到半月後，那痛楚才徹底消失。
眼下許千度幾乎将自己的七情身化盡了，她雖一聲不吭，可整個人都伏到了地上，只有一雙手還能勉強舉着，一刻不停地送出靈力，為陵明修複情身相。
“魔尊！差不多了，快送七情身歸體！”孟章看不下去，連聲催道。
許千度極力掙紮起來，慢慢推着七情身入了陵明的仙身。可才剛送進去，那情身卻飄了出來，她又試了幾回，仍是徒勞。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所剩無幾的情身相上。
七情身畢竟受損嚴重，若不耗盡全力修補，只怕在陵明體內也穩不住。
她閉了眼，一掌震碎自己的情身相！
“千度不可！”
莫生煙嗓音嘶啞，拼命站起來想阻止許千度，可腳下卻一虛，“砰”地摔在地上。
許千度笑了笑：“我的身子被陵明養得不錯，還得了他的靈力。如今不過是拿出七情罷了，死不了。”
“可那樣你就再也感受不到世間所有的情感，也再沒能力愛他了！”
許千度愣一下，随即平靜道：“我得讓他活着。”
她單手送出，将化開的情身殘片推入陵明的七情身中。
院內銀光大作，只一息，那情身相便熠熠生輝！
許千度雙掌一合，拼盡全身的靈力，将那情身相按進陵明的仙身內。
融情成。
陵明睜開雙目，掃了掃院內衆仙，望見失去力氣的許千度，立即閃過去，接住她下墜的身子。
許千度靠在他懷中，望了他一眼。
只一眼，陵明便知此生無解了。
那一眼沉靜淡漠，仿佛千萬年來的諸般世相，從她眸中浩浩而過。
卻無一絲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