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傾君

第56章 僵持

僵持

今天早上第一場戲，是黎一和群演一起拍，其他人可以休息。

他睡眠淺，早早就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他起身出了帳篷，打着哈欠去叫自己的助理。

被叫醒的唐樂揚一臉疲倦，還沒從睡夢中醒過來，問：“一哥，這麽早？”

黎一困惑：“不早了，你是不是睡過頭了？”白導今天特意叮囑他們早一點去片場，顯然已經晚了。

“沒有啊……哎，怎麽回事？”唐樂揚一擡眼，就看到不少群演都往同一個方向跑去，他又低頭看了看表，嘀咕道：“按道理，時間還早啊！”

白導昨晚只是說按平時的時間集合，所以他們都一直默認是八點。

怎麽突然就變了？

兩人正摸不着頭腦時，有個群演從他們身邊路過，唐樂揚拉住那人，問：“發生什麽事了？不是還早嗎？拍戲改時間了？”

那人說：“改什麽時間啊，就是六點半，你們還不快點！去晚了要被導演罵的！”說完就掙脫手，匆匆離去，黎一還想再問什麽都來不及。

白導脾氣一直很好，進組至今，沒見他随便罵過人，但從剛剛那名群演的口氣來看，似乎有點怕白導。

難道他才離開了三天，白導就性情大變了？還是白導比較雙标？對演員和群演态度不一樣？

這時，幾位好心的演員以為他們也是群演，推着他們往前：“小兄弟，快走！快走！要不然來不及了！”

唐樂揚和黎一就這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被趕鴨子上架往前走了。

半個小時後。

黎一一臉問號：“這是什麽？”

唐樂揚比他還懵：“這……我也不知道……”

他們拿着被人塞到手裏的黃黑色豹紋襖、棉麻對襟褂、長褲及一雙黑色的老北京布鞋，看向彼此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今天不是拍林兮被圍攻的戲嗎？怎麽不吊威亞？而且也沒有遇到一個黎一熟悉的工作人員？不說劇組的每個人他都認識，但至少看上去眼熟，可現在周圍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他開始懷疑自己走錯了劇組，可昨天晚上也沒聽說還有其他劇組在山上啊？

他是不是還沒睡醒？

“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快點？”就在他們愣神之際，一個暴怒的聲音盤旋在了頭頂，只見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站在高處的一塊大石頭上，拿着白色的大喇叭，扯着嗓子喊道：“就是你們倆，看什麽看！還不快點換衣服？要讓所有人都等着你們嗎？”

看來他們真的走錯了，正要轉身離開，那人一聲令下：“算了，action！”

兩人就被一擁而上的人群簇擁着往前跑，黎一被迫前行，鞋子不小心被擠丢了一只，唐樂揚又逆着人流給他撿了回來，中途自己還被踩了幾下。

“咔咔咔！”剛剛那個大嗓門壯年男子，指着黎一罵道：“那個誰，衣服不換就算了，跑步你都不會嗎？白長那麽高的個子！”

說完也不給黎一說話的機會，又指着他身旁的唐樂揚：“還有你，你是幹什麽吃的？跑着跑着為什麽折回去了？”

唐樂揚剛要說話，他又怒道：“這TM是誰找的群演！把他給我叫過來！我們要的土匪！土匪！懂嗎？這TM一個小白臉，一個不聽話的傻逼，是誰找來的！影響拍攝效果！統統給我換掉！”

黎一剛想上前解釋一下，大嗓門不給他任何機會：“說你呢！讓你下去！你還往前走？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還不快滾！”

這人怎麽這麽急性子？還給不給人說話了？

唐樂揚頓時不樂意了，他跟了黎一兩個多月，黎一為人親和，沒有架子，在劇組人緣很好，從沒有人這麽罵過黎一，更沒遇到過這麽不講理的人！

罵他就算了，還敢罵黎一？

他當即就替黎一感到不平，氣得雙目圓瞪，挽起袖子，一動嘴唇就想要罵回去。

黎一卻拉住了他，搖搖頭，用眼神制止他，緊接着又把他拽出了人群，沒有給他任何對罵的機會。

唐樂揚氣得原地轉圈：“一哥，你剛剛為什麽不讓我罵他？一大早平白無故受氣！他以為他是誰啊？還敢罵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是我們有錯在先。”黎一無辜受罵，脾氣再好也有一絲不快，但還不至于生氣。

