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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章

第 20 章

這是很美好的,她只管不動,也不确定自己會被背到哪兒去,又累得想撅過去又癱軟地很安心。

一切都是快樂的,不管是耀眼的陽光,還是熱鬧的人群,還是貼心地夥伴,這都讓路念覺得世界如此美好,她總是被厚待和偏愛。

“放在這吧,快快快。”張茉不知道從哪拿來一個躺椅,墊上了軟被子。

雖然十分惹人注目,但是勝在舒适實用。

徐皎皎拿了兩個電動小電扇,給路念吹着。

葉橙雙給她喂水喝,路念就嘴巴使力,喝了好大一口水,分好幾口咽下去。

“累死我了。”她像是失去了大半的氣,虛弱地喚。

“嗯,辛苦了。”張以堃安慰,然後輕緩地将她從背上放到躺椅上,像是放一個脆弱的瓷器。

路念眼睛也不想睜,心安理得地躺在陰涼處,“這真不是人跑的。”

她臉通紅,軟骨頭地揮揮手,“你們去忙吧,我躺會就來找你們。”

也沒管這是什麽地方,頭一偏,閉目養神。

只覺得周圍聲音越來越雜,沒能聽清。

“我在這看着路念姐,你們去吧。”張以堃站起來和她們說。

“行,徐皎皎把手裏的風扇塞給他,給自己留了一個。”解釋道:“那等她休息好了,你就告訴她,我們去找她哥了。”

“嗯。”他點頭。

然後坐在躺椅邊的小凳子上,原看起來很像蹲着。

他把路念的頭發撥一撥,把風扇拿得離她近了些。

見她舒展開的眉毛,和扯開的嘴角,就知道,這樣是涼快的。

路過的同學,對能夠躺着的路念紛紛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幾分鐘後,有個男生停下看了一會,然後問:“路念她不舒服嗎?”

張以堃才轉頭看他,冷漠點頭,并做出了簡短解釋:“剛跑完長跑。”

“不然我背她去醫務室吧。”為了顯得不突兀,他撓撓頭,說:“我是班長。”

張以堃有些無語,僅針對這個男生跳過自己提出要攬下背路念這個事情。

“不用,她休息一下就行。”張以堃便再也不搭話了,耐心地陪着路念。

班長不好說什麽,走開了。

張以堃見路念真的睡着了,就伸出手,拿紙擦她臉上的汗,又覺得這個行為很不禮貌,擦完就把紙收攏攥緊,捏在手心。

又心虛地笑。

路念本來只是想休息一會,可是,閉上眼睛腦袋就空空的,果不其然,睡熟了。

還好半個小時就醒了。

她也沒那麽熱,也沒那麽累了,而且醒來還見到身邊還有個人,她龇牙笑笑,“你居然還在這呀。”

看他手裏拿着風扇,了然,于是她把風扇捏着轉向,“你也吹吹吧,謝謝你啦,過幾天請你吃飯。”

“沒事。”

她屁股用力,坐直身體準備起身,就看到遠處走來一個人。

“陳遠言,”她大聲喊,“你敢再走近!”

陳遠言停了一秒,後來還是走過來了。

路念大老遠就看到他的委屈樣,覺得他真會賣乖,十分可惡。

“念念。”他重複地喊。

路念現在聽只覺得起雞皮疙瘩,“你還要不要臉了。”

張以堃看着路念渾身冒尖刺一樣的狀态,表情變嚴肅了,繃着臉。

“我都說了,在學校在班裏別再這樣叫我了。”

“可我從小就這麽叫你。”

“你沒長大?”她皺眉,思考了一會兒,補充:  “反正,親戚面前你這樣叫我,就算了,其他免談。”

“你不讓我看你跑步,也不讓我陪你,我剛剛在播音室,看到了他背你過來,然後我一結束工作就來找你了。”

他說了一大堆,路念只注意到他去廣播室了,高三了,老師還讓他去播音,還真是對他嗓子特別偏愛。

“嗯,知道了。”她仰頭看他,“還有別的要說嗎?”

