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蘑菇有毒
蘑菇有毒
傅錦玉被她臉上淡淡的笑容晃了神,愣了一下後才毫不客氣地道:“殿下眼光真好。”
這不是拐着彎地誇自己嘛。
這位大小姐的臉皮倒也真是夠厚的。
祁君奕看她一眼,沒說話。
傅錦玉見好就收,繼續往前走去,邊走邊道:“我曾聽家裏的廚娘說雨後的竹林裏會有蘑菇,昨日下了雨,這林子裏的蘑菇長起來了嗎?”
“長起來了的。”
楚歸舟就住在這片竹林的另一邊,祁君奕跟着他習武時,他時不時便會領着祁君奕在林子裏采蘑菇或者打野味,故而祁君奕對這些很熟悉。
她正欲補充些什麽,就看見那位紅裙姑娘一臉欣喜地跑到一根竹子旁,彎腰采了一朵蘑菇。她轉過身來,拿着蘑菇沖祁君奕晃了晃,眉眼皆是笑意。
“殿下,這朵蘑菇好好看!”
祁君奕瞧了一眼,沉默了。
這朵蘑菇的确好看,白色的杆,紅色的傘帽,上面還點綴着一些乳白色的點。
可……這玩意有毒啊。
祁君奕看着笑得孩子氣的傅錦玉,不知怎麽的,突然不想打擊她,把原本直白的話咽了回去。
她委婉道:“好看的蘑菇只能用來欣賞。”
言下之意,吃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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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錦玉多聰明的人啊,當即便明白了,對于那木頭似的人說話委婉有些詫異,但她也順勢下了臺:“殿下說的極是,這是我用來欣賞的。”
說是欣賞,可傅錦玉往前走時,還是毫不留情地将那朵蘑菇扔了。
可憐的蘑菇在幹枯的竹葉上滾了幾圈,最後撞在一根竹子上,紅色的傘帽裂了一條痕。
傅小姐一邊走一邊采蘑菇,但她是真的厲害,一路走來,全是有毒的,甚至一朵比一朵毒。
尤其是眼下她手中這朵深藍色的傘帽上帶着白點的,它……它明顯有毒啊。
它都已經盡力長得那麽不像食物了,為什麽傅小姐還是不肯放過它?
六殿下很不理解。
“有毒。”
她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了當地指出。
“哦。”傅錦玉點了下頭,随手丢了出去,然後繼續搜索。
突然,她目光一頓,指向一處:“那兒有個亭子。”
祁君奕是知道那個亭子的,所以并不驚訝,點了下頭,道:“你若是感興趣,可以進去坐坐。”
話音剛落,那位大小姐便沖了過去,動作幹脆利落,毫無大家閨秀的樣子。
皇城中的人都說傅家小姐天姿國色,行為端方,一舉一動優雅而貴氣。
可眼下……
六殿下看着傅小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那是座六角亭,烏黑瓦片,紅木柱子,頂尖一顆圓形的木珠,檐下的牌匾上刻着三個漆黑的大字——等雨亭。
“等雨亭,”傅錦玉緩緩念着,嘴角噙了一抹笑,“倒是個有趣的名字,也不知哪個妙人取的。”
祁君奕走過來時,正好聽見這一句,她看向傅錦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如實道:“閑遠道長取的。”
楚歸舟住在長明觀後山一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他喜好雲游,前來拜訪的人總是遇不上。
當然,楚歸舟也是有意在躲着那些人的。
祁君奕猜想傅錦玉應該知道這個,所以說了實話。
傅錦玉的确清楚,莞爾道:“沒想到閑遠道長還有這般趣味。”
楚歸舟的确有這些閑情。
彼時,他和祁君奕在林子裏打野味碰上了大雨,此地離他的住所甚遠,于是兩人只好躲在了這個亭子裏。
當時的亭子是破破爛爛的,有一處還在漏雨,不過兩人都不嫌棄,楚歸舟甚至還饒有興趣地坐在亭子裏賞雨——雖然被雨水淋了臉。
祁君奕那時還小,看着瓢潑大雨覺得煩悶,又念及觀中今日時風做的桃花糕,忍不住問:“師父,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離開?”
楚歸舟笑容溫和:“等雨停。”
祁君奕皺着眉,嘟囔着:“等雨停,等雨停……它何時才停?”
不久之後,楚歸舟就親自修葺了這座亭子,并且還親手做了牌匾挂上去,上書三個大字——等雨亭。
不過這些祁君奕并沒講,她只是跟着傅錦玉一起進了亭子。
傅錦玉坐下,雙臂張開,搭在美人靠上,沖祁君奕笑得痞氣:“小公子,要不要來本小姐這兒坐坐啊?”
