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喝碗姜湯
喝碗姜湯
傅錦玉是在雨停之後才出發的,抵達長明觀時,天已經黑了。
這時候,長明觀的廚房已經沒飯了,傅錦玉于是吩咐年冬去做了兩碗粥和一碗姜湯。
年冬看着自家小姐把粥和湯放進食盒裏,欲言又止。
“怎麽了?”傅錦玉察覺到年冬的目光,擡眸看去。
“小姐,你……你是去看六殿下嗎?”
傅錦玉定定地看着小丫鬟,半晌,桃花眼微微一挑,意味深長地勾了下嘴角:“是。”
年冬咬咬唇,想勸又不敢勸,很苦惱地擰着衣袖。
傅錦玉輕哂:“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乜了年冬一眼,伸手将年冬擰着的衣袖解救出來,緩緩撫平皺褶。
她靠在她耳邊,低低地笑着:“你跟着年秋那麽久了,還沒學會什麽時候該沉默麽?……就比如現在。”
熱氣呼到年冬耳朵上,她的臉色一下就白了。
“小、小姐,我、我錯了……”
“乖。”傅錦玉贊賞地笑了一下,随後伸手,将她臉上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
她是喜歡年冬的“傻”,但她不想小丫頭變得“蠢”。
蠢,是會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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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冬規規矩矩行了禮:“夜深了,小姐早些歇息吧,年冬先告退了,若是小姐想要沐浴,喚我即可。”
“記得吃飯。”傅錦玉囑咐一句,随後目送小丫頭離開。
傅錦玉拿起食盒,走出房門。
祁君奕住在問風居,離桃花菀并不遠,傅錦玉以前偷偷去看過——因為她老爹說不能靠近問風居,所以天生反骨的她去了。
問風居有些偏僻,匾額旁挂着兩個六角燈籠,許是因為不久前下過雨,眼下燈火很暗,照得匾額上的三個字半明半暗。
傅錦玉擡頭看了眼,随後直接推開院門走進去。
這院子和幽蘭宮的差不多,兩側是雪白的君子蘭,中間一條小徑,只不過這中間的小徑不是碎石子,而是灰白石磚鋪成的。
傅錦玉找得到問風居,但卻不知道祁君奕具體住在哪兒間屋子,所以她只能一間一間地找。
不過傅錦玉并不着急,因為她知道祁君奕只帶了一個丫鬟來,問風居好歹之前是住過貴妃娘娘的,觀主不敢安排小道住在裏面,所以這問風居目前就祁君奕和她的丫鬟兩個人。
而且她還聽管廚房的那個小道說,祁君奕身邊的小丫鬟似乎扭傷了腳,連晚飯都是在屋裏吃的。
如此一來,傅錦玉進問風居就如入無人之境。
傅錦玉運氣不錯,在找了三四間後就找到了。
別問為什麽屋裏黑漆漆的,她能确定是祁君奕的屋子,因為外頭挂了個寫着“六殿下”的木牌。
長明觀算的上是隸屬皇家的道觀,每年皇族和達官貴族都會來上香。這人的身份越尊貴,就難免越矯情,不喜歡睡別人睡過的屋子,所以長明觀會專門收拾些屋子留給那些大人物。
平日裏,那些屋子關着,為免香客走錯屋子或者小道們打掃時冒犯,會專門在屋子外挂一個木牌。
傅錦玉自己的屋子外頭也有。
“殿下。”傅錦玉敲了敲門。
然而屋內依舊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回應。
傅錦玉皺眉,用力敲了敲。
“殿下!”她提高了音量。
片刻後,屋內傳來“嘭”的一聲,似乎是什麽東西摔在了地上。
傅錦玉眉頭一皺,直接踹開了門——好在她習過武。
借着外頭慘白的月光,傅錦玉看見了那倒在地上的人,腳邊還咕嚕嚕地滾着一個鼓凳,估計是那人走路時沒看清路,被凳子絆倒了。
傅錦玉看着祁君奕趴在地上,用力撐起手臂,想要站起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沒力氣,總之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殿下真是睡迷糊了。”傅錦玉打趣一句,放下食盒去扶她,然而手剛一碰到她的手臂,就感覺到指腹下的熱意。
明明是隔着一層寝衣的。
傅錦玉連忙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是滾燙的。
她發燒了!
