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糖

第1章 開始

開始

傅京悠在五年級的時候，喜歡上一個男生。

那是一個很可愛的男生，白白的臉有些嬰兒肥，長了一張陽光少年的臉，笑起來像太陽一樣。

剛開學時，他和男生成為了同桌，小男生笑着對他說：“你好呀同桌，我叫童倚，你呢？”

傅京悠被他滿眼的星光晃了神，以至于往後的日子裏，再也沒從童倚身上挪開眼。

“我，我叫傅京悠。”傅京悠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說出話來的，回想起來，應當是像個小結巴一樣的。

童倚笑得更加燦爛了，伸手遞給了他一顆黃色的糖，一臉狡黠：“諾，請你吃糖，甜的。”

童倚的神态像大灰狼似的，但凡傅京悠長大一點，都會看出裏面的惡趣味，只可惜他還只是個小孩子。

傅京悠不疑有他，拿起糖就往嘴裏塞，不想被苦酸的檸檬味糊了一嘴，頓時表情扭曲成山海經。

“呸，怎麽那麽酸呀。”傅京悠趕忙把糖吐掉了，轉頭向童倚問到，卻發現他笑得在桌子旁直不起腰來了。

事到如今，要是還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傅京悠就是傻子了。

他怎麽那麽壞呢，會被人罵的，傅京悠想，說出口的卻變成了：“這是檸檬糖嘛？”

“哈哈哈哈，你，你怎麽那麽傻，說什麽都信，不過這種糖吃久了就會變甜，你怎麽把它吐了。”說着，童倚笑得更歡了。

開學的第一天在童倚的歡笑中度過，老師似乎也忘了換位置，他們一直成為了同桌。

童倚有很多朋友，某天，傅京悠支着胳膊看童倚和其他人玩鬧想。

是了，他人生得可愛，性格也開朗，成績還好，有很多人願意和他玩是應該的。不像自己，像塊木頭一樣，也就只有童倚那樣的人願意和自己玩了吧。

如果有人能只和自己玩一輩子就好了。

“京悠，可以幫忙掃一下地嗎，我有點不舒服？”傅京悠正愣神，何以安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青白，額頭上還冒着冷汗，雙手捂着肚子，似乎連說話都費力。傅京悠看他難受的樣子，連忙答應了下來。

當一切都處理完畢，傅京悠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但從沒想過幫忙這種東西，有一就有二。

當不知道第幾個人來請求幫助的時候，傅京悠還是沒有學會拒絕。好像本是班級小透明的傅京悠，成了大家一有麻煩就尋找的對象。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會拒絕。直到……

“這黑板是誰擦的？怎麽沒擦幹淨？”周文是一個典型的“好好好”老師，什麽都好說話，就是有一點，他不喜歡沒擦幹淨的黑板。此時所有人看着依稀還有粉筆印的黑板，已經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修羅場了。

“是姚晨。”

安靜地落針可聞的教室裏突然傳來一聲格外突兀的響聲，也令周文聽得清楚。

周文剛想開口，只見一個高壯的男生站起來，瞪了說話的那人一眼，急忙辯解：“不是我，我讓傅京悠幫我擦的，京悠是吧？”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傅京悠，周文也看向他，似乎在等一個合理的解釋。

傅京悠不得以慢吞吞地站起來，開口：“是我擦的老師，但是上一節課的老師拖堂了，我也還……”

不等傅京悠說完，數學老師一下打斷了他：“傅京悠同學，請不要找借口，沒做好就是沒做好，這次的事老師不追究了，但老師希望以後你能勇敢承認錯誤，好嗎？”

但是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傅京悠感到委屈，想把這句話喊出口，最後卻只能點點頭。

周文也不是那種愛揪着學生的錯不放的老師，見傅京悠肯改，便讓他坐下了。

一節課很快過去，下課時傅京悠正在喝水，一道陰影突然在他面前灑落，傅京悠擡頭一看是姚晨。

不等傅京悠開口，姚晨就已經先抱怨了：“你黑板怎麽沒擦幹淨啊？害我差點被罵了。不過沒關系，下次擦幹淨點就好了。”

傅京悠看了看眼前高大的人，抿抿唇想要拒絕。他暗自在心裏排練了無數次，終于把話說出口：“我下次……”我下次還要幫你擦黑板嗎？”

“怎麽不說話？”

姚晨的聲音和自己的同時響起，不知道為什麽，讓傅京悠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姚晨沒聽清傅京悠在說什麽，開口問到：“你說什麽？”

“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姚晨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他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這是一個好兄弟。于是拍拍傅京悠的肩說：“好兄弟，果然沒看錯你，下次有時間請你吃零食。”

“好。”

姚晨很快就走了，另一邊目睹了全程的童倚卻皺起了眉。少年陽光的臉上像布滿了烏雲，讓人心生憐愛，忍不住想要哄一哄。

童倚拉住了傅京悠的手，覺得這樣不行，“你為什麽不拒絕他？這本來就不是你應該做的，況且你還是因為幫別人倒垃圾才沒擦好的黑板，你本來不會被罵的，這不公平。”

傅京悠垂下眼簾，他也想，但是永遠做不到，就像小時候永遠得不到媽媽的肯定一樣。

見他不回答，童倚放緩了聲音，細細詢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不拒絕嗎？”

為什麽不拒絕呢？傅京悠想了好久，卻總也找不到一個确切的答案。

或許是因為媽媽從不允許自己拒絕任何事。

或許是因為不經意間拒絕一個小朋友後被說壞話。

或許是因為幫助別人後，他願意和孤獨的自己玩。

又或許是因為每次午夜輪回做過的被抛棄的夢。

太多太多了，壓得傅京悠喘不過氣來，什麽時候忘了如何拒絕，早就想不起來了。

他總在想，如果我一直幫助別人，是不是會有人永遠記得我。

思緒回到現實，童倚還在眼睜睜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

傅京悠頓了頓，又繼續說：“其實我不想幫別人掃地，不想借別人東西，他老是把我的東西弄壞不賠。”

傅京悠說完就洩了氣，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萬幸，童倚似乎看透了他的為難，沒有再追問，只是說：“真正的朋友不會因為被拒絕而讨厭你，下次如果說不出口，我可以幫你，不過只有三次，我會一次一次教你拒絕的，好嗎？”

傅京悠點點頭。

不知道多久後，他學會了拒絕。而那個少年，一如承諾那般，永遠在自己身邊。

重來多少次，還是會感謝當初教自己的那個少年。

謝謝你，在我不斷後退時，把我往前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