陳遠言氣憤地說:“看到他摸你臉。”

跑完長跑張以堃背的自己,就只這一件事,她看待張以堃,不管他做什麽,心都會偏向他。

要說剛剛的路念是虛張聲勢,準備先發制人,才表現出不好惹的樣子,那她現在就是真的生氣了。

“你說什麽呢!”她站起來,晃了一下,但依舊倔強地站穩了,“說歸說,別牽扯到他。”

“可我說的是事實。”陳遠言嘀咕,似乎有點不願低頭,但眼神依舊委屈示弱。

路念正想繼續說,站一邊的張以堃就接話:“我在給她擦汗。”

然後伸出手,攤開,把揉得皺皺的紙給亮了出來,然後立馬又收回去。

這下路念更是有底氣,“你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看我跑得滿頭大汗,給我擦汗怎麽啦?”

“我小人?他君子?”陳遠言不敢相信,路念這麽偏心。

“再說,就算是真摸我臉怎麽了,我又不是什麽矜貴的人。”

“可是之前,你也只是同意我牽手而已。”

“那不一樣。”

張以堃适時地把風扇拿過去,對着路念吹。

陰涼處飄來習習的風,就會沒那麽多熱氣,路念涼快了,心也靜了。

“額,念念,熱得話我去給你買冰淇淋吧。”陳遠言看到路念熱就借機轉移話題。

“不了,我和張以堃等會兒就去,不勞您大駕,你去忙吧。”

陳遠言雖然知道追女生要死皮賴臉,但必須有個度,路念連'您'這個詞都用出來了,他再多說幾句,恐惹禍上身。

“那我走啦,拜拜,念念。”

見他這樣識趣,路念點頭招手,“拜拜。”

陳遠言走後,張以堃才又出聲:“走吧。”

“哪去?”

“買冰淇淋。”

“哦,順便多買點水吧,給張茉她們送去。”

“嗯,好的。”

路念像是忘記了剛剛發生的插曲,樂颠颠地催着張以堃走快點。

一進超市她就直奔大冰櫃,對拿着籃子的張以堃說:“快快快。”

然後把愛吃的口味選了個遍。

張以堃見路念只挑了一個牌子的冰淇淋,卻獨獨少了一個味道,問: “這個為什麽不選。”

她迅速回答: “我不愛吃。”

見張以堃表情奇怪,一直等着冰櫃。

她疑惑:“你喜歡這個口味嗎?”

“嗯。”他點頭,然後說:“走吧。”

看他拎着一大堆冰,背影卻有些落寞。

路念是這麽覺得的。

然後多拿了兩個。

結賬的時候張以堃看到了,但也沒多說什麽,只是更加毫無怨言地拎東西,且不讓路念幫忙。

路念拿着那個冰淇淋挖着吃,張以堃一只手撐着傘遮陽,一只手拎着袋子。

“不是不喜歡這個口味?”

“因為你喜歡啊。”心裏給他記過一個大功勞,所以路念給他多多的面子。

她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對張以堃有多大的殺傷力。

“你的習慣這麽好改?”

“好吧,我告訴你吧。”她一臉有故事的樣子,“其實是因為我媽在家只放檸檬味的,潛移默化的,就逐漸不喜歡了。”

吃了幾口,在咽下去的空檔說:“但其實還是蠻好吃的,吃也是可以的啦。”她的行為似乎在表衷心。

張以堃卻肉眼可見地高興了。

“哎喲,你辛苦了。”

她把張以堃塞在校服口袋裏的小風扇拿出來,按了開關,舉着讓風能吹到張以堃的臉,“給你吹。”

他腼腆一笑,  “謝謝。”

“沒事兒,跑完的時候你背着我也很辛苦。”

“對了,”她看了一眼學校挂在建築物上的大鐘,“這個時間我哥應該在跑四百米決賽。”

“快快快,”她腳步加快,想要回到原來陰涼處先放下東西。

看到班裏同學,就把冰淇淋和水分了分。

拎着剩下的去找徐皎皎她們了。

“還好你記得買了三個冰袋,不然該化了。”她一邊走一邊說。

感慨:“學霸腦袋就是不一樣,十分聰明。”

他們倆挨得很近,幾乎是差一點就胳膊貼着胳膊了,她轉頭看着人強調: “真的好聰明。”

“既然姐姐這麽誇我,那我會更加努力的。”

果不其然,在大操場邊緣,張茉打着大傘,徐皎皎蹲在正跑完坐地上的路亦澤呢。

路念忙不疊招手。

徐皎皎一邊幫人扇風,一邊分心擡頭招呼着路念過來。

“剛跑完。”張茉說。

“啊,哥,你跑了第幾名?”

