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客卧
第7章 客卧
“跟着你?”
是什麽意思……
錦棠眉頭微蹙,她漸漸擡眸,在內心已經猜測了千萬種可能。
是要讓她做不正當情人,又或是朦胧界限的朋友。
江少珩這樣的人,會有幾分真心呢,她猜不到。
可無論那一種,她都不想要。
江少珩在燈火昏暗的室內望向她,等來了個答案,“我不想。”
沉寂了幾秒,他遞過來那一眼,很深沉。
錦棠想,有些夢,做一場就夠了。
沒什麽情緒起伏,單臂搭在桌面上,指尖一下下叩着響。
“你有男朋友?”
錦棠在這道目光下搖搖頭。
他的聲音接踵而至,“那為什麽不跟我試試?”
說是不想,更多的是不能。
黑夜沉寂,坐在杳霭苑二樓客卧床邊,錦棠的耳邊回蕩起他最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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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珩說,她可以考慮一下。
掌心觸碰到柔軟的床墊,管家來敲過兩次門,讓錦棠有需要随時叫他。
上樓前,江少珩在落地窗邊點煙,擡手攏着火,低垂着眼眸,讓人瞧不明情緒。
聲音裏沒什麽起伏,只吩咐人把客卧收拾出來。
這随便一間比她父母的整棟房子都大。
那晚,她沒再見過江少珩。
室內恢複安靜,沉下心,錦棠環顧四周的陳設,想着自己有什麽資本在感情這事上試一試。
有錢人才談愛。
她得先生活。
江少珩如果想,他可以試一輩子,今時今日的新鮮感,又能維系幾年。
她父親也曾經貪圖過另一半的漂亮,結果就是如今的局面。
江少珩比任何人都有資本去玩,對待感情,他是能全身而退的那類人。
錦棠不是。
現實不是童話,她有不太好的家庭,經歷平凡的一生。
過了今晚,她也該醒酒了……
……
翌日,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漏進卧室地板面。
錦棠是被電話吵醒。
急促的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沈悠宜三個大字。
揉着惺忪的睡眼,她的聲音有剛醒的啞意,按下接聽鍵後“喂”了一聲。
“棠棠!你去哪了!”大概是起床看到對門沒人,擔心她。
清清嗓,她的鼻音還是難以掩飾得重,“在朋友家。”
沈悠宜暗暗松了口氣:“吓我一跳,還以為你喝多出事了。”
“今天趙倚婷約我去商場逛街,我把宿舍鑰匙放隔壁了。”她怕鎖了門後,錦棠回來進不去。
“好。”
“聽說那邊的輕食套餐打折,我幫你也帶一份。”
說是新店開業,兩份七折。
晚上用微波爐加熱幾分鐘就能吃,方便省事。
“行。”
起身,錦棠揉着太陽穴。
她大概不适應這麽大的床,只縮在一邊,空着的那側被子都沒皺。
挂斷通話,她去拉窗簾,嘩啦一聲,錦棠伸手擋了擋刺眼的光。
遠處,薄霧環繞在天光寺塔頂,煙霏雲斂,白茫茫一片。
微微垂眸,整個老洋房的布置格局在眼前展開。
蝴蝶樓,獨棟院,綠化枝葉被刻意打理過。
錦棠捧了冷水沖臉,緩解昨晚酒精帶來的頭暈,打算回宿舍。
順着樓梯轉下來,還沒到客廳,耳邊傳來陣女聲,笑意濃濃,帶了點撒嬌的味道。
“送我吧,送我吧,我是真的喜歡這簪子。”
旁邊的男人扶額,難得縱容。
拽着江少珩的袖口,眼前的女生一身名牌,和古樸的氛圍方枘圓鑿。
“別鬧。”
“哎呀我不管,去年從私館回來,你轉手就把兩幅真跡畫送給齊肆那塊木頭了,我想要就不行。”江少珩的手臂被搖來搖去。
她不服氣,齊肆能看懂什麽啊!
在錦棠的視角裏,他們不是一般關系。
掌心把樓梯把手都捂熱了,良久,她和江少珩的視線相撞。
“醒了?”
一邊的大小姐皺眉,随即,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麽醒了?”
第一眼,她腦中劃過個很貼切的詞,月下美人。
清冷又有冷調的光芒,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
眼見着,江少珩不動聲色地拿過桌上的錦盒,幾步走過去,遞到她面前。
錦棠沒有伸手去接,“還是留給別人吧。”
她沒有賭氣,平平靜靜,始終清楚這一切不該屬于自己。
錦棠好像從來沒真正擁有過什麽。
在這裏的每一秒,她都得小心翼翼的。
“我先走了。”
後退半步,她給自己和面前人豎起道天然屏障,一左一右。
轉過身,還沒等她邁開步子,被渾厚的嗓音叫停,“等等。”
她就真的站在了原地,眼前,一尾神仙魚被驚得掉頭。
白日光落在釉面磚的湛藍上,圓點透亮。
“考慮過了?”