傅錦玉臉上笑意頓時消失不見,她連忙把人打橫抱起,明明比自己高,可抱在懷裏卻輕飄飄的,仿佛風都能吹跑的樣子。
傅錦玉把她放在床上,扯過被子為她蓋好,摸了摸她發燙的臉,柔聲道:“殿下等我,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
長明觀的大夫就是觀主,他不僅鑽研道家文化,還精通醫術,平日裏那些小道生病,都是找的他,甚至一些窮苦病人,看不起大夫,也會來找他,畢竟他看病不收錢。
床上的人病得迷迷糊糊的,但卻在聽見“大夫”二字後,下意識伸出手抓住她。
“不……不要……不要請大夫……”
她喃喃着,因為生病嗓子沙啞,顯得無力而又可憐。
傅錦玉看着她。
床上之人墨發稍稍有些淩亂,有幾根調皮地貼在了她泛着紅暈的臉上,月色如水,落進她明亮的眼中,眼角微微泛紅,似蒙着一層水霧,月光在她濕潤的睫毛上跳躍。
“……求你……不要……”
她沙啞的嗓音近乎低泣。
目光微微下移,傅錦玉瞥見她略微淩亂的寝衣,半敞的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往下,是素白而柔軟的一抹弧度,藏在寝衣裏,隐隐約約的……
傅錦玉似乎明白了什麽,勾了勾唇角,輕輕拍了拍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柔聲哄道:“好,我不請大夫。”
她一連說了好幾聲,祁君奕才松手,手臂直直垂下,吓得傅錦玉連忙接住。
她松了口氣,還好沒撞在床沿上。
傅錦玉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裏,為她整理好衣領,随後懲罰似的捏了捏她的臉:“你啊,真不讓人省心。”
祁君奕沒什麽反應,只是閉上了眼,似乎是累極了。
傅錦玉伸手為她把了把脈,她也會醫術,但是個半吊子,平日裏鮮少給人看病,不過眼下那家夥既然不想去看大夫,那麽她便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把完脈,傅錦玉就皺了眉頭。
這人也不知吃了什麽,脈象亂的一塌糊塗,傅錦玉學藝不精,把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
明明以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但祁君奕既然不想去看大夫,傅錦玉也不好違背她的意願,只能嘆口氣,喃喃道:“如果明天早上你依舊發着燒的話,那就必須去看大夫了。”
雖然看大夫可能會暴露她的身份,可一直發燒的話,是會出人命的。
祁君奕一動不動的,似乎是睡熟了。
“殿下別睡啊,”傅錦玉怕把人給睡傻了,怕了拍她的臉,“我好不容易來看你一次,你怎麽能睡覺呢?”
似乎是感覺到了疼痛,祁君奕緩緩睜開了眼,但目光渙散,看上去傻乎乎的。
把脈看不出什麽名堂,傅錦玉只能胡亂猜測了,估計是來得路上遇上大雨,祁君奕受了寒氣才生病的。
于是她道:“我給你帶了碗姜湯,你喝了再睡,好不好?”
祁君奕沒說好,但也沒說不好。
傅錦玉只當她默認了,拿出食盒裏的姜湯,放在了床邊的小櫃上,随後去扶她起來,可祁君奕病得厲害,剛坐起來,又要往一邊倒去。
傅錦玉試了好幾次都不行,最後只能把人摟在懷裏,讓她靠着自己。
她端起姜湯,放到嘴邊吹了吹,随後遞過去:“殿下,喝湯了。”
祁君奕動了動手指,卻沒有擡起來,似乎沒有半點力氣。
傅錦玉嘆口氣,把碗遞到她嘴邊:“那我給你端着,喝吧。”
祁君奕張開唇,輕輕抿了一口,随後秀氣的眉頭便皺在了一起,把頭偏向了一邊,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拒絕之意很明顯。
喲,這還嫌棄上了?
傅錦玉忍不住笑了笑,卻沒放過她,而是繼續把碗遞過去:“姜湯去寒,殿下喝了病就好了。”
祁君奕把頭埋在她懷裏,聞言一動不動的。
她病得厲害,估計是勸不動的。
傅錦玉想了想,故意吓唬她道:“殿下如果不喝姜湯的話,那我就只有去找大夫給你開藥了。”
祁君奕對于“大夫”大概是真的很抵觸,聞言動了動,遲疑了許久,終于把頭擡起來了。
傅錦玉趕緊把碗遞過去。
祁君奕板着一張臉,還是乖乖的把姜湯喝完了。
傅錦玉把空碗放下,低頭就看見懷裏的人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烏黑的眸子裏帶着水光,亮晶晶的,委屈而又可憐,似乎是被欺負慘了。
傅錦玉彎了彎眉,捏了捏她白嫩的臉:“我可沒欺負你,我這是為你好。”
祁君奕腦子暈乎乎的,也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麽,只是打了個哈欠,又閉上眼了。
本來傅錦玉還想讓她再喝碗粥的,可看着她困倦的樣子又不忍心,于是只好把她放回了被窩裏,仔細掖好被子。
她摸了摸祁君奕的額頭,依舊燙的很。
想了想,傅錦玉出去端了一盆冷水進來,扯過帕子丢在裏面浸濕,随後撈起來,擰到半幹,貼在了祁君奕額頭上。
祁君奕大概是覺得舒服了,緊皺的眉頭松開了,嘴角不由自主勾了勾。
傅錦玉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臉。
傅錦玉的手因為泡過冷水,所以是冰冷的,祁君奕大概是覺得舒服,于是下意識用臉蹭了蹭。
指腹上是柔軟的觸感,如一塊嫩豆腐,傅錦玉忍不住彎了唇角,心軟的一塌糊塗。
“殿下,你怎麽那麽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