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傾君

第29章 真男人

真男人

沈君天回到劇組，少不了被一番問候寒暄，他都一一表示了感謝。

等到和黎一分開以後，他就把何小雨叫來，仔細問了昨天的情況。

何小雨事無巨細地和他彙報：“天哥，昨天是黎老師發現你發燒的，他打電話讓我通知小劉在酒店門口等，又一路把你背到車上，從醫院樓下到病房，都沒有假手于人過，大熱的天，我看他流了好多汗。”

“因為下午還有戲，他叮囑我和大壯照顧你後，又和小劉匆匆趕回了片場。吃晚飯的時候，還不忘讓在片場的唐樂揚和小劉來換我。”

“等他一下戲，又馬上趕去了醫院，說我和唐樂揚、小劉、大壯都累了一天，讓我們回酒店休息。我們說他拍了一天戲也累，讓他回去休息，可是他态度強硬，我們拗不過他，只好回去。”

“路上我聽唐樂揚說，下午那幾場戲，都比較費力，又打又哭，還下水的，他在旁邊看着都替黎老師累。但一天下來，他還是堅持要去照顧你，我們都深深佩服，覺得他人實在是太好了，既沒什麽架子，又會替人着想，還那麽敬業。”

沈君天聽完，心裏五味雜陳，一方面感動黎一為他做的一切，一方面又恨自己生病，更多的就是心疼黎一。

他怎麽會那麽好？怎麽會為他付出那麽多？

下一場戲，是林兮被困湖底密室，在他瀕死之際，蘇清又一次從天而降救了他，兩人一起被人追殺，不幸被困在懸崖山洞。

“你，走吧，別管我了。”林兮知道自己受傷嚴重，是個不折不扣的拖油瓶，扔下他，蘇清還有活命的機會。

“沒有你，我怎麽威脅林家？你不許死！”當初蘇清為了拿到林家的傳家寶玉如意，才救下了林兮，想以此進行要挾，沒想到卷入了一場更大的陰謀中。

“你明知道，玉如意，已經，不在林家了，拿我，做要挾，毫無意義。”林兮捂着腹部的傷口，吃力地說。

“有意義無意義，我蘇某說了算，還輪不到你來說教。我勸你少說話，多休息，我可不想帶着一具屍體離開這兒，否則，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去死。”

蘇清說話帶着狠辣，若不是林兮在魔宮待過一段時間，知道他并非真正心狠手辣之人，還當真會以為他是個說到做到的大魔頭。

“咔。”白導叫停，“沈老師，這裏再軟一點，不是單純的狠，蘇清的心情是複雜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救林兮都是為了玉如意，但玉如意沒有了，林兮也要死了，他還是沒有放棄他，發現自己居然擔心他後，就把一切原因歸咎于是林兮蠱惑人心，瞬間又恨不得林兮立馬死去，就是那種狠戾中帶點病态的感覺，你的表情和語氣還差點火候。”

“好的，對不起，我調整一下。”

沈君天又演了一遍。

“咔！還是不對，沈老師，又太溫柔了，要再狠一點。”白導提點。

沈君天再次調整狀态，重新演了一遍。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白導激動地拍手。

他看着鏡頭叫停：“咔，完美！”他看了一遍回放，說：“開始下一場，道劇組把藥瓶和布條準備好。”

蘇清割下一片衣袍，拿出懷中的藥瓶，随手一并丢給林兮，煩躁地說：“自己包紮一下。”

林兮堪堪接住，可接下來的動作緩慢得讓蘇清看不下去，他暴躁地把林兮手中的藥瓶搶了過去，不耐煩道：“真是麻煩。”

嘴上那麽說，手上還是三下五除二地幫林兮把衣服脫下，露出血流不止的腹部，耐心地幫他上藥，包紮，又幫他穿好衣服。

“咔。”白導叫停，“沈老師，你幫他穿衣服的時候怎麽那麽慢？還有你的眼神怎麽像在看情人，這裏需要的不是深情，是無情中帶着些許同情，咱們再來一次。”

白導不知道沈君天今天怎麽回事兒，之前幾乎都是一條過，今天的戲拍攝前也已經溝通過好幾次了，當時都沒什麽問題，但沈君天好像一直不在狀态。

“咔！”