“第三名。”他累得喘不過氣,但還是回了路念的問題。

“好耶,真厲害。”

張以堃斂去笑容,默默把東西放下了。

“剛好有冰袋,”徐皎皎眼尖,拿出來遞到路亦澤手上,“冰一冰手,別冰臉,對毛孔不好。”

聽了徐皎皎的話,路亦澤又累又笑。

太陽按東升西落的軌跡運行,腳底下的影子逐漸冒出形狀輪廓。

陽光偏了一點,張以堃就把傘往路念那偏一分,把她遮得嚴嚴實實,連鞋子都曬不到。

張茉觀察到這一點,連忙嘆氣: “啧啧啧,張以堃,親姐曬到了你視若無睹,路念差一點被曬到你都時刻注意。”說着,她向上擡了擡被曬得有些發熱的胳膊,讓胳膊回到陰影中。

畢竟她負責打傘,主要在于奉獻,于是說完舉着傘貼得離徐皎皎那裏更近,總體動作不很優美。

路念維護說: “你別冤枉他呀,這些東西都是他拎過來的,冰袋還是他買的呢,多有奉獻精神。”

張茉伸手:“遞個冰淇淋過來,讓我看看多有奉獻精神。”

在路念眼神示意下,張以堃朝袋裏伸手。

“拿葡萄味的。”路念生怕張以堃把自己愛吃的味道拿出去,真無私奉獻了。

“嗯。”張以堃給她開蓋,掰開勺子放裏面,遞過去。

張茉才發現冰淇淋是清一色小盒款, “居然沒有手捏款?How  to  eat?”

她只空閑了一只手,難操控。

路念接過去,挖了一勺,見她乖巧張嘴,快速塞她嘴巴裏,“回去休息吧,反正今天都比完了,教室開空調了,獎牌班長統一代領。”

張茉連連點頭,嘴裏似乎有'嗚嗚嗚'的聲音。

看她那熱淚盈眶,一副欲表演的樣子,她立馬制止,“不許叫我無私姐,不然你就完蛋了。”

張茉老實點頭。

其他人都站起來,換成路亦澤拎着東西站在前面,回頭等。

張以堃依舊跟着路念。

路念也沒拒絕他,嬉皮笑臉地說:“那你送我回教室,在我們教室學習吧,對了,我先陪你去拿作業本。”

張以堃想說不學習也沒事,但看她時刻挂念自己功課的樣子,太真摯了,就只能應下來。

“好。”

“張茉你有話說嗎?”

徐皎皎順着話看張茉。

“沒有,您安排。”她笑着催促:“再來兩口。”

路念真的給挖了兩勺,認真地喂。

說好兩口就兩口,喂完就放她手上,說:“先走先走。”

張茉撅嘴飛吻了一口,“快點回來。”

“知道啦。”

徐皎皎也跟着用可愛語氣重複:“知道啦。”

張茉又叮囑張以堃,“好好撐傘啊。”

張以堃點頭。

路念說:“不許陰陽怪氣。”

“哎呀,我沒有。”張茉反駁,然後跟着先拔腿的徐皎皎走了。

路念也按照路線走向高一教學樓,“話說你是不是下個月要參加競賽了?”

“嗯。”

“哦哦,那你好好準備,加油啊。”

“會的。”

“要是拿了獎,到時候擺一桌大的。”她雙手一攤,開始描繪。

“好啊,那你上去講祝賀詞。”

“那是司儀的活,但我發誓,一定給你請能說會道的司儀。”她承諾。

走進教學樓,張以堃合上傘,兩個人一起爬樓梯,邊繼續說。

“那要是我得獎了,你的祝賀詞是什麽呢?”

“嗯……”她思考一下,順便看了一眼腳下的臺階,小心為上,她手搭上了護欄,“恭喜恭喜?”

“好土。”他顯然不滿意。

“那說什麽?你提一些具體的要求?”

“那你要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一長段贊美我的詞。”

路念沒細想,就一口答應:  “行。”

“那你沒有別的願望嗎?”

“有啊。”

“說出來啊,”在他欲言又止時補充:“我看看離實現還有多遠。”

張以堃沒說。

“嘻嘻,你剛剛是不是以為我會說,說出來就幫你實現?”

張以堃偷笑,搖頭四五下,說:“沒有。”

路念歪嘴。

“已經實現了。”

“啊?是什麽。”

張以堃這下沒聽話,腿邁大了些,讓蹭傘的路念也不得不加快步伐。

“是什麽?”

