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宮外贈畫
宮外贈畫
祁君奕第二天偷溜出去把發帶系在了輔首上,然後焦急地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帶着《山水桃居》出門了。
然而到了街上,祁君奕才想起來傅錦玉石未時才來的。
但祁君奕也不好再回宮,便只能找了個安靜的茶樓,在二樓的窗邊坐下來喝茶,又叫了幾碟點心,打算就這麽等到未時。
這茶樓臨近辭花河,從窗外看去,河面上飄着五顏六色的花瓣,映得那水多了幾分顏色。岸邊停着幾個畫舫,兩三個賣藝的女子坐在船頭說笑着,引得不少男子矚目。
但祁君奕對這些都不感興趣,看了一會兒就收回目光了,拿了點錢讓夥計幫忙買本書打發時間。
因為給的跑路費很足,所以那夥計應得爽快,很快就買回來了,大概是看祁君奕長得正經,那書也是名家經典。
祁君奕看着那本《君子論》,皺了眉頭。
“公子,怎麽了?”夥計見祁君奕皺眉,以為自己買錯了,忐忑不安地問了一句。
祁君奕不好意思讓他再跑一趟,便是搖頭,道:“無事,有勞小哥了。”
“公子客氣了。”夥計添了添茶水,離開了。
反正書已經買回來了,祁君奕也就只能硬着頭皮看下去。
這《君子論》是清風書院的教授內容之一,因為不認同裏面的話,所以哪怕祁君奕憑着好記性,可以倒背如流,考試時,也答得一塌糊塗。
用那些夫子的話來說,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換言之,祁君奕長了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卻是一個草包,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眼下,祁君奕也沒能看下去,她把書一合,放在了桌上,繼續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風景雖不見得好,卻也比書上那些自以為是的家夥說得話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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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殿下,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祁君奕擡頭,卻見一位穿着嫩綠長裙的女子立在她桌前,面上蒙着白紗,一雙丹鳳眼,看過來時,笑意吟吟。
但這笑意和傅錦玉又不同。
祁君奕愣了片刻,不确定地道:“江小姐?”
江知微微一笑,坐在了她對面:“難為殿下還記得我。”
祁君奕看着坐在對面的她,抿了下唇,雖然答應過傅錦玉,不和江知有過多接觸,可人家畢竟都坐下了,她也不好讓她再起來。
祁君奕低頭喝茶,盡量避免看她。
江知看着她這躲“洪水猛獸”似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殿下,我很可怕,你怎麽一直低着頭?”
被她突然點出來,祁君奕有些尴尬,把茶杯放下了,幹巴巴地道:“我只是、只是喜歡喝茶。”
江知莞爾一笑,也不知信沒信。
她低頭掃了一面桌上的書,有些詫異:“殿下竟然喜歡看《君子論》?我記得您似乎對這些不怎麽感興趣……現下是準備好生用功了嗎?”
祁君奕當然不感興趣,只是總不好告訴她是那夥計買錯了,而且她們不過幾面之緣,關系還沒好到說這些的份上。
祁君奕便是沉默了,看起來像是默認一樣。
江知看着她,眉眼含笑,打趣道:“殿下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林鐘節獵白虎,平日裏用功讀書……也難怪錦玉會心悅您。”
她說前半句時,祁君奕是有些緊張的,甚至在腦海裏思索了不少借口,然而當聽見最後一句話時,腦海卻頓時一片空白。
愣了半晌,祁君奕才緩緩道:“江小姐不要開玩笑。”
祁君奕不想承認,自己在聽見最後的那句話時,除了驚訝,還有一點點難以察覺的……開心。
可為什麽要開心呢?
自己也是個女子,傅錦玉若是真的喜歡上了自己,那不是糟透了嗎?
雖然祁君奕的變化很小,可蕙質蘭心的江知還是察覺到了,她調侃道:“怎麽,殿下看不上我們錦玉嗎?”