唐樂揚就不一樣了，他怒氣沖沖地說：“我們有什麽錯？”突然想到是自己走錯了片場，他非但沒有不好意思，還生氣地說：“那他也不能罵人啊！誰知道這個什麽破劇組也在這兒拍戲！大清早把我們吵醒，我們不怪他，他就該感恩戴德了，還敢反過來罵人？什麽爛劇，遲早撲街！”他像罵街的大媽，氣急敗壞。

黎一哭笑不得，他自己被罵都還沒發火呢，助理倒跟着急眼了，他溫言勸道：“行了行了，小聲點！被人聽到不好，我們初來乍到，少惹事。”只要不觸及底線，他一般都不會太計較。

又在他的反複勸說下，唐樂揚才堪堪忍住，沒折返回去找那人理論。

他們手裏還拿着土匪裝扮的服裝，黎一讓唐樂揚還給劇組，唐樂揚表面上服從，實際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撒氣似的踩了兩腳，才把衣服扔了回去。

這麽一折騰，兩人循着記憶回到營地時，天都亮了。

黎一遠遠就看見沈君天拉着人問什麽，他轉身看見黎一，就急匆匆地沖了過來，拉着黎一上下檢查，臉上帶着未減的怒氣：“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

“我們……”唐樂揚剛想上前替黎一解釋，因為昨晚天黑沒記住路，走錯片場了，沈君天卻冰冷地掃了他一眼，搶先道：“我沒問你！”

唐樂揚被他兇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時不敢說話，黎一也愣了一下：“你怎麽了？”

說着抽出手，讓唐樂揚往後退了一步，他做這個舉動，完全是看沈君天莫名生氣，怕牽連無辜，也沒有別的意思。

但沈君天看到黎一和唐樂揚無意中有接觸，頓時怒火中燒：“唐樂揚，你過來！”

不久前還罵天罵地的唐樂揚，突然就有點發怵，他看看沈君天，又看看黎一，黎一示意他不要動，随即微微皺眉，看向沈君天：“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氣沖我撒。”

怎麽才過了一個晚上，沈君天又發脾氣了？昨晚誤會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黎一還沒猜透其中緣由，就聽沈君天陰陽怪氣地說：“我說怎麽打你手機沒人接，原來和別人鬼混去了！你把我當什麽了？”

“你給我打電話了？”黎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也沒在意他說的“鬼混”是什麽意思，他一拍腦門：“哎呀！我忘記帶手機了，我這就去拿。”

說着就要從沈君天旁邊經過，沈君天用半個身子攔住他：“你昨晚是怎麽答應我的？你說你不會和其他人……”黎一趕緊捂住了他的嘴，怕他說些驚世駭俗的話來。

沈君天從他手下掙紮出來，怒目圓瞪：“你就這麽怕嗎？”

已經有人開始探頭探腦地錄像了，黎一不想和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争吵，低聲說了一句：“這事兒等會兒再說，我還要拍戲，不要無理取鬧，乖。”他本意是想安撫沈君天，結果卻起了反作用。

沈君天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唐樂揚的手腕：“無理取鬧？是，我是無理取鬧，我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無理取鬧！”臉上的表情像要吃人。

黎一才被陌生人罵了一頓，現在又被自己男朋友無緣無故找茬，他黎一今天是招誰惹誰了？

黎一心情也變得不佳起來，他上前隔開兩人，也不管別人錄不錄像了，口氣有些不善地道：“沈君天，你吃炸藥了你，一大清早就在陰一句陽一句的，你到底想幹嘛？”

“我想幹嘛？”沈君天被氣笑了，一邊嘴角揚起，又輕哼一聲，眼眼裏帶着無盡的不屑與挑釁：“你說我想幹嘛？”話音剛落，就猛地揮起拳頭朝唐樂揚打去。

黎一連忙伸手擋住，唐樂揚也趁機後退避開，這一拳要是打下來，他的牙齒都得掉！

沈君天一拳未中，咬牙切齒道：“有本事站那兒！”他說話時，盡管被黎一攔着，眼神卻是狠狠地瞪着唐樂揚，唐樂揚右眼不由得一跳。

黎一回頭對唐樂揚說：“你先離遠一點。”

唐樂揚聽話地又往後退了一點。

黎一放開沈君天，再次低聲道：“沈君天，你發什麽瘋？這麽多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吧，看看又不會少塊肉。”

這人沒救了！

沈君天說完，竟是趁黎一不備，閃身到唐樂揚面前，又揮了一拳，人群立刻傳來大大小小的驚呼聲。

然而黎一反應也很快，他一把推開唐樂揚，自己卻來不及躲避，臉頰生生挨了一拳，一個趔趄往旁倒去，唐樂揚眼疾手快地沖上來，扶住了他。

這一幕更加刺痛了沈君天。

黎一穩住身形，用舌頭頂了一下受傷的臉頰，單手推開一臉焦急的唐樂揚，扭了扭脖子，語氣驟然變冷：“又想打架？是不是？”他脫下外套，随意丢在地上，擡手挑釁：“來啊！”

