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這嗓音有着寒裏蘊火的凜冽◎
這一次程蕊肯應,也是對這樁連環案有莫大的幫助。犯人可能體格并不強壯,但是卻膽大心細,行事滴水不漏。包括将受害者掐暈之後,又灌入曼陀羅花汁使其知覺失常,就體現出此人小心的一面。如果程蕊不肯開口,衙門裏的人恐怕很難尋覓到什麽有用線索。
風呼呼吹過林滢的耳邊,前方就是這個狡詐的犯人犯案的紅葉灘。
天空陰沉得好似要滴出水來,老宋一擡頭,忍不住呸了一聲,抱怨:“什麽鬼天氣。”
林滢擔憂:“大家還是快些搜現場吧,這雨一澆,可就什麽都瞧不見了。”
蕊娘是前日裏受辱,這兩日和縣并未下雨,獨獨到了今天才陰沉着臉。紅葉灘這個季節蕭索得很,沒什麽游客。那說明很有可能仍保留着犯人犯案時的現場痕跡。
紅葉灘整個大灣有兩三裏路,犯人是先将騾車從官道一側趕出來,才将程蕊從馬車上拽下來。那麽路邊仔細看來,就會有車好好官道不走,卻非要從路邊壓草叢的車轍。
須臾,就有人尋覓到騾車痕跡。
衆人順着痕跡一路搜羅,車轍印停住一片小空地上,接着就是騾車不能繼續行駛的小路。這不規則的土路上,果然還留着腳印。
其他三個捕快都有些興奮,小胡更嚷出聲:“這應該是犯人的腳印。”
大夥兒跟顧公門下辦案久了,多少也是學了點東西。同行三人并沒有一擁而上,将現場痕跡踩得七零八落,而是統一站在一邊保持了一定距離觀察。
林滢小心翼翼上前,她娴熟從自己背後木箱