“是什麽?”

一路問到到張以堃班級,路念才放棄,站在教室門口,撥了撥手背,“快去拿吧。”

從高一教學樓一路聊回高三教學樓,路念自認為不是見人就愛說話的類型,純粹是因為張以堃不是外人。

“一開始我知道張茉這個大漏勺什麽都和你說的時候,我覺得很丢臉,差點就要揪她嘴唇了。”

怕張以堃誤會,又嘴急得說話更快了,“但我不會因為這點事就計較,和她鬧着玩,然後她就下嘴唇一扁,打感情牌,說你從小就沒什麽朋友,多麽多麽可憐,多麽多麽孤獨,她只能把她覺得最有趣的事情告訴你了,然後我就偃旗息鼓。但是太可惡了,我的糗事,她居然覺得搞笑。果然,真正的姐妹就是當面義憤填膺,背地裏悄悄偷笑。”

她說得時候還手舞足蹈的,展開的笑容一直沒能收回去,似乎她自己也覺得最有趣的事情。

“但我之前說話太自以為是了,自以為是地揣測你的心理。”張以堃也做出反省,誠懇地。

路念沒想到他是這樣想的,“不是讀心術?”

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樣說話,好像不受我控制,好像那樣我就比誰都要了解你似的。”

“這樣啊。”

“希望你別對我印象不好。”

“不會啊,畢竟你又沒有夾槍帶棒地說話,猜的嘛,也蠻準的,但不是全部。”

她不記得張以堃自以為是的部分,只記得那麽多的優點,樂津津地洗細數:“你聽話,尊重人,且樂于助人,陪我跑長跑,你是很好的。”

“好,我以後會更好。”

“奈斯。”

運動會是自由的時間,老師管得松。

所以張以堃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高三教學樓也沒有問題。

路念帶他回班上,把桌子收拾得很幹淨,書都堆回櫃子裏,讓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後她自己坐到了請假的前桌的位置上。

見他安心地寫着卷子,她才欣慰點頭,并對試圖說話的張茉投去眼神,讓她自忙碌去。

期間,順便警告了回班裏的陳遠言不許挑事情,即使看到張以堃很不滿,陳遠言也沒敢說話,回座位上安靜地寫着東西。

寫完了傳給路念看,路念不看,他就合攏手掌,拜托的動作。

路念不情不願看了,然後攤開,寫了兩個大字,'不行'。

張以堃擺着手腕,讓筆一動一動的,表面上在卷子上留下答案,實則一點墨水都沒沾上,他在偷看路念的一舉一動。

有一種燒心的感覺。

好在後來路念就沒再理陳遠言了,只餘下瞪眼警告。

轉過身觀察張以堃學習進度,還給他擰開一瓶礦泉水。

她遞過去,“哎呀,都忘記把你水杯帶過來了,那就喝礦泉水吧。”

張以堃喝了一口,就擰上,禮貌回應:“謝謝。”

路念覺得他語氣有些冷淡,但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但只聽了兩個字不能說明問題,就沒提出修正意見。

等快吃晚飯的時候,她又身體旋轉一百八十度,跨在椅子上,拍拍課桌,“張以堃,走吧,去吃飯。”

她不知道為什麽已經習慣張以堃跟在邊上了,且默認有活動就要帶着他一起,比張茉還要怕他落單。

所以,第一個叫他。

“好。”

這個字聽起來就很乖巧,路念覺得剛剛果然是錯覺,不過這個小細節居然被不自覺塞進了只記重要事件的腦袋裏,她覺得不對勁。

兩個人起身,正想往外走,路念還發呆呢,張茉無力叫着:“把我落下了。”

這才打斷路念的思路,回頭招攬張茉,“哦哦哦,差點忘了。”然後沒有一點心虛地催促:“快跟上。”

張茉站起來,邊走邊說:“路念,你要是敢問我為什麽不自覺跟上,你就死定了。”

“不敢不敢,本來就是一起去吃飯嘛。”說完餘光看到陳遠言,秒收笑容,立馬收回視線,邁步和他們走了。

在校,張以堃吃飯都跟着她們。

她們沒覺得不好,因為路亦澤在校基本沒跟她們一起吃飯,現在有張以堃,新鮮得很。

他出去競賽,路念還每回都要拐到高一教學樓,等走到了,沒見到等在樓下的張以堃,才反應過來驚呼:“欸,你們怎麽都沒告訴我一聲,傻乎乎被我帶着過來繞路。”

