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鶴卧雪
白鶴卧雪
月至中天,宴會才結束,祁君奕誰也不理,沉默地往幽蘭宮走去。
時風正在大殿裏等着她,見她一臉沉思的樣子,于是問:“殿下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祁君奕看她一眼,問:“時風,如果一個女子幫了你,你覺得應該送什麽作為謝禮比較好?”
時風的關注點顯然不是這個:“那女子平白無故的,為何幫你?”
祁君奕:“……”
她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用不确定的語氣回複道:“許是……吃飽了撐的?”
時風:“……”
祁君奕不想說這個了,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你覺得送什麽好?”
時風随口道:“衣服首飾?”
祁君奕面無表情的:“……俗。”
時風:“……”
她想了想,一板一眼道:“那花吧,常言道,鮮花配美人。”
祁君奕颔首,覺得這個靠譜:“送什麽花呢?”
她的目光忍不住飄向院子裏的君子蘭,此刻天上明月皎皎,水似的月光撒滿了整個院子,君子蘭的花瓣上宛如罩了一層薄薄的銀白紗衣。
年秋認真道:“殿下如果動了院子裏的君子蘭的話,估計會被娘娘打斷腿。”
Advertisement
祁君奕:“……”
這倒是真話,楚岚夕不似楚歸舟那麽喜歡花草,她只喜歡君子蘭這一種,聽聞她未出嫁之前,在将軍府裏種滿了君子蘭。
祁君奕只能歇了這份心思。
時風想起了什麽,提醒道:“孟小姐明日會來。”
祁君奕沒放在心上:“來看望母妃?”
時風搖搖頭,提醒道:“桃螢。”
祁君奕面色微變,求助似的看向時風。
她把桃螢給了傅錦玉這件事,事先并未告訴孟容輕,明日她來,祁君奕還真沒想好怎麽說。
時風緩聲道:“您實話實說即可,孟小姐為人溫柔大方,不會和您計較的。”
祁君奕并不這麽認為。
時風又道:“夜深了,殿下快去睡吧。”
祁君奕心中長嘆一聲,往寝殿走去。
翌日一早,時雨便來敲門了。
“殿下,孟小姐來了。”
祁君奕疲憊地睜開眼,眨了一下,又翻過身睡去了。
她昨夜本就回來的遲,再加上又有煩心事,輾轉反側許久才睡着,眼下,她只想再睡個回籠覺。
但時雨沒給她這個機會,嘴裏道一句“得罪了”,随後推開門,瞧見背對着自己還在睡的殿下,面上很是着急。
“殿下怎麽還睡呢?孟小姐來看望您,眼下正在大殿等着,娘娘要您趕緊過去。”
她放下手裏的銅盆,一邊說着,一邊把祁君奕扶起來,扯下木架上的衣服,飛快地幫祁君奕穿上。
“殿下,醒醒!”
冰涼的帕子一下貼在祁君奕臉上,她冷的一激靈,不滿地睜開眼,盯着時雨。
小丫頭被她看得縮了縮脖子,但由于深知祁君奕的脾氣,曉得她不會罵人,所以她又大着膽子道:“殿下,孟姑娘和娘娘正在大殿等您。”
祁君奕認命地嘆口氣:“我很快就去。”
沒多時,祁君奕便收拾好了,剛踏進大殿,便被楚岚夕和孟容輕盯着了。
她動了動唇:“母妃,容輕。”
楚岚夕笑了笑:“奕兒還沒吃飯吧,先湊合吃點點心,待會兒和容輕一起吃午飯。”
楚岚夕身旁坐着位着藍衫白紗的女子,明眸皓齒,秀雅清麗,聞言沖祁君奕眨了下右眼,略帶些俏皮地道:“委屈殿下了。”
祁君奕并不在乎這些,走到楚岚夕另一側坐下:“無礙。”
她剛坐下,時風便端了些小點心擺在她身側的小桌上,并倒上了一杯茶。
祁君奕拿了塊桃花糕吃起來。
孟容輕同楚岚夕聊了幾句,逗得楚岚夕笑出了聲,她忽而話題一轉,看向祁君奕,柔聲問:“殿下,您為容輕抓桃螢了嗎?”
桃花糕一時哽在喉中,祁君奕咳了幾聲,忙不疊抓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半晌才恢複過來,她嗫嚅道:“……抓了。”
“那……”
“給別人了。”
孟容輕:“……”
她眸子中并不見惱意,只是面上的笑容收了:“殿下為何要私自将容輕的桃螢給旁人?您給誰了?”
祁君奕先回答了後面那個問題:“傅小姐。”
孟容輕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啊,傅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自然是我等俗人比不上的。”
“不,不是的。”祁君奕連忙否認,并且将傅錦玉幫她的事說了,而後道,“我已經重新做了竹筒,拿野茶花的汁水泡着了,待過幾日,再重新給你抓。”
竹筒需要泡上整整五日,才能吸引桃螢。
瞧着祁君奕認真解釋的樣子,楚岚夕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祁君奕不解地看過去。
孟容輕眉眼彎彎,柔聲道:“你不在的時候,娘娘已經和我解釋過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那你剛剛?”
