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不抑郁不社恐◎
在林滢生病期間,朝廷調令就下來。顧淮知在老家養病三年,如今終于起複,任陳州知州,兼本州提轄兵馬。
得此消息,宋縣令也還感慨一番,難怪那位典獄司司主居然來和縣這個小地方,當真是無風不起浪。
幸好林滢年紀輕,身體好,白芷調的藥也對症。她病了七八天,身體漸漸好轉,身子也輕快了。林滢養病期間吃得清淡,吃什麽也沒胃口,也不能吃太辛辣油膩的。全靠桃子給她煮了魚片粥和蛋羹,以保證林滢養病期間的營養。
等林滢身體好轉,桃子就撸袖給她炖了一鍋雞湯補身。也不知桃子放了什麽材料,開甕時候一股香氣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林滢喝着雞湯,感慨桃子在廚藝上是有點天分的。
離開和縣時,林滢病好是好了,可看着還有些憔悴,還要養養才能鮮潤起來。
她頂着一張病容跟楊氏告別,頓時讓楊氏腦補了一些女兒遠走水土不服客死異鄉的劇情。故而分別時候,楊氏眼紅紅的抱着林滢大哭一場,搞得林滢也頗為傷感。
不過在赴任途中,林滢身體也一日日的好轉起來,在桃子湯水的滋養下,她一張小臉漸漸也透出紅暈。
背井離鄉,幾個姑娘彼此依靠着,感情也比從前更深了幾分。
顧公赴任的陳州是魚米富庶之鄉,水土豐潤。這幾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州府街面也是整潔繁華,熱鬧得很。
朝廷讓顧公來此地為官,也是一道恩旨。
到任之後,林滢正式成為顧公身邊女書吏,她明顯過了實習期,成為正式工的她日子也漸漸忙碌起來。
如今大胤上層有少量女官,一般是掌管桑織等相關事務。主要這些年從事桑織行當的勞動力大都為女子,她們的辛勤勞動使得大胤每年有大量布匹産出,使得平民百姓也能穿得起衣衫。那麽如何管理這些女工,朝廷也考慮到男性官員的不方便,那麽一些女官職位就應時而生。
這些女官人數雖然不多,但也讓社會風氣松動了一些。
官員上任之後,身邊幕僚就分為公聘和私聘。公聘的官吏是鐵打的上司,流水的屬官,也不是說人家一定不盡力,總之是老油條。至于私聘,則是官員本來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自然盡心許多。
比如孫老頭、尹惜華,就是跟着顧公走,是顧公去哪兒我去哪兒。
大胤朝廷對官員私聘幕僚呈現一種程度的默許态度。當然從法律層面上,大胤并沒有禁止官員私聘女子,也就是說你私聘女子幹活并不犯法。
但實際情況而言,是默認官員不私聘女子的。
像商人帶在身邊的女幫手,很多時候就是商人小老婆,幹活暖床兩不誤。但朝廷的公務員自然不能這麽低級,如此成何體統?傳出去也有礙官聲。
林滢主要也是依仗顧公清名,給女子驗屍的女仵作又是剛需,所以大家對顧公行為表示了理解。
當然私底下的議論肯定是有些,若心不大還介意這些就沒意思了。有些事情,你最好別太放在心上。
如今林滢的工作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她在和縣是單純的驗屍,到了陳州後還要經手一些刑名相關事務的公務流程工作,也讓林滢對大胤的司法系統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就如她第一次上王公的課時所受教導,顧公所需要的是個複合型人才。
林滢在陳州一幹就是小半年,她十六歲生辰之際,桃子給她煮了長壽面,和白芷湊分子送她新衣并新鞋,顧公、孫老頭、尹惜華等都送了禮物給她。雖遠離家鄉,林滢這個生日也過得熱熱鬧鬧。
大半年光景過去,蘇煉身影也漸漸在她心裏淡了去了,林滢有時候想想自己那時那場病,自己都覺得頗為奇怪。
這日林滢在街上,就看見師兄尹惜華跟新到任的都監楊炎相談甚歡。
楊炎這位都監還未上任,林滢就聽了一耳朵八卦。
這位年輕的楊大人出身名門,身份尊貴,本朝世族以尹、溫、楊、陳四姓最為尊貴。楊炎正是出自其中之一,自是少年得意,前途不可限量。別看人家如今不過是個小小都監,也不過是下放鍍層金,之後更會扶搖而上,只怕不會久呆陳州。
世族綿延幾百載,便算朝代更疊,猶自屹立不倒,自有其存身的智慧。不過大胤延續前朝的科舉制度,在新的晉身通道開啓後,本朝世族也削弱許多,亦顯安順。從前那等所謂不屑跟皇家通婚的傲氣也是蕩然無存。
這個架空古代的世族未曾經歷如類似黃巢、朱溫等起義軍摧毀式物理消除,如今根基猶存。但經歷歷代王朝的打壓,也開始收斂鋒芒,順應時代。
安順的世族适應了現在的游戲規則,也開始督促本族子弟開科舉。這家底和教育資源在那兒,據聞科舉之初,成績名列前茅差不多皆是世族子弟。故而朝廷不得不分榜取士,大胤朝廷科舉分麒麟榜與錦繡榜兩榜,其難度是有所差異的。
