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徐觀晚上工作到很晚。
準确來說，他最近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自那天他被拒絕之後，心底燃起的那一股子躁意過了幾日都沒褪去，而且那日他喝了酒能更好地表達情緒，如今酒醒了再看到顧緩那雙小鹿眼睛，他怕是很多話都不敢說出口的。
看完最後一份合同，他走到窗邊抽了支煙才走。
昨晚徐觀應酬時喝了酒沒把車開回家，早上來的時候自然也是打車來的，他走出公司大樓打算打車，遠遠的，在對面的江邊上看到了一個少女的身影。
他停下腳步看了會兒。
小姑娘似乎是在教人拍照，不僅幫人調整相機裏照片的角度和結構，甚至還教她在拍攝時怎麽擺姿勢比較輕松。
嘴上說着還不夠，還親身實踐，擺出了幾個姿勢讓旁邊那個女生學。
攝影師拍攝時的姿勢實在有些有趣，徐觀看着不禁笑了聲。
随後，她們似乎拍完了，收起相機就打算走。
鬼使神差的，徐觀跟了上去。
兩個女生似乎走得漫無目的，徐觀也不急，直到兩個人拐進了那一幢幢老房子裏，年少時的回憶紛至沓來。
他記得，那晚徐恒山和蘇妙雲正在吵架。
吵得很厲害，連一邊高腳臺上放着的裝飾品也被徐恒山雜碎了，青花瓷的碎片散落在客廳角角落落，但争吵聲始終沒停。
彼時徐觀還是個上初中的少年，也搬了家，原來那套房子裏有一個影音房，在這種情況下他會躲進那個房間裏開大聲音放電影，但搬到這裏之後只有他的房間是屬于他的。
徐觀把耳機塞進耳朵，舒緩的輕音樂傳來，他才覺得舒服一些。
楊思白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
“觀哥，我發現了個有趣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探險？”
那時候徐觀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和楊思白幾個見面了，原先他們玩得多也是因為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如今他搬家了，很多事情他們也不方便來喊他。
徐觀拿下耳機，樓下的争吵聲依舊沒停。
這時候下樓，徐恒山肯定是會把那些脾氣和情緒發洩到他身上了，所以徐觀最後還是拒絕了。
就這樣躺在床上塞着耳機聽着歌，直到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時，楊思白的電話又打來了。
“觀哥！！！咕妹不見了！！！”那頭聲音很急，甚至快哭了：“我跟齊哥找了一圈沒找到！！！！”
徐觀沒猶豫，“地址發我。”
挂了電話沖出房門，徐恒山和蘇妙雲依舊沒停止争吵，但倆人大概是吵累了，說話的聲音已經輕了不少，還伴随着蘇妙雲不斷地抽噎聲。
見到徐觀下樓，徐恒山又來了精神，“臭小子這麽晚了要死哪裏去？！”
徐觀沒理他。
跑得太快，連徐恒山後面罵了什麽他也沒聽清。
到了楊思白說的那個地址，徐觀才明白一好好的小姑娘為什麽平白無故會走丢。
老房子裏黑漆漆的一片，不對着光源甚至伸手都不見五指，他打開手電筒走進去，卻也不知道該從那個方向找起，只能憑着運氣走。
好在沒走多久就聽到了細細碎碎的抽泣，混在蟬鳴聲中不明顯，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聽到了。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坐在石階上埋着頭的小孩兒，一下一下地聳着肩膀，像是在哭。
徐觀一路的煩悶和壓在心上的那一塊巨石瞬間消失，卻又是難掩的心疼。
初中的年紀，學校裏已經開始有那些少男少女的傳言，徐觀也知道大多時候也只有男女朋友才能做那種動作，但不知為何，他坐到了小姑娘邊上，攬着她的身子把人帶進自己的懷裏。
小姑娘的腦袋垂到他肩頭的那一刻，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兩下，有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情緒在他心底化開。
在後面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徐觀也不知道那是什麽。
……
直到這一刻，看着再次在月家弄18號下坐着的人，徐觀又再次感受到那晚難以抑制的快速的心跳，他突然覺得釋然了。
像是塵埃落定，原來很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那麽多年的猶豫和拉扯都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徐觀走過去，女孩聞聲擡起頭。
記憶中那張少女的臉與此刻眼前的人重合，他挑起嘴角笑了。
“小孩兒。”他像從前一樣叫她，“又不找不到人了麽？”
顧緩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徐觀，她愣了愣，連原本要打電話找人的事情都忘了，只是仰着頭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徐觀直言：“下班看到你，跟着你過來的。”
沉默只是一瞬，顧緩的手機響起，是張佳禾的電話，她說自己玩得太興奮忘記自己身邊有個人，等跑遠了才發現顧緩不見了。