祁君奕:“……”
她默然不語,坐在了另一邊。
傅錦玉也不生氣,反而興致勃勃地走過去挨着她坐下,在祁君奕皺了眉時,可憐兮兮道:“殿下,我餓了。”
祁君奕心中的厭煩消散了,她看了傅錦玉一眼,終是無奈地嘆口氣,打開背上的包袱。
時雨準備的充分,不僅有水和幹糧,還有火折子、小刀,甚至連鹽都有——畢竟殿下以前在林子裏烤過魚之類的野味。
因為考慮到祁君奕是和傅錦玉一起的,所以水和幹糧都是雙份的。
祁君奕遞了一張餅和一竹筒水給她。
傅錦玉先打開竹筒喝了口水,随後啃了口冷硬的餅,這該是長明觀的廚房做的,硬就算了,偏生還只有淡淡的鹹味。
祁君奕也吃起來,吃了幾口後發現傅錦玉停下來,她忍不住也停下來,問:“怎麽了,味道淡了嗎?我這兒有鹽。”
傅錦玉癟癟嘴:“不好吃。”
祁君奕不重口舌之欲,往日都不在乎這些,今日聽她這麽一說,倒是愣了一下,随後耐着性子問:“那傅小姐想吃什麽?”
“只要不是這個硬硬的餅子都行。”
祁君奕想了一下,指着一個方向,道:“從這兒走一會兒,有條小河,裏面有些小魚,傅小姐若是不嫌麻煩,我可以陪你去抓些來烤。”
“那就走吧,”傅錦玉把手裏的餅子塞給她,站起來往那兒走去,嘴裏還埋怨一句,”殿下怎麽不早說?”
害得她嘴裏如今都是那餅子的怪味。
祁君奕淡道:“你也沒問。”
她只說了這一句,随後将餅子和竹筒收好,背上包袱跟了上去。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傅錦玉因為運氣不好,撿了一路蘑菇全是有毒的,再加上眼下念着河裏的魚,所以已經把蘑菇什麽的都抛到九霄雲外了。
可剛走沒幾步,祁君奕便停下了,她指着幾朵黑不溜秋的蘑菇,道:“這個可以吃。”
傅錦玉看過去,不禁面露嫌棄:“好醜。”
祁君奕先前從未有這般想法,經她這麽一說,這才意識到,這幾朵蘑菇的确其貌不揚。
但祁君奕還是道:“味道不錯。”
傅錦玉雖然依舊有些嫌棄,但聽她這麽說,還是勉為其難地彎下腰采了下來,不過或許是因為真的不喜歡,所以她全部交給了祁君奕。
祁君奕心中嘆口氣,不想和這個大小姐計較,任勞任怨地接過了。
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祁君奕說的小河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河并不寬,河水也不深,絲帶一般地橫穿了竹林,蜿蜒着伸向山下。河水澄澈,水面上時不時有竹葉打着旋飄過。此刻已近黃昏,赤紅的光灑滿了河水,水面上泛着淡淡的波光。
傅錦玉笑了出來,不由走到河邊,蹲下來,用指尖攪了攪河水,冰涼涼的,如同夏夜的清風。
“殿下,這河水好清澈啊。”她看着清澈見底的河水,感嘆一句。
祁君奕還未說什麽,就見那位大小姐突然驚呼一聲,随後把鞋襪一脫,挽起裙擺,徑直沖進了河裏,雙手伸進河裏撲騰。
“殿下,有魚!”
她興奮地喊着,素白的小臉在夕陽下顯出淡淡的緋色。
當然,她很快就失望了,可憐兮兮道:“殿下,我沒有抓到,那條小魚跑了。”
她站在河水中,因為挽着裙擺,所以露出兩條修長雪白的大腿,上邊沾着的水珠在夕陽中染上了赤紅。望過來的眼睛明亮而璀璨,可含着的神色卻像極了祁君奕養的那只白鳥,委屈而無辜。
祁君奕站在岸邊看着,唇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無事,再抓便是。”
也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說這話的聲音有多溫柔。
傅錦玉眨了眨眼,笑得明媚,俏皮地道:“那麻煩殿下去找些柴火,我們待會吃烤魚,你放心,我一定會抓到魚的。”
許是她笑得有些勾人,望着那雙眼睛,祁君奕下意識點了點頭,本來打算自己來抓魚的想法也放棄了。
她把包袱和蘑菇都放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囑咐道:“傅小姐要小心些,河底的石頭光滑,仔細莫摔了。”
這話若換成傅明旭,傅錦玉一定覺得煩,可從祁君奕嘴裏說出來後,她就欣然接受了:“殿下放下,我不會摔的。”
祁君奕雖然對她不放心,但還是去竹林裏找柴火了。
竹林裏雖然沒有樹,但有幹枯的竹子,那些也是可以用來生火的,且效果比木柴好多了。
傅錦玉目送祁君奕的身影消失在郁郁蔥蔥的竹林裏,随後看向石頭上的包袱,緩緩走過去,拿出裏面的小刀。
河水緩緩流淌着,波光粼粼。
傅錦玉站在河岸邊,看向水裏的一條小黑魚,手中的小刀輕輕一轉,她擲了出去。
小刀破開水面,不偏不倚插中了小魚的身體。
傅錦玉哼着小曲,不急不緩地走入水裏,攔住要被沖走的小魚。她拔出小刀,看着被小魚的血染紅的掌心,唇角微勾。
抓魚麽,這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