其他人不以為意,張茉說:“我也忘了。”

然後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熱鬧地去食堂。

而好消息在忙碌中的時光又總能砸出一些波瀾來。

不負衆望,張以堃果真拿了獎回來,拿了競賽一等獎。

路念說的擺桌慶祝也因為張以堃的推诿最終演變成了小型聚餐。

可是她準備的祝賀詞并未缺席,她清了清嗓子,她先是老套地把提前背好的說完:“競賽得了獎,意味着高中旗開得勝,那現在我祝你往後一帆風順,雙龍戲珠,三陽開泰,四季發財,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捧月,八面春風,九運當頭,十全十美。”

徐皎皎在一邊小聲洩密:“沒有情感,全是硬背。”

不過路念沒聽到,她為沒卡頓沒忘詞沾沾自喜,然後又說:“你是最棒的,恭喜呀!”見沒人給反應,她啧一聲,“鼓掌呀!”

大家都認真鼓起掌來,路念勝利者一樣,喜悅挂臉上,好像是她競賽得獎了。

張以堃意味不明地含蓄笑起來。

“謝謝姐。”

聽到這聲,張茉嘿嘿嘿,拍拍他的肩膀,“不分你我。”

張以堃又看着路念重複:“謝謝念念姐。”

路念'咚'一聲坐下,“答應的事當然得做到啦。”

張以堃就沒再說話了。

張茉疑惑,身體歪到徐皎皎那邊,“他剛剛謝的到底是不是我,不然的話,不應該一輪都感謝過來嗎?”

徐皎皎配合地說:“我覺得應該是只謝謝路念,不然怎麽解釋他沒謝其他人。”

她們的悄悄話一點也不小聲,路念聽到了咳了兩聲。

張以堃卻像接受到什麽信號一樣,禮貌總結:“謝謝哥哥姐姐們。”

張茉又貼向徐皎皎炫耀:“果然剛剛先謝的我,我是第一個。”

“确實。”徐皎皎認可地點頭。

結束的時候,他湊到路念身邊,離她一厘米遠,神秘兮兮地說:“是愛從四面八方來。”

“什麽?”路念聽得迷糊。

“之前問的那個已經實現願望,就是認識你們之後,讓我感受到了熱情和熱鬧,我覺得很開心,從沒這麽開心。”

聽完這番話,路念的眼睛猛然亮了起來,聯想到張茉那一直說一直說的話,“太好了,你開心就好啊。”

分別的時候,特地朝着張以堃的方向說:“拜拜。”

路念的高三不止是多了一個名叫張以堃的朋友那麽簡單,還有即将高考的緊張感。

“還有一個多學期呢。”路念心裏很緊張,但嘴巴很輕松。

路亦澤無語: “那還不緊張?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你好好準備,你的成績不夠看。”

“你別操心啊,考好你的就行了,我盡量和你考一個城市。”

“知道了。”他補刀:“反正考得好就國內讀,考不好就國外讀。”

“啊,我不要。”路念秒慫。

“知道知道,吓你的,家裏人肯定不放心。”

路念嘀咕:“讀研讀博的年紀出國才差不多。”

“好,那你加油。”路亦澤鼓勵。

路念第二天去學校上課認真不少,專注力絕佳。

“念念,念念。”張茉喊着。

她頭也不回擺擺手,“忙呢,讀書。”

安靜了。

是張茉靜悄悄走過來坐在路念同桌的位置上,“念念在幹嘛。”

“寫筆記。”

“好認真。”

“嗯,備戰高考,從我做起,從整理筆記做起。”

“哦哦哦。”她憋了半天沒憋出別的話。

但是頭卻一直有一下沒一下地偏過去看路念。

路念沒停筆,也沒看她,但感覺出她的不對勁,問:“你到底要說啥?”

“呃,”她揪揪手指,有随意拿起一只筆。

然後将自己剛剛帶來的課外書推到路念面前。

“我不看。”

張茉把書打開一頁,“你仔細看看。”

路念眼珠子平移過去看張茉攤開的那一頁,墨色筆跡鋒利,上面寫着……路念?

“啊?你寫的啊?”

張茉搖頭似搖撥浪鼓,“不是!”

“啊!”路念突然心慌,哆嗦地說:“有……鬼?”