“咔！”

“咔！”

……

連續八次以後，白導生氣了：“沈老師，你今天怎麽回事兒？不是過于深情，就是過于冷淡，還有些看不出來的情緒，這段就那麽難嗎？今天的任務還很重呢！”

“白導，您別着急，他身體才好沒多久，可能還不适應。給他休息幾分鐘，我幫他找找狀态。”黎一也發現沈君天不太對勁，和他對戲的時候，眼神總是躲閃。

“行吧，休息五分鐘，再不行，今天就先跳過這段戲。”白導煩躁地說，還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做呢，他內心着急，眼下卻也沒別的辦法，還好拍戲也不是按順序來的，可以随時調整。

沈君天和工作人員道了歉，跟着黎一來到休息區：“對不起，連累你了。”

“你剛才已經道過歉了，怕連累我的話，就演好一點，争取一條過。”黎一沒有真的責怪他，笑着和他開玩笑，還體貼地問：“你是暈血嗎？”

沈君天回：“沒有。”

黎一又問：“沒休息好？”

沈君天避開對視：“不是。”

黎一追問：“那是找不到狀态？”

沈君天點頭，又搖頭：“我知道該怎麽演，但就是一看到你受傷，就忍不住擔心，也不敢看你的傷口。”

一看到黎一腹部的假傷口，他就想起他上次玩雙截棍的真紅腫，兩者明明沒有必然的聯系，但沈君天就是覺得傷口無比刺目。

黎一笑了：“原來如此！小朋友這麽擔心我呢？這些都是假的，是道具。”他把傷口展示給沈君天看。

“我知道。”沈君天別過頭，打開水杯準備喝水。

“知道了你還擔心？你就把它當番茄醬就好了。”黎一出主意緩和沈君天的焦慮，還繪聲繪色地說：“或者，就把我和你當吸血鬼，這是一場屬于我們倆的，山洞狂歡盛宴！你要這麽想，吸血鬼是不會死的，我只是喝了點自己的血而已，是不是還挺刺激的？”

“刺激？這明明是驚悚吧，再說哪有吸血鬼自己喝自己血的？”沈君天看着他嘴邊的“血跡”，沒好氣地說，但他不得不承認，和黎一聊天确實安撫到他了。

“或者，你就直接看我的肌肉好了，哥這身材可不是人人都能看的。”他挑眉沖沈君天放了一個電，配上一臉虛弱的妝容，多了幾分“弱柳扶風”的魅惑。

“咳咳咳，要點臉嗎？”正在喝水的沈君天沒想到黎一突然開啓撩人模式，差點被水嗆到。

“你都不要我了，我還要臉幹嘛？”黎一語出驚人。

沈君天确實受了一驚，慌亂蓋上水杯蓋：“你在亂說什麽？”

“你不好好演戲，跟古代抛妻棄子的負心漢沒有什麽區別。”黎一開始頭頭是道地分析：“你看，演不好戲就殺不了青，殺不了青就拿不到錢，拿不到錢就吃不了飯，吃不了飯我就會而餓死。古代負心漢抛妻棄子，也會讓妻兒餓死，代換過來不就是，演不好戲等于餓死，餓死等于被抛棄，所以你演不好戲不就等于抛棄我了嗎？”

這神奇的腦回路，沈君天竟沒法反駁。

黎一總結道：“不好好演戲，你就是渣男！”

沈君天笑笑，他就知道黎一沒那麽容易開竅：“黎老師，說這麽多，最後拐着彎罵我這句，才是你最終的目的吧？”

黎一大義凜然：“怎麽會？演好戲你就是好男人！真男人！”

沈君天唇角微揚：“我本來就是真男人，黎老師要不要驗驗貨？”這一笑，身心舒暢。

“晚上回去驗，現在得幹正事。”黎一看沈君天有心思和他鬥嘴了，大哥哥似的拍拍他的背，“走吧，看你表現的時候到了！”