“不是……”祁君奕立馬否認,而後又沉默了。
她不是看不上。
她是不能看上。
傅錦玉也不應該喜歡自己的,自己從頭到尾都在騙她。
江知看出祁君奕似乎有些難言之隐,想到某些傳聞,她面露複雜,委婉道:“殿下潔身自好,不近女色,乃是正人君子……但殿下似乎身子不好,應當吃藥調理一下的。”
祁君奕先是茫然,而後沉默了。
江知說她不舉。
但祁君奕無法反駁,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她的确“不舉”。
江知以為自己戳破了真相,祁君奕很尴尬,也不好說什麽了。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窗外突然飄進來一陣悅耳的琵琶聲,兩人從窗外看去,原本停在岸邊的畫舫已經開動了,一位容貌美麗的女子坐在船頭彈着琵琶,似乎還唱着什麽,可離得有些遠,兩人都聽不清。
江知借此機會起身道:“殿下要去聽聽琵琶嗎?那畫舫上的女子名‘韻娘’,皇城中數一數二的琵琶高手。”
祁君奕搖頭:“江小姐自己去吧。”
江知點頭:“那我先走了,再會。”
祁君奕淡道:“再會。”
其實是不想再會的。
——
祁君奕熬了許久,終于到未時了,她抱着畫朝青槐府趕去,難得心裏如此緊張。
她站在落槐巷的盡頭,輕輕叩響了朱紅的大門。
突然來了一陣風,吹得巷子裏的槐花飄飄揚揚。
門開了,紅衣女子站在門後,槐花瓣從祁君奕眼前飛過,她看見女子彎了眉,笑靥如花。
“殿下,好久不見。”
祁君奕忍不住揚了唇角。
“好久不見。”
傅錦玉笑着把人迎進來,院子裏依舊落着滿地槐花,但樹下的石桌石椅卻幹幹淨淨,顯然是某個人故意留着的落花的。
這點倒是和祁君奕很像,她也習慣把落花留在地上,不為什麽,就是覺得這樣很幽靜。
“殿下找我來,是想我了嗎?”傅錦玉親手為她倒了一杯茶。
祁君奕接過茶,指尖微微一蜷,卻道:“沒有。”
傅錦玉并沒有生氣,反而輕輕一嘆:“也不知什麽時候,我才能在殿下嘴裏聽見一句實話。”
祁君奕剛剛說得的确不是實話,聞言不由紅了耳尖。
傅錦玉也不逗她了,問道:“那殿下找我來所為何事?”
祁君奕把懷裏抱的匣子放到桌上,輕聲道:“這個……送給你。”
傅錦玉看着那匣子的長度,隐約猜到是什麽了,她緩緩打開匣子,取出裏面的東西。
果然是《山水桃居》。
傅錦玉把畫合上,放回匣子裏,眉梢一挑,用調侃的語氣道:“這麽貴重的東西,殿下真的舍得送給我?”
“沒什麽的,”祁君奕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最終只是幹巴巴地道,“一幅畫而已。”
傅錦玉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變得正經起來,她正色道:“殿下為什麽想把《山水桃居》送給我?”
祁君奕嗫嚅着道:“你……你不是想要嗎?”
傅錦玉失笑:“我想要,所以你就想給我?”
祁君奕點頭。
傅錦玉突然問:“那我想要什麽,你都給嗎?”
祁君奕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刻,她突然很想點頭。
她似乎……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可這是不合适的啊。
祁君奕只是沉默着。
傅錦玉看懂了那個笨蛋的想法,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很無奈的樣子,但也沒有繼續揪着她回答了。
傅錦玉轉而問起了別的:“我在來的路上碰到江知了,她說和你相談甚歡,你都和她聊什麽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稍稍提高了聲音,似乎很不開心,緊盯着祁君奕,像是質問一樣。
祁君奕答應過傅錦玉不和江知多說的,這算是她食言了,因為理虧,所以祁君奕難得弱氣道:“沒、沒什麽。”
這語氣明顯有鬼啊。
傅錦玉板起臉:“殿下不肯說嗎?”
不等祁君奕說話,她又立馬換成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桃花眼中似落進了一場雨,濕潤潤,語氣充滿了落寞:“抱歉,是我逾越了,我于你而言不過只是一個普通朋友罷了,有什麽資格過問這些事呢?”
“不是的,”祁君奕果然心軟了,她慌忙解釋道,“你不是普通朋友,你是……”
“我是什麽?”傅錦玉微微歪了頭。
祁君奕頓時覺得心裏很亂,有種奇怪的想法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荒謬地讓她都驚了一下。
“我是什麽?”傅錦玉又問了一遍。
祁君奕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摯友。”
傅錦玉看着她,眼裏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無奈,但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繼續問起了先前的問題:“既然是摯友,那殿下可否告知我,你和江知都聊了些什麽呢?”
祁君奕實在躲不開了,便只好避重就輕地把事情講了一遍,不過江知說她不舉和傅錦玉心悅她的事,她沒有說。
傅錦玉這個人精,自然是看出來了,她輕輕嘆口氣,失落道:“殿下一定要對我有所隐瞞嗎?”
祁君奕見不得她這幅樣子,猶豫了半晌,把江知要她去吃藥的事說了。
“還有呢?”
祁君奕沉默。
傅錦玉繼續裝可憐:“殿下……”
祁君奕無奈,只好低聲道:“她說你心悅我。”
不等傅錦玉說話,她又連忙道:“傅小姐別放在心上,江小姐是開玩笑的,我……”
“不是玩笑。”傅錦玉打斷她的話,定定地看着她。
“什麽?”祁君奕愕然。
傅錦玉輕輕一笑。
“我就是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