張茉一下無語了,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昨天,我去書房,随便那本書看,結果翻開就寫了你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本。”

張茉說的話一直吊着路念的膽子,她開始反思昨天不應該看筆仙,于是追問:“誰寫的?”

“這書房是我和張以堃公用的,那麽,真相只有一個。”

路念試探性說: “他……寫的?”

張茉用力點頭。

路念松了口氣,“吓死我了,還以為什麽事呢,下次直白點說,整得神秘兮兮,把我吓死。”

張茉一下子被帶偏,勸道:“你少看點恐怖片吧,話說昨天我們沒陪你,誰和你一起看的。”

“我媽。”她回應,然後又重新撿起筆。

“哦,”然後又快速反應回來,“不對不對,”貼着路念小聲又着急地說:“這還不是事兒!這簡直出大事了呀。”

“啊?”路念扭頭托腮,瞧着她揮舞的肢體動作,最後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張以堃在書上寫你的名字!他可能喜歡你。”

“啊?”路念的頭重重搭在掌心上,“保真嗎?”

張茉握住她另外一只放在桌子上的手,輕輕捏了捏,“十有八九。”

“唉,”她嘆氣,“那你旁敲側擊一下,叫他小小年紀不要早戀。”

張茉解釋: “其實,我選擇了曲線救國,就是先和你串通。”

“所以,你喜不喜歡他?”

路念幾乎沒思考就否認:“不啊。”

張茉甚至還有點可惜的樣子,“那看來是沒可能了,唉,那陳遠言和張以堃誰更有戲?”

一提到陳遠言,路念就要悄悄用餘光瞥一眼他的位置,怕他偷聽,見他沒在班裏,放了心,“都沒戲。”

“哦哦哦,好吧好吧。”張茉再經過仔細思考,說:“可能他年紀小,和你關系好,說不定等交到新朋友就不惦記了。”

她真是這麽想的,畢竟她自己也不太懂。

路念眨巴眨巴眼,回:“我認同。”

路念說是這麽說,但是有這麽件事突然藏在心裏,連帶着反應出來的肢體語言和行為都變得詭異。

她開始頻繁注意到原來自己和張以堃說話時的距離,永遠僅僅隔着那麽一厘米。

當不小心對視的時候,她就立馬低頭,極其不自然。

而張茉似乎因為路念一句沒可能就把這件事徹底忘在腦後了。

她是沒所謂了,路念倒是時刻在意了。

她沒在張以堃面前繼續像個喳喳不停的鳥,人也變得安靜文明許多。

只是大家都沒發現她的變化。

但從張以堃落寞的神色中,路念覺得有些心虛。

甚至連續做了好幾天關于張以堃的夢,在夢裏張以堃十分委屈,問她為什麽突然變得沉默,不熱情了。

路念在夢裏急得抓耳撓腮,借口一大堆。

形成了惡性循環。

可是在他被誤會的時候,路念還是幫他說話,也見不得別人說他哪兒哪兒不好,她通通駁回。

在自己看他而張以堃收回視線時,她心裏變得空落落的。

在張茉說他收到不少情書的時候,她甚至想梆梆敲張茉腦袋,希望她能夠想起來某件事。

這樣的想法在張茉傳播張以堃周末和女同學一起出去的八卦時愈發強烈。

而在張以堃解釋是和男同學女同學一起出去時,路念突然輕松許多。

相處是一次次發現劇烈心跳聲的契機。

後來才逐漸想明白,她沒有拯救世人的重任,也沒有那麽大的同理心,而她不自覺地一直在偏心、偏愛他,或許她的心思也不堅定。

他又高又白又帥又聰明,怎麽可能一點兒都不喜歡。

然後路念又重新因為能一直見面而開心。

順便在心中感謝張茉。

偶爾餘光看見他在偷看自己時,路念就直白地用炙熱的視線回應,沒再逃避。

看他手的時候,也會裝作不經意盯着瞧,見他笑,她就也自然地傻笑。

路念想,如果他正式告白,那麽她有很大概率會用點頭回應。

忙碌的高三,多了一件不一樣的事。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好像她的青少年時期一直是幸福的,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她好像捧着一大罐蜜糖,她怎麽也嘗不完。

偶爾她會收獲一些別的果子,或酸或澀或甜,但她懷中,始終抱着那罐蜜糖。那罐被爸爸媽媽,徐皎皎,葉橙雙,張茉,還有張以堃添滿了蜜的瓶子。

不碎不毀,觸手可得。

“如果一直都這麽美好就好了~”

“現在就不美好了嗎?”路媽媽躺在躺椅上,本想借着午日美好的暖陽,安心小憩一會兒,結果就被剛回國的路念拉着聽故事。

“你還是一樣話多,跟着小話痨似的,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在外面讀書這麽久,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路念笑眯眯地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現在也美好啊~不過媽媽,我都那麽久沒有回家了,你都不想我嗎?”

