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偷親
偷親
黎一好不容易把憋着的火氣排解了,洗完澡出來,剛抓了兩下頭發,就看到沙發前面有個熟悉的背影,沈君天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有些垂頭喪氣,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正想過去緩和下關系,走近一看,這家夥居然在喝酒!
不是黎一喜歡多管閑事,是喝酒也得分清場合,明天早上沈君天還有一場很重的戲。
沈君天面前的茶幾上放着未動過的雙人份燒烤和喝得只剩兩罐的啤酒,綠色的易拉罐空瓶毫無規則地散落在地毯上。
與啤酒罐躺在一起的,還有撕碎的紙片、攤開的書籍和扯得亂七八糟的沙發布,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你幹什麽,沈君天?明天不拍戲了?”見沈君天如此放縱自己,還把客廳弄得這麽亂,黎一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就升了上來。
且不說作為演員好歹要有點職業素養,不過是被說了一句玩笑話,就氣成這樣,至于嗎?
這還不是幼稚是什麽?
不過有了之前的教訓,黎一忍着沒有再把這些話說出口。
不知沈君是喝醉了失去理智,還是真的氣極,擡起頭,低吼道:“不用你管!”仰頭喝了一口酒,很快又垂下了眼眸,把易拉罐捏得變形。
黎一也徹底看清了他的表情,那雙生得極為漂亮的丹鳳眼,此刻不僅變得陰沉,還有來不及褪去的點點星光,下眼睑也有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給他倔強的眼神裏增添了幾分委屈和楚楚可憐。
黎一見他這幅樣子,愣了愣,他從沒想過會在沈君天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沈君天可以是不近人情的,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卻從不會像現在這樣,沮喪,頹敗,綿弱,像一只被主人丢棄的小狗,可憐又無助,卻不讓任何人靠近。
任他再怎麽生氣,想說的話、想罵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他只覺得心裏一陣刺痛。
看到沈君天難受的樣子,他心裏也不好受,愧疚與懊悔如野草一般,在他心底瘋狂滋生。
他安靜地走到他旁邊,單手撐地坐下,一條腿屈膝,一條腿伸長,與沈君天并排靠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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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天松了松手中還沒喝完就被他暴力對待的易拉罐,輕飄飄地向黎一投來一道目光。
黎一歪了歪頭,伸手去拿沈君天搭在膝蓋上的手裏的啤酒,溫言勸道:“別喝了,喝多了傷身。”
黎一所有的怒氣,在看到沈君天頹喪的樣子後,就煙消雲散了。他該早點道歉的。
本以為會受到阻力,沒想到沈君天聽話地撒了手,任由他把啤酒放到了一邊。
他看着沈君天的眼睛,真誠地道歉:“對不起,我為之前的言行道歉,我不該說你幼稚,更不該現在才道歉,希望你原諒我。”
沈君天睫毛微顫,仿佛不相信這是真的,黎一居然真的為一句玩笑話向他道歉?
黎一攬上他的肩膀:“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小孩子,在我眼裏,你獨立,自信,勇敢,敬業,會為了讓我演戲沒有心理負擔安慰我,會因為我受傷擔心我,還會惦記我沒吃飯給我準備晚餐,你這麽善良,也這麽會為人着想,我不該說你幼稚,你是一個有擔當有想法的人。”
“真的嗎?”沈君天顫聲問道,他眼眶比剛才還要紅,說話時散發出一股濃重的酒氣,夾雜着洗完澡後洗發水和沐浴露的清爽味道。
“當然是真的。”黎一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托着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輕聲安撫:“還有很多,你想聽,我可以一一列舉給你聽。我想說的是,你很好,你比任何人都要好,也比任何人都有魅力。”
沈君天順從地靠在黎一的肩膀,醉眼微醺,聲音低沉又好聽:“那……你喜歡我嗎?”他睡衣下的手指微蜷,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
“喜歡啊,你這麽優秀,怎麽會不喜歡?”黎一只當沈君天喝醉了,毫不猶豫地回答。
沈君天微微擡起頭,微紅冷峻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黎一,眼底仿佛盛着無盡的期待:“有多喜歡?”
這讓黎一怎麽答,喝醉的小朋友也太難伺候了吧!
他輕抿嘴唇,眼波流轉地想了想,輕笑道:“想把最大的一顆星星送給你。”他想到阿貍把天上落下來的最大的一顆星星送給了地精,借裏面的話回答給了沈君天。
“我也是。”沈君天終于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他轉身一手撐着沙發,一手穿過黎一腹部,搭在沙發另一邊,慢慢湊近黎一。
黎一以為他要說什麽,一時沒有動。
愣神之間,沈君天快速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又退回到原位。
親吻如輕鴻點水,不着痕跡,以至于黎一都不敢确定剛剛沈君天幹了什麽。
與其說是親,不如說是嘴唇碰了嘴唇,就像無意間蹭到一下,不帶任何一絲情緒,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心悸。
黎一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崩塌了,心髒就像被人用羽毛撩撥了一下,輕輕的,癢癢的,刺刺的,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湧上他的心頭,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麽,也說不上來是舒服還是不舒服,只覺得陌生。
他茫然地看着沈君天,後者揚起一個醉醉的、燦爛的、誘人的笑容,眼睛深情得好像會說話,他就那麽注視着黎一,腦袋輕輕搖晃,幾秒後,就一股腦地朝茶幾倒下了。
處于震驚中的黎一還是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接住了他的腦袋,寬厚溫暖的手掌落在了堅硬的茶幾和沈君天蓬松柔軟的頭發間。
沈君天清醒時充滿侵略氣息的雙目此刻緊閉着,臉頰微微泛紅,嘴角以一種好看的弧度上翹着,安靜乖巧,像極了睡着的小貓。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還是該立刻叫醒沈君天,問問他剛才那是什麽意思,他怎麽可以……親自己?
黎一思忖良久,理智占據了上風,他分析沈君天可能是喝醉了,誤把自己當成了喜歡的女生,這麽一想,就釋懷了。
沒想到這小子這麽純情,這麽正人君子,喝醉了都只敢蜻蜓點水一下。
不過也虧得他純情,不然黎一可能會和他打一架。
想着想着,他覺得沈君天也挺可憐的,喜歡一個人不敢宣之于口,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沒有比這更讓人百爪撓心的事了。
他感同身受,一瞬間更是對沈君天今晚所有的行為都不計較了,反而有些心疼他。雖然不知道沈君天暗戀的對象是誰,但他已經決定以後盡量少和他置氣,多讓着他,同是天涯淪落人,抱團取暖才現實。
他俯身将沈君天抱起,把他送回卧室,用熱毛巾幫他清理了臉上的淚痕,又幫他掖好被子,才關了燈,悄然退出房間。
他回到客廳收拾了沈君天留下的“殘局”,才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收拾的時候,他發現撕碎的紙屑好像是一首歌,但他也沒細看,因為沈君天既然把它撕了,說明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黎一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了,他想到了自己唯一暗戀過的對象,也是他目前為止唯一交往過的女朋友——江雪晗。
随着這個名字的出現,黎一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大二那年,在操場的一棵榕樹下,他遇到穿着一身白色碎花長裙的江雪晗,她燙着大波浪,滿頭秀發随微風飄動,不經意回眸,對他展開一個甜甜的笑顏。
那天陽光正好,秋意正濃,那樣幹淨、迷人的笑容就那麽深深地落在黎一心上,激蕩起陣陣漣漪。
之後黎一才知道,江雪晗是和他是同一個院校同一級的學生,只不過江雪晗是新聞專業的,而他是播音與主持專業的。
後來兩人因社團活動認識,有了更多的接觸。從此,他的目光開始追随江雪晗,暗戀了她長達半年的時間。
一次,他終于鼓起勇氣,打算向江晗雪告白,卻沒想到被別人捷足先登。
他看着同院系的學長給江雪晗送了一束玫瑰花,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江雪晗含羞帶笑地接下了那束花,他便以為江雪晗和那個告白的學長在一起了,還為此失意了很長一段時間,再沒打擾過她。
沒想到幾個月後,峰回路轉,江雪晗反而主動和他告了白,他記得那天是一個盛夏,也是在同一顆榕樹下,蟬鳴鳥叫,戀人成雙。
兩人在一起後,他才知道,他們原來是雙向暗戀,江雪晗當初并沒有答應那個學長的告白,她告訴學長自己有喜歡的人了,學長問她是誰,她說是黎一後,學長聽後自愧不如,說那束花就當做祝福他們長長久久的禮物,江雪晗推脫不過,才笑着收下了。
江雪晗原本以為和黎一會順理成章地在一起,後面不知道黎一為什麽突然沒有理她了,心裏難過了一段時間,最後決定主動出擊,才有了榕樹下的那次告白。
然而兩年後,在這棵見證了他們初遇、确定關系、甜蜜戀愛的大樹下,江雪晗平靜地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五個字重重地砸在黎一的心上,說在一起的也是江雪晗,說分開的也是江雪晗,早已做好了心裏建設的他還是有些難受,心裏某個地方瞬間如冰凍寒潭,但仍舊不動聲色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曾經天真的以為,他們和別的情侶不一樣,未來一定能夠走到最後,可沒想到還是無法逃脫命運的齒輪,畢業季也成為了他們的分手季。
緣來緣去,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若非要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只能歸咎于性格不合。
江雪晗是個事業心很強又很獨立的女性,成績優異,對自己的人生有着完整清晰的規劃,畢業以後打算回申市發展。
而黎一喜歡活在當下,想留在離父母近一點的錦市陪伴他們,雖說兩個城市不是天南海北,但距離也不近。
兩個人為此争吵不斷,他們本來就是很有想法的人,又加上那時的他們年少輕狂,滿腔熱血,都覺得自己是對的,竟是誰也不肯妥協,最後只能以和平分手的方式終結長達兩年的感情。
分手之後,兩人都很幹脆、默契地删除了彼此的聯系方式,消失在了各自的世界裏。
直到去年,他才從別人口中得知,江雪晗早已結婚生子,嫁了一個疼愛她的老公,他心中多有酸澀,卻也坦然祝福。
誰都沒有預料到,曾經一心想留在錦市的黎一,如今跑到了千裏之外的燕市獨自奮鬥,江雪晗要是知道了,是否會以為黎一當時說想留下來陪父母的話是騙她的。
想着想着,不知過了多久,黎一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清晨的陽光已星星點點灑落房間,他好久沒有睡得這麽沉了。他走出房間,看到沈君天房門依舊緊閉,看樣子也還沒起,猜想他可能是昨晚喝多了。
一想到昨晚沈君天喝醉的樣子,黎一就忍不住心疼,心疼之餘又有點好笑,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他打電話幫沈君天向導演請假,導演卻說沈君天昨天就和他說過了,黎一雖有疑惑,但并沒多想,還為沈君天做事有分寸而感到欣慰。
也不知道昨晚是誰腹诽沈君天沒有職業素養。
等他洗漱完畢,又煮好了粥,沈君天還是沒有起來,他就把粥溫着,以便沈君天起來就能喝,他昨晚喝了那麽多啤酒,胃肯定不好受。
又過了一段時間,快十一點了,沈君天仍舊一點動靜都沒有,黎一不禁有些擔心。
因為沈君天的房門沒鎖,他輕輕打開門,看到沈君天被子掉在地上,捂着肚子翻來覆去,臉上透出不正常的紅暈,嘴唇發白,他伸手一摸,沈君天額頭的溫度燙得驚人。
他搖晃着叫了幾聲沈君天的名字,輕輕拍了拍沈君天的臉,沈君天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沈君天只覺眼皮十分沉重,渾身沒有力氣,肚子也痛得不行,但他模糊中好像看到黎一驚慌的臉,怎麽可能?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頭頂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和泛着白光的節能燈管,與每天醒來酒店房間的天花板不一樣。
他想起身,一動發現手邊的被子上有一顆黑色的腦袋,是黎一!
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