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挑釁
挑釁
六人在去往餐廳的路上,都不怎麽說話。
除了黎一和沈君天并行,其他四人都不着痕跡地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仿佛他們周圍是個真空地帶。
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餐桌前,不但沒有消減,反而更加明顯。
八人座的圓桌,黎一和沈君天旁邊,各空了一個座位,昨日歡笑不斷的場景與今日沉默寡言的氛圍,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黎一有意緩解,連說了好幾個笑話,可大家都只是敷衍地回應了幾句,便沒了下文。
這時,沈君天放下筷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筷子碰到餐盤發出“叮”的一聲,清晰可聞。
大家猛地擡頭,目光齊齊地看向他。只見他用紙巾略微粗暴地擦了擦嘴,然後說了句:“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就站起身離開了。
黎一等人似是沒料到沈君天會突然離席,手上夾菜的動作也停滞了幾秒。
這才剛坐下幾分鐘,就吃飽了?這麽多人,至少得顧及下別人的感受吧,随着自己的性子這樣一走了之,像什麽話?
黎一脾氣好,不代表他沒脾氣,相反,他生起氣來很可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人是他約來的,造成現在這種局面,自然也得由他來收場。他按捺着追上去責問沈君天的沖動,笑着對其他四人說:“別介意,我們繼續吃,嘿嘿。”完全看不出來他已經生氣了。
王曉希立刻會意,配合又唏噓地說了句:“剛剛吓死我了,他放下筷子那一瞬間,我手掌心都出汗了。”他把手伸到衆人面前展示。
場上的氣氛逐漸緩和過來,大家開始繼續吃飯。
言思敏也拍了拍心髒的位置說:“我也是!我也是!好吓人!”随即又換上一副花癡模樣,激動地說:“可是他真的好酷啊,連生氣都這麽帥!不過他為什麽生氣啊?”
“誰知道呢!少爺脾氣!”王曉希說,“你別花癡了,和他這樣的人在一起,心情天天跟坐過山車一樣,你心髒受得了嗎?”他打擊言思敏,十分不能理解當代女青年追星的腦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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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麽?這樣的人只可遠觀不可亵玩,我又不想和他在一起,但并不妨礙我喜歡他。”言思敏反駁。
其他幾人被她逗笑了,氣氛也越來越活躍,周望逸評價她:“那你的喜歡還挺純粹的。”
言思敏不好意思地捋了下頭發,溫聲道:“那是。”說完又害羞地笑了。
餐桌上又恢複了昨日的熱鬧。
飯後離開時,白歆故意留在後面與黎一同行,借機低聲說了幾句話。
不巧這一幕被言思敏看見了,她調侃道:“你們倆說什麽悄悄話呢?偷偷摸摸的?”
周望逸和王曉希已經走遠,沒發現後面的貓膩。
白歆無奈地說:“你一天腦子裏在想什麽?我們這不是正大光明的嗎?”她攤了攤手,滿臉無辜。
言思敏過來拉住白歆的手臂,使壞地笑了一下:“那,可否說給我聽聽啊?”
白歆由她抱着手臂,也學着她,不懷好意地說:“我們在說,你什麽時候能追上沈君天。”這可謂一語雙關,既可以理解為追星的追,也可以理解為追人的追。
言思敏果然理解錯了:“我說了我不是……(想和他在一起)”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搖着白歆的手嗔怪道:“白歆姐,你耍我!”
黎一在一旁偷笑,看着她們打打鬧鬧的樣子,他不禁想,如果他和沈君天也可以這樣就好了,朋友間不就應該嘻嘻哈哈的嗎?整天冷着個臉有什麽意思,又不是冷面閻王。
不對,他們現在連朋友都不是吧,只是他單方面把他當朋友。
而且,他為什麽會冒出這種想法?