夏俏無語了,是很久沒有回家了,自從路念去讀大學,三年,嚴格意義上,今天還是第一次回到家裏。

“可是寶貝女兒,我們每年都會去陪你過年還有過節,我們可沒少旅游。”

“那倒也是~”路念吐了吐舌頭。

一切都緊着路念來,畢竟她獨自一人,她們怕她孤單,所以定時有一段時間,有一個家長陪着。所以,一家子,倒也不算分離。

“這次難得回來,可不是來看我的吧~”她一下子就猜中了路念的小心事。

畢竟比路念經歷得要多多了,而路念又是自己的孩子,想得什麽都很難瞞過她。

“雖然我不知道你還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但我看這時間,好像差不多了。”指針轉轉,馬上要轉到兩點的位置了。

“不過,有什麽事沒做的,有什麽話沒說的,記得要說哦~我的寶貝。”她摸了摸路念的頭發。

因為路念化妝了,等着路亦澤來接她,所以不好摸臉了,怕弄花了寶貝精心化的妝。

路亦澤也很準時地給路念發了信息,他到門外了。

“露營玩得開心哦~”說着路媽媽掖了掖毯子,讓自己更舒适一些。

路念從手機中回神,站起身,和夏俏招招手,“拜拜媽媽!”

然後小跑着到門邊換鞋,急忙忙出門。

畢竟路念超難得回來一次,大家決定一起去露營。前面那輛車是葉橙雙男友開的,載着徐皎皎,後面這輛車是路亦澤開的,載着張茉,還有,張以堃。

她理了理衣服,打開車門的時候,往後座瞥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自然地坐上副駕駛。

“哥,你還沒和皎皎和好嗎?”在車剛發動時,路念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看向路亦澤,問了這句話。

路亦澤不搭話,但面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路念覺得很稀奇,她頭一次見變臉這麽明顯的,但是她也不好多說旁的話。

還有,某人的視線太明顯了,路念想忍的,但是她忍不住,還是往後視鏡看了一眼,這一眼,就對視上了。

可是張以堃不肯移開視線,像一只受傷很久的小狗,帶着點委屈勁兒。

可是真正讓路念忍不住先偏開視線的是因為張以堃的視線中無端多了些壓迫力。

倒像是路念才是犯錯的人。

你委屈什麽呀,路念在心裏吐槽。

張以堃的視線從看到路念那一刻起就沒從她身上挪開過,好像是要細細記下她的模樣。要是眼神能繪畫,他的畫作将全部是路念模樣。

他的目光好像要隔開空氣将路念籠罩着似的,很危險。

雖然不至于真的窒息,但是路念還是下意識回避他。

這一路,對路念來說有點漫長,主要他的視線太過明顯,連張茉都覺察出氛圍的不對。剛開始還熱絡地和路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後來也近乎沉默了。

張以堃的認知中,是覺得太黏,路念會躲。

所以,在下車拿東西的時候,他一下子又斂去鋒芒,換成一副乖軟樣子,老實拿着各種物件寸步不離地貼着路念。

路念假意要躲開,實則是欲情故縱。

她的這招欲情故縱用了三年,雖傷敵一千,也自損八百了。

她想說,我很想你,比想其他人都要想。

畢竟,這三年,除了張以堃,她和其他人的關系都沒變化。

除了,膽小鬼張以堃。她們連網友關系都沒維持,路念把人拉黑了。不回來,也是躲他。

路念不知道他是什麽心情,只是看他那可憐樣子,想來他也想自己。

路念自戀地想着。

搭帳篷、擺東西這些事情,男生全權包攬。

路念慢騰騰地搬了個凳子坐在一個空地方,也不打擾搭帳篷的人,就自己安靜地看看美麗風景。

這個地方路念很喜歡,綠植很多,因此不會過分熱,空氣也很新鮮,總比大馬路上一股車尾氣味道好得多。她過一兩個小時還可以看看黃昏,等等日落。紅橙橙的天空瀉下暖橙色的光,整個周圍都将換上黃昏的深色。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孤零零地坐在此處的真正原因。