楊炎來陳州也沒幾日,林滢只遠遠見過他兩面,并不相熟。她聽別人說,這位楊都監固然少年俊美,風采照人,卻未免有些傲氣,似不好親近。
沒想到此刻,楊炎居然跟尹惜華相談甚歡。
尹惜華也見到林滢了,還招手讓林滢過來。
林滢走過去時,忽而想起了尹惜華的身世。
其實來顧家後不久,林滢就聽到過尹惜華的過去。
他母親是鄞州溫氏之女溫蘊,是名門貴女,更是名揚大胤才女。溫蘊未出閣前,就以才華橫溢聞名,她寫詩、作詞皆有功底。所許婚事也是同為鄞州名門的尹氏才俊尹仲麟。
然溫蘊有一日随家人一道去鄰郡省親,半道遇匪人攔截,竟被擄劫了去。直至半年後,溫蘊方才被救回。她自然是失節失身,并不可能清白。
可尹家并未退親,尹仲麟愛她至深,只憐她所受之苦,不怪她清白有失。溫蘊被救回之後,尹仲麟更娶她為妻,好生愛重。
且尹仲麟對溫蘊愛惜也不止一時,更非那一刻做給別人看。成婚之後,他并無妾室,更無外寵,只獨憐溫蘊一個。兩人共有兩子一女,皆養得十分出色。
尹惜華是二人長子,十六歲那年,考的經科,被評選麒麟榜第一,這正是少年風流意氣風發。以他這般年歲,當真是前途無量。
可後來卻發生一件事,無他,只是證明尹惜華并非尹仲麟之子。
彼時溫蘊身陷賊窟,其實已被污有孕,只是她羞于啓齒,并不願意人前道出。
她生下的長子其實是賊人血脈,并非尹仲麟親子。
此事被扯出來,尹仲麟不覺大受打擊。但他不能對妻子的眼淚無動于衷,想到這麽些年恩愛,他能怎麽樣,當然是原諒她。
但他能原諒無辜的妻子,卻絕不能容忍賊人的孽種!哪怕這孩子曾經也是他悉心看着長大,寄予無限的厚望,曾經有過無盡的期待。
可現在,他看着這個“兒子”,他只覺得發自肺腑裏的惡心,讓他想要作嘔。長子比次子要優秀,這更讓尹仲麟品嘗到一種恥辱!
他将這個孽種養大,對方出落得風姿出衆,竟将自己親兒子生生壓了一頭!
這個曾經的父親看着尹惜華,竟隐藏着一種嫉妒。
再大度的男人都不能容忍這件事,誰也無法指責尹仲麟不厚道。于是一夕之間,尹惜華就從天上落在了地下。
尹仲麟将他逐出尹家,更在族譜上除名。
除此之外,尹惜華的功名也被褫奪。
朝廷不允僧道或者吏參加科舉,但他們的後代卻是可以參加。
可盜賊之子卻是另外一回事!
若尹惜華生父為盜,哪怕他從未見過這個生父一眼,哪怕他有麒麟榜第一的才華,也被褫奪科舉資格,終身不能踏足宦途。
不但如此,尹仲麟還放出話來,若溫氏幫扶這個孽種,那他從此與溫氏決裂,再不複絲毫交情。此事尹仲麟與尹家本就受了許多委屈,溫家自知有愧,也絕不至于在此關節上跟尹仲麟過不去。
再者尹惜華既然終生不能入仕,這孩子怕也沒什麽前途了,溫氏也并不能幫襯到他身上。更何況,尹惜華再讨人喜歡,終究身懷一半肮髒的盜賊血脈。
本來溫蘊可以出面說說話的。畢竟這孩子縱然不是尹仲麟的血脈,卻終究是她的兒子。可溫蘊終究什麽也沒有說,什麽表态也沒有。一個男人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十分情重,只怕她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男子這般待她。
可她卻不止一個孩子,她還有兩個清白的、幹淨的孩子。可能長子雖然出色孝順,可終究是她受辱生出來,總歸有一半污穢不堪的血。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她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尹惜華和如今的丈夫離了心。
若不是顧公收他為徒,只怕尹惜華也是無處可去了。
林滢初次聽到了這個故事時,狗血得好似晴天霹靂。尹惜華這樣離奇的前半生,簡直像是美強慘小說的男主角,正等着小太陽女主角伸手救贖那種。
可生活不是狗血劇,尹惜華顯然也不需要什麽人拯救。
他生活積極,工作認真,性格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人沒抑郁沒社恐,人際交往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日子一久,林滢也漸漸淡忘了尹惜華前半生的狗血事。
不過現在這一幕,林滢方才意識到了師兄的确實發生過故事裏的曾經。
新上任前途無憂略顯冷豔高貴的楊都監和尹惜華攀談甚歡。
因為尹惜華曾經是尹家的麒麟兒,與楊炎也是幼時相識,本就相熟。故而楊炎對別人愛答不理,卻對尹惜華這個私聘的吏另眼相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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