經過一番寬慰，沈君天重新拍戲時，很快就進入了狀态，沒有卡在脫衣服的那段，更沒有再讓白導費心，包括接下來的戲份，也都很順利。

“不是，嫌我，麻煩嗎？”林兮忽然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白得吓人，氣若游絲。

“讓你別說話，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蘇清氣急敗壞道。

“我怕，我撐不，過去了。”林兮苦笑，“如果，我，死了，請将我的，骨灰，從山頂，撒下。”

林兮感覺身體的力量在流失，像掌中細膩的沙，越想握卻握不住，他想自己如果死了，就随風飄去，那樣會更自由自在一些。

蘇清眼尾泛紅，他一開始只是想利用林兮，可是和他相處一段時間後，發現這個人正義，聰明，細膩，他不知不覺開始信任他，被他吸引，但又因為他與正教勢不兩立，所以從來沒有承認過把他當朋友，哪怕到這一刻，他也依然說不出什麽感人至深的話。

“要死也得經過我的同意，你……”話還沒說完，他就跪倒在地。

林兮看見蘇清也吐出一口鮮血，心裏跟着緊張了一下。

蘇清原本傷得就不輕，一直在強撐，此刻又氣急攻心，終于撐不住了。

“還說，讓我，少說話，該，少說話的，是你。”林兮笑他，“你還，中了毒。”

蘇清沒理他，就地打坐調息，體內氣息紊亂，他把毒性強壓到一處角落，減緩發作。

良久，等他醒來，林兮早已昏迷不醒，他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微弱，但至少還活着。

他看着前是深淵，後無退路的石壁，心想，難道他們就要葬身于此了嗎？不，不行，他還沒有手刃仇人，也還沒有找出殺害父母的真兇，不可以就這樣死去。

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席卷全身，驅使着他拖着受傷的身體，踉踉跄跄地對山洞進行摸索，一定還有出路，一定會有的！

然而，他摸索了半天，發現一切都是徒勞，除非從洞口跳下去，否則別想離開這一方天地。

他先是自嘲無奈的笑，然後又是大笑，後來幾近癫狂，最後靠着牆頹然地坐下：“當真，沒有出路了嗎？不過……這樣也好。”他看着不遠處生死未蔔的林兮，“至少，還有個人陪着。”

蘇清趔趔趄趄地站起來，扶着牆，顫顫巍巍地想走到林兮身邊，手不知碰到了哪裏，突然一陣地動山搖，頭頂碎沙細石接連不斷掉落。

意識到大事不妙，蘇清用盡力氣，連滾帶爬沖到林兮跟前，才剛抱住他的身體，兩人就紛紛從裂開的地面墜落。

等他醒來，感覺身體疼得四分五裂，林兮正趴在他的身上，他艱難地把他推開，發現他們置身于一片草地中。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們這是……出來了？

他強撐身體坐起，才發現根本不是什麽草地，而是一片野生藥地，長着各類藥草，其中就有解他體內毒素的一類。

蘇清顧不上其他，一把摘下葉子，瘋狂咀嚼，只要他恢複了功力，就能救林兮并帶他離開這裏。

通過這一場生死的考驗，他終于意識到，林兮對他來說，終歸是不同的，想通這一點，他就決定和自己和解。

他吃完藥草又開始調息，功力漸漸恢複，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一時半會兒無法痊愈，他也不覺疼痛，馬上起身查探林兮的情況。

林兮的氣息薄弱，面無血色，腹部流出的血已經凝固，和衣服粘連在一起。

蘇清給他渡了一些真氣，又找了治療的藥草搗碎，喂給林兮，還幫他換了藥，找地方安置後，顧不上休息，就去打探地形。

等他回來，林兮已經悠悠轉醒，之後兩人就在不知是何地的山谷裏，度過了一段沒有世俗紛擾的快樂時光，每天的事情就是養傷，修煉，探路，對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和信任。

“咔，收工！”白導喊停，所有人都放下了緊繃的神經，一天的拍攝終于結束了！

“今天就到這裏，辛苦大家！回去休息吧！”白導才發話沒多久，大家就快馬加鞭地收拾東西，今天的戲不是一般的多，每個人都想趕緊回酒店休息。

沈君天和黎一也不例外。

“你怎麽了？”正往戲棚外走的沈君天注意到黎一腳步不穩，上前扶了他一把，後面的助理唐樂揚也從另一邊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