她在等…

特地留了一塊私人領域,等某個倒黴蛋咬鈎子。

她不是姜太公,她沒有耐心,她給的時間不多。即使這場折磨已經長達三年,路念卻覺得不算什麽。

兩敗俱傷不是路念的目的,記憶深刻、永生不忘才不枉她的小計謀。

過了好久,她轉頭看了一眼,豪華版的帳篷也基本成型。大家在架燒烤架。

對不起了大家,我真不是偷懶,我是有事要做。

看了一眼坐在帳篷門口玩手機的徐皎皎和坐在椅子上喝水吃點心的葉橙雙,她心安了。

前者還在鬧脾氣無人敢惹,後者被寵着的大美人,路念覺得合理,但她還是心疼了一下張茉。不過,看張茉有一種從男朋友的苦海中逃脫的歡樂喜慶感,看來人也是樂在其中。

路念不再多看,回過頭也回過神繼續發呆。

“路念…”張以堃一步一步蹭到她跟前。

路念雙手捧着臉,聽見聲音動作也沒有變化。

她打招呼的時候略過了張以堃,因此這是隔了好久的一聲'路念'。

她聽到他開口,即使姿勢一動不動,但心中觸動,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哦~還是那樣好聽的聲音,只是少了些脆嫩,多了些低沉,還是很溫柔。

“怎麽,現在不叫路念姐姐了嗎?”她語氣冷冰冰的,但是臉上卻是笑着的,迎着光,迎着風,很舒适,很惬意,她悠哉悠哉。

“姐姐…”他喊得纏綿,有點像調情。

誰和你扯情愛呢,路念無語,整這出可沒用…

“算了算了…你愛叫什麽就叫什麽。”路念妥協。

可是她的話像重重的秤砣,不壓秤杆,壓他的心。

他在路念邊上挑了塊地方席地而坐,随便坐的,只是靠她很近。

在他坐下那一瞬間,路念偏過頭看他,笑臉盈盈,眼角、嘴角扯出的完美弧度好像在說她們的關系沒有變過,還是舊識,還是好友。

他看着光下的路念,一如曾經,溫暖又閃耀,仿佛下一秒他就會被路念拽着走。

還沒來得及幻想呢,路念說話就像審判,不留餘地地沖着他宣告。

“我知道你現在後悔了…可是,後悔也沒用了。”換了別人會覺得奇怪的話,其中含義只有張以堃知道。

“我…”他伸手拽路念的手,不知道是渴望接觸,還是渴望溫暖。

但他一定是在試圖辯解,只是沒想好措辭,只是忘記了撒嬌和示弱到底哪個對現在路念來說更有效、更管用。

路念還是會說很多的話,好像和以前沒有差別,可是,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明明就是有所差別。

她們靠得那麽近,不過四五厘米的距離,她又被張以堃的長睫毛吸引了,這樣卻給張以堃産生一種她在看他眼睛的錯覺,況且這次路念沒有躲開。

盯着那水靈靈的眼睛太專注,他也沒注意到路念的表情閃過一絲戲谑。

好玩兒。

她閉上眼微微靠近,縮短着那本就很近的距離,但不算完全閉眼,她留了一小縫隙看張以堃的表情。

距離能縮短,隔閡呢?

張以堃不躲開不推拒,心情反而由擔憂轉為驚喜,他焦急地搓着微微沁出些汗的手心,姿勢變得僵硬。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了解路念所想,她的所作所為他通通不明白。

他睜着眼睛看着路念離自己越來越近,路念閉着眼,這下倒是讓張以堃的注意力回到了路念一張臉上,好看的臉蛋離得好近,他被引誘着慢慢閉上眼睛。

很乖,就像以前一樣,特別乖。路念說什麽都不反駁,路念做什麽都說好。

他感受着她的靠近,呼吸撲在他的臉上,還有頭發,帶着香氣,垂到他肩上,劃過皮膚讓他麻麻的。

就在雙唇即将觸碰到時,路念睜開了眼睛。細細端詳閉着眼睛好像有點緊張的張以堃,看着他嘴緊閉着,眼皮微顫着。

“這是錯覺嗎?全部都是錯覺嗎?”路念的紅唇一開一合,問出這句話。

比起親吻先到來的是路念的質問。

張以堃陡然睜開眼。

他無助的眼神對上路念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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