顧緩交代她原路返回，好在張佳禾的方向感和記性還不錯，沒五分鐘就見她匆匆跑過來，然後一臉好奇地盯着一旁多出來的陌生人看。
吃了上次的虧，這一次顧緩介紹徐觀時只說是朋友，沒敢再說是哥哥。
三個人順着依稀可見的路牌走出來，一直走到亮堂的地方，顧緩還是能感受到從左邊跨過自己到右邊的視線。
她偏過頭，看到張佳禾的眼神亮晶晶的，整個人都身處在一種非常興奮的感覺當中，但還是盡量壓抑着。
“怎麽了？”顧緩問。
張佳禾的個子不及顧緩，她挽着顧緩的手臂微微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在顧緩耳邊問道：“你那個朋友，是不是姓徐？”
顧緩一愣，點了點頭。
“真的是徐總？？！！”
這一次張佳禾難掩興奮，連聲線都比方才高了不少，一旁的徐觀自然是聽到了她的聲音，轉過頭看她。
“我去”，張佳禾膽子大，轉過頭上上下下盯着徐觀看了幾遍感嘆道：“我真的見到活人了！”
說着，她走到徐觀面前抓了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我是新聞專業大一的新生，以後打算主財經新聞的，之前老師給我們看了恒合和同方的那個新聞，有同學就找到了你的照片。”
“實在太帥了！”
“所以……”張佳禾越說越小聲，臉都有些紅了：“你現在在我們專業是個紅人。”
這模樣倒是惹得顧緩先笑出聲來，張佳禾被笑得不好意思，撅起嘴撒嬌似的輕哼了聲。
直到張佳禾想起什麽拿着手機看了眼時間，才意識到已經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宿舍要門禁了。”
說着，她跟剩下倆人說了拜拜，走之前還不忘留下一句，“徐總你本人比照片上還帥！”
……
顧緩看着她走遠了，也有要走的意思，倒是邊上的人先出聲，“去不去吃點東西？”
大概是聽到有吃的，她的肚子恰到時機地叫了聲。
顧緩出門早，晚飯吃得随便，此時真的有些餓了，她問：“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她想了想，“喝粥吧，消化得快一點。”
徐觀在手機上搜到附近正好有個評分不錯的粥鋪，便打算帶着她走過去。
他指了指顧緩肩上的相機包，“我幫你拿？”
顧緩搖搖頭，“不用了。”
也不是因為別的，她确實一直都沒有讓別人動自己相機的習慣。
快走到粥鋪時，顧緩的手機響了幾聲，她拿出一看，都是張佳禾的信息。
【緩緩姐姐，我已經上地鐵了哦。】
【你和徐總回去路上小心！】
【你和徐總就是普通朋友麽？？有沒有沖一沖的打算？？！！】
【有錢又有顏，男朋友的不二人選！！】
顧緩看到信息心口不自知地跳了兩下，念及當事人就在邊上，她就只回了一句【路上小心】，随後就把手機收進了口袋。
然後就聽見邊上傳來沉沉的笑聲。
顧緩瞬間了然，偏過頭狠狠地瞪了徐觀一眼：“幹嘛偷看！”
但這軟軟的語氣在人聽來根本不像是生氣了，更像是撒嬌。
他看着邊上的小姑娘解釋道：“不是故意的，只是離得太近不小心看到的。”
顧緩聞言還往邊上走了一步，同他保持距離。
徐觀的笑意更甚。
倆人很快走到粥鋪，剛要推開門進去，她突然看到不遠處的馬路邊上正要上車的呂雯希。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還有她身邊的男人。
好在車上的人正催着呂雯希上車，倆人也就短短對視了一眼，什麽也沒說。
顧緩沒被影響情緒，跟着徐觀走進粥鋪點了一鍋海鮮粥。
工作日的夜宵時間，喝粥的人不多，海鮮粥很快被端上了桌。
徐觀拿了碗幫顧緩盛了粥，推到她的面前。
她接過勺子嘗了口。
經過長時間的熬制，海鮮的鮮味完全融進米粒當中，晶瑩剔透，不稀也不稠，很好喝。
顧緩低着頭迫不及待似的又舀了一大勺然後用力吹了吹，還沒來得及放進嘴裏，就看見碗裏被丢進了兩只已經剝好的蝦。
她擡起頭，見男人正用紙巾擦着被弄髒的手，心髒再次狂跳了兩下。
但最後還是猶豫着開口：“其實我可以用嘴剝的，也不會把手弄髒。”
男人沒說話，給自己也盛了碗粥。
顧緩足足喝了兩碗粥，又想去盛第三碗，但理智最終還是讓她戀戀不舍地放下勺子。
“喜歡喝？下次再帶你來。”男人臉上不知何時又帶上了笑意。
顧緩一愣，輕輕地“啊”了聲。
那天晚上她已經拒絕得非常直接了，況且她也知道那日徐觀雖說喝了酒，但完全沒到斷片的程度。
酒醒了也肯定是能回想起她的話的。
所以她這個“啊”其實帶了很多意思。
為什麽跟着我走進那一片老房子裏？
為什麽帶我來吃夜宵？
為什麽幫我剝蝦？
為什麽，還要帶我來吃夜宵？
不知道為什麽，顧緩有些不太好意思将這些問題問出口，只能在說完那個“啊”字之後對上對方帶着笑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
但徐觀似乎是聽懂了，他側過頭笑了聲，又将頭轉回來直視着顧緩，問她：“你覺得呢？”
顧緩又“啊”了聲，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有些話，徐觀覺得自己還是沒法說出口，最後他只能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認命道：“剛剛不小心看了你的手機，現在給你看我的。”
他拿着手機點了兩下，然後把手機放在桌上朝着顧緩，又推到她面前。
遠遠的，顧緩看到一個百度的界面，等到近了，她才看清上面徐觀搜索的詞條。
【怎麽追喜歡的女孩子？】
第一條回複就是——
帶她吃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