在這種境遇下,他直接問了昨天的事。
灼灼目光下,錦棠的心跳還是被撥亂,劇烈跳動。
還是點點頭。
想好了要離開,答案顯而易見。
她不想。
“江少珩,你不是非我不可的。”她的視線落在旁邊明豔的身影上。
沒有錦棠,也可以是別人。
他一定有千千萬萬個選擇,自己于江少珩這個人來說,不過爾爾。
芸芸衆生的普通人,始終不敢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那天,當事人沒攔她,錦棠也沒多留。
半晌,剛從震驚中緩過神的江禾瑤眨眨眼,“表哥,你女朋友啊?”
江少珩沒作聲。
“你什麽時候還找了女朋友!這事咱家老爺子知道嗎?”
江家那位年紀高了,子子輩輩們得敬着。
更何況,江少珩和她不同,江禾瑤是旁支。
“哪家大小姐啊?姓什麽?”
喋喋不休,江禾瑤跟在他身後。
臨了,江少珩把手裏的錦盒往桌上一丢,他的聲音像這玉,卻像冰涼碾碎的,“江禾瑤。”
“啊?”
“出去。”
江少珩覺得她太吵。
……
周末剛過,上班第一天的例行會議,人人頹靡。
沈悠宜背過身連打了幾個呵欠,在老生常談的問題上瞌睡。
昨天她和趙倚婷去逛街,晚上九點鐘才回宿舍。
輕食套餐都被人搶光了,她帶了半份烤鴨和卷餅。
兩個人聊到半夜才睡。
沈悠宜說趙倚婷的男朋友真的有錢,家裏好幾幢別墅。
她們在博物館呆到退休,不吃不喝都望塵莫及。
沈悠宜算着手頭上的錢,焦慮得睡不着。
現下,沒有半點精神。
旁邊的錦棠戳着手機屏幕,心不在焉。
還是為了家裏那點事,她爸三天兩頭叫她回去,扶額,錦棠息屏,她當做沒看見。
散會後,沈悠宜被館長單獨留下,似乎在說她開會不積極的事。
錦棠回了新館。
烈日炎炎,她擡手擋住陽光,走過硌腳的石子路,不經意間,視線裏又闖進老洋房的遠景。
從這只能看到最高的蝴蝶樓,在沒去過之前,錦棠也以為那只是一幢。
江少珩所擁有的東西,真的讓人想象不到。
手心裏的震動把她帶回現實,是錦媽發來的微信消息。
【錦媽】:小棠啊,五一回家吧,你弟弟也跟學校那邊請假了。
【錦媽】:咱們一家人好久沒吃頓飯了。
握着手機,錦棠的目光還是有瞬間的暗淡。
他們壓根就沒關心過自己。
五一旅游季,博物館沒有假期。
四面八方的游客,館裏不要求加班都是好的。
【錦棠】:工作忙,回不去。
【錦媽】:小言在國內待半個多月呢,五一後也行。
摘掉白手套裝進兜裏,她含糊敷衍。
【錦棠】:再說吧。
她和錦言之間,似乎也沒太有什麽感情。
上學那會,他仗着父母的寵愛在家裏橫行霸道,做什麽都有人兜底。
相反,她的家長會都會被忘掉。
盡管錦棠次次都是班裏的第一名,每個老師都贊不絕口。
就因為性別這種可笑的理由,她從來沒在所謂的家庭上得到什麽。
【錦媽】:那你具體那天回來?
【錦棠】:不知道。
【錦媽】:就不能跟領導商量一下,提前請個假嗎?
他們到底為什麽把自己的工作想的這麽輕巧。
“不能”兩個字剛出現在對話框裏,她的指尖一頓,删掉重新編輯。
【錦棠】:媽,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之前讓她回去的意願沒有這麽強烈。
半晌,那邊沒有回複。
從陽光走到陰涼區,新館還是有股油漆味沒散幹淨。
四周擺得都是文物,沒人在的情況下也不能開門散氣。
從倉庫裏拿出兩盤鑰匙,沉沉拎着。
環視一周的晨檢。
新館還沒有人參觀,玻璃櫃幹淨得反光。
幾步走到私人館,她手上的鑰匙盤嘩啦啦響過後突兀靜音,中間,是已經空了的文物櫃。
江少珩送她的那枚雲子被錦棠放在宿舍裏,收納盒最底層。
她再也沒打開過。
視線一直停留在眼前的櫃子前,透明玻璃上有她淺淡的倒影。
如果可以,誰都想生在寸土寸金的地。
盛在這冷光燈的聚集下,身價上百萬。
然而,錦棠只是在這工作。
慌神被微信提示音打攪,她輕擡手臂,鑰匙串重新恢複響動。
【錦媽】:有個挺好的小夥子,想讓你回來見見。
一張照片發過來,普普通通的相貌,放在人堆裏并不出衆。
至于多好,她不予置評。
只是以前聽說,他們家能拿出五十萬的彩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