沈君天見他受傷，心中一陣懊惱，懊惱之後，是無與倫比的盛怒，他忽略黎一的挑釁，沖往另一邊，不管不顧地揪起唐樂揚的衣領，再次舉起拳頭，唐樂揚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一會兒，拳頭遲遲沒有落下來，唐樂揚睜眼一看，黎一正一手抓着沈君天揪着他衣服的手，一手按住沈君天的拳頭，兩人暗中較勁，氣勢逼人。

黎一怒視沈君天：“放手！”

“你別管！”沈君天也不退讓。

“你是不是有病？”黎一真不知道沈君天發什麽瘋，逮着人就咬，他的臉還在隐隐作痛，不由得又頂了一下腮。

沈君天眉頭緊蹙：“我……你為了他，罵我？”

黎一看到沈君天沮喪的表情，一時語塞，他只是氣昏頭了，才會口不擇言，并不是真的要罵沈君天。

沈君天見他不語，心中又氣又怒，但他舍不得碰黎一，只好把所有的怒氣撒在唐樂揚身上，更加用力地拉扯唐樂揚的衣領，卻被黎一盡數擋了去。

兩人僵持不下。

正在看戲的衆人見事态不妙，趕緊上來勸架，可是誰都不敢上前拉架，這兩人身高一米□□，氣場八米一九，都不好惹。

集訓的時候，劇組裏都傳遍了，兩人一見面就性格不合，打了一場很激烈的架。只不過後來見他們關系好，大家以為那是謠言，半信半疑，但現在親眼所見，更加坐實了傳言。

雙方正争得面紅耳赤，白導匆匆趕來了，黎一和沈君天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竟然心照不宣地撒了手，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唐樂揚剎那間如獲大赦，他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向導演遞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白導顧不上他，對着黎一和沈君天就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解，又是以拍戲為重，又是沒有什麽解不開的結，說了一大堆。

黎一教科書式變臉，連連陪笑稱是，沈君天則繃着一張臉，一聲不吭，還有些心不在焉。

白導勸完，沈君天先行離去，他看了一眼把白導叫來的何小雨，經過她身邊時，小聲惡狠狠地道：“你這個月的獎金沒了。”

何小雨無辜躺槍，心裏一陣哀嘆！她當時只是看着自家主子發青的臉色，預感大事不妙，邱夢又不在場，她怕沒人能鎮住沈君天，無奈之下只能偷偷溜走，求助導演，誰知道……

命苦啊！唉！

她匆匆把手中的奶黃包、鮮豆漿、油條遞給黎一：“黎老師，這是天哥今天早上親自下山買的早點，他回來不見你人影，電話也打不通，急得差點報警，您千萬別因剛剛的事生他的氣，他只是氣昏頭了。”

雖然被扣了獎金，但是何小雨還是不想自家主子被誤會，他以前再怎麽生氣，都不會殃及身邊的人，這次沈君天應該是真的氣急了，他都對黎一動手了！黎老師危矣！

何小雨解釋完，轉身耷拉着腦袋，去追自己主子了。

她不知道的是，沈君天其實早已和黎老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就算危，也只有身邊人危……

聽完解釋的黎一愣在原地，問白導是不是真的。

白導說是，還說沈君天是第一個發現他們不在的人，打他們電話沒人接，才驚動了他和其他工作人員。沈君天想報警，被白導攔了下來，說再發動大家找找看，找不到再報警。

黎一跟導演等人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之後才回到自己的帳篷，拿出壓在枕頭下的手機，打開一看，幾十個未接電話！其中三分之二是沈君天打的。

他懊惱不已，他剛剛怎麽就沒忍住，對沈君天發火了呢？沈君天說得沒錯，自己好像總是對他發火，不行！這個得改！

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決定去跟沈君天道歉。

可是沈君天沒有在帳篷裏休息，早上也沒戲，場務又來催他，他一時脫不開身，只好先發了個信息給沈君天，先去拍戲。期間沈君天沒有回他信息，導致他拍戲也魂不守舍的，不過幸好戲份不是太難，丁副導也沒摳細節，拍戲的過程還算順利。

上午一下戲，他就立刻給沈君天打電話，可是連續幾次都被挂斷了，他只能打給何小雨。

何小雨接電話倒是挺快，但是她不敢直接明說他們在哪，一挂完電話，就在微信上發信息，告訴了他具體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