“逗你的啊。”孟容輕說得坦然。
祁君奕:“……”
她就知道,這家夥惡劣極了。
不過話說回來,母妃明明解釋過了,卻不告訴她,任由孟容輕騙她,也是壞的很。
大概是猜出了祁君奕心中所想,楚岚夕清了清嗓子,道:“我想提醒你的,但還沒來得及。”
祁君奕面無表情的。
她才不信母妃的話。
楚岚夕又道:“總之桃螢這件事,是你的不是,雖然容輕沒有放在心上,但我覺得你應該給些補償。”
祁君奕心說:不都要給她重新抓了麽?
孟容輕搖了搖頭,溫和一笑:“不必了,殿下又不是有意的,她能重新給我抓桃螢就已經夠了。”
楚岚夕卻不這麽認為:“容輕,別給她說好話,她……”
“母妃說的是,”祁君奕突然打斷楚岚夕的話,“我應該給你補償的,你想要什麽?”
別以為六殿下是被楚岚夕說愧疚了,她只是突然想到孟容輕是女子,且是個看着很正常的女子,那麽她想要的東西應該和傅錦玉差不多。
孟容輕有點疑惑祁君奕今天的轉變,她看了看祁君奕眼角的烏黑,遲疑着開口:“殿下,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腦子壞了?
祁君奕面無表情道:“我好的很。”
她只是有點困而已。
楚岚夕笑道:“別和奕兒客氣,你想要什麽?”
孟容輕還是覺得奇怪,試探性地開口:“衣服首飾?”
祁君奕臉色微微一變,仿佛在說“你怎麽那麽俗啊”。
孟容輕讀懂了她的意思,笑容一僵:“那殿下覺得送什麽好?”
祁君奕想了一下:“花怎麽樣?你喜歡什麽花?”
孟容輕了解祁君奕,清楚她不是喜歡種花花草草的人,于是笑了笑,反問一句:“殿下有什麽花呢?”
祁君奕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院中的君子蘭。
楚岚夕淡淡道:“你給我動一下試試。”
祁君奕立馬把目光收回來,開始思索她師父楚歸舟種了什麽花。
楚岚夕看向孟容輕,莞爾道:“容輕別和她客氣,但說無妨。”
孟容輕垂下眼簾,複又擡起,淡笑道:“那就‘白鶴卧雪’吧。”
托楚歸舟喜歡花草的福,祁君奕跟在他身邊了解了不少,所以她知道白鶴卧雪是白牡丹的一種。
皇城的牡丹花不多,紅牡丹都不常見,更何況是白牡丹呢?而且還是白牡丹中的“嬌氣花”白鶴卧雪。
孟容輕倒真是一點兒不客氣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楚歸舟雖然喜歡花草,也對牡丹花了解,但他只種紅牡丹,祁君奕從沒見過他種白牡丹。
聽時風說,這是因為楚家院子裏以前除了君子蘭,還種着一種名為“景玉”的白牡丹,因為楚岚夕生母很喜歡,而那些牡丹花一直由楚歸舟照看。
後來楚家被抄,院中的花草都被官兵踩踏死了。
自此,楚歸舟再不種白牡丹。
這可苦了祁君奕。
她上哪兒去找白鶴卧雪啊?
等等,皇後徐夢娴的院子裏似乎種着白牡丹。
但……無論是不是白鶴卧雪,祁君奕都不敢去摘啊,以徐夢娴對她的厭惡程度,怕不是只會叫她滾。
當然,以徐夢娴的教養,應該不會那麽粗魯。
她會委婉的拒絕,然後讓她離開。
似乎是察覺到了祁君奕的幽怨,孟容輕微微挪了下目光,但嘴裏卻絲毫不輕饒:“殿下不必着急,在給我桃螢的那天将白鶴卧雪一起給我就行。”
祁君奕:“……”
這下好像更着急了。
祁君奕嘴唇微微翕動,她很想問問孟容輕,她願意明年再拿到桃螢嗎?
但她還是沒說。
畢竟,她不能保證明年就找到白鶴卧雪。
楚岚夕忽而道:“你去長明觀的時候,順道找歸舟再要些山楂片。”
祁君奕不明白:“您不是有一碗嗎?”
楚岚夕道:“容輕先前嘗了嘗,覺得很好吃,我就把那碗全部給她了。”
她頓了一下,又冷冷一笑:“我原本該有兩碗的。”
這是在指責祁君奕自作聰明,将那碗山楂片給了傅錦玉。
祁君奕有點心虛。
先前楚岚夕沒說什麽,她還以為她不在乎,卻原來,是沒找到好的時機說出口啊。
不過經她這麽一說,祁君奕想起了傅錦玉騙她食欲不振的事,頓時覺得微愠,那人那般惡劣,虧她還費勁腦汁地想送她什麽——沒送她根狗尾巴草就不錯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