黎一告別衆人後,悶悶不樂地回到房間,沈君天依然不見蹤影,晚上也是如此,他更加來氣了,決定以後不再管他的事,這朋友不交也罷。
自那天以後,除了培訓需要,黎一就沒有和沈君天說過一句話。本來和沈君天說話的人就沒幾個,一時間,大家也沒發現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對。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一天晚上,黎一剛洗完澡出來,就聽見門外有動靜。他走到玄關處一看,看見沈君天正在彎腰換鞋,他穿了一件米色長袖襯衫,配着深藍色破洞牛仔褲,顯然是換了一身與白天休閑衛衣不同的衣服。
覺察到有人過來,沈君天微微側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白皙的穿着黑色拖鞋的腳,再往上是纖細有力又充滿男性荷爾蒙的小腿。
這雙小腿的主人,也就是黎一,穿着一身白色浴衣,腰間的帶子系得整整齊齊,身上捂得嚴嚴實實的。
沈君天換好鞋直起身,眼睛落在黎一那下颚線極為流暢的臉龐上時,瞳孔深處閃過一抹驚豔。
他是第一次見黎一洗澡後的樣子,那濕漉漉的淩亂的發尖,墜着幾滴晶瑩剔透的小水珠,随後又不經意地滑落,順着黎一粉嫩的耳根、修長的脖子、漂亮的鎖骨,埋入嚴實的浴衣裏。
黎一皮膚本就白,經過熱水沖洗,更加白裏透紅。
沈君天的目光跟随着水珠滾動而移動,他頓覺喉嚨有些發幹,不自在地別過了眼。
但這一舉動在黎一看來,無異于挑釁。
黎一用毛巾随便擦了兩下頭發,控制着脾氣道:“沈老師,我們聊聊吧。”
沈君天“嗯”了一聲,避開眼神交彙,往客廳走去。
黎一見他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在他經過時,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沈君天一頓,轉頭看向黎一,不明所以。
兩人距離很近,側臉對着側臉,彼此似乎都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自己的脖頸上。
黎一洗澡後身上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猝不及防地鑽進了沈君天的鼻腔,他一下子覺得有點熱,不經意側目往下,卻看見黎一浴袍下那若隐若現的春光。
不知名的羞澀悄然爬上他的耳朵,身體裏有一股陌生的感覺席卷了他,讓他感到既刺激又害怕。
他一下子本能恐懼地推開了黎一。
這是他第二次出現這種情況了,第一次也是和黎一在一起,也就是學貓叫的那天晚上,黎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體就如電流過境般,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栗了一下。
沈君天推開黎一的動作徹底惹怒了黎一,加上他陷入回憶的樣子像極了不屑一顧,更加刺激到了黎一。
沈君天這個家夥,三番兩次拒絕黎一的好意,本來他想和平解決問題,沈君天居然這麽目中無人,那就不能怪他無情無義了。
黎一洩憤似的扔掉手中的毛巾,上前一把抓起沈君天的衣領,把他推到牆邊,冷冷道:“想打架,是嗎?”
沈君天終于明白過來,自己好像是惹黎一生氣了,可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他茫然的表情再次被黎一解讀為無視,黎一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
沈君天擡手抓住黎一的手腕,想讓他先放開自己,再問問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他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了。
結果黎一以為他要反擊,猛然松手之後,又迅速把沈君天的雙手反扣到他身後,讓他的臉抵在牆上,動彈不得。
被襲擊的沈君天只覺得手上一陣劇痛襲來,拉扯着他的神經。他忽然有些委屈,想到這麽多天,自己盡量避免與黎一接觸,以免讓他和自己一樣,被其他人排擠在外,他每天奔走于片場和幾十公裏外的學校,後果就是被他憤怒地按在牆上?
他不甘心,也有點生氣。
他順着牆下蹲,不顧手上的疼痛,一個漂亮的轉身,用力掙脫了鉗制,又伸手向前揮出一拳。
沈君天學過散打,很清楚自己的實力,黎一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拳頭臨近黎一的時候,他冷靜了下來,故意收了幾分力,目的只是想吓一吓黎一,想讓他也冷靜。
然而他不知道,黎一從小學跆拳道長大,反應能力很快,不僅輕松避開了那一拳,還再次向他發起攻擊。
沈君天有些意外,黎一看着白白淨淨、弱不禁風的,沒想到還有幾分力量。
正想着,黎一拳頭已至跟前,沈君天不得已雙手護頭避開,躲過後又回旋一踢,眼看就要踢中,急忙剎住了車。
黎一卻以為他動了真格,雙手抱住他的小腿,要把他撂倒。
沈君天看出了他的意圖,來不及阻止,只好擡起另一條腿,勾住黎一的脖子。
所有動作皆發生在瞬息之間,兩人毫無意外地紛紛落了地。
他們很快分開,先後從地上爬起來,專注地看着對方,都不敢再輕敵。
如果說剛剛是因為生氣才打的架,那麽接下來,就是雄性與雄性之間的對決,與之前的情緒無關,棋逢對手,勢必要戰一戰。
他們保持着準備進攻的架勢,一邊默契地防備着對方,一邊快速地往更寬敞的客廳移去。
才到客廳,沈君天就身形一動,發起了猛烈的攻勢,黎一時刻注意着他,見他一有動作,就敏捷地避開。
然而沈君天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再次欺身上前。不過黎一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他見招拆招,攻守有度,絲毫不落下風。
就這樣,兩□□腳相加,一會兒合體,一會兒分開,打得酣暢淋漓,竟是誰也不肯讓誰,身上也漸漸挂了彩。
半個小時後,兩人扭打在地上,控制住各自的命門,始終僵持不下。
經過劇烈的運動,黎一氣消了一大半,覺得這樣明着來比暗着猜好多了,他喘着氣說:“沒想到,你還有兩手啊,小兄弟!”雖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的年齡,但總歸是比自己小的。
沈君天聽他用“小兄弟”叫自己,又想到那天晚上學貓叫的事,簡直太丢臉了!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盡量平靜地說:“你也不賴,出乎我的意料。”
這些天除了上培訓課,黎一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麽多話,于是帶着一絲譏諷說:“原來你會說話啊!”
沈君天仿佛全然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老老實實答道:“我本來就會啊。”
黎一想到他一本正經回答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但他沒忘記自己還躺在地上,他用自己勒住沈君天的腳晃了晃沈君天:“沈老師,你能先放開我的脖子嗎,我感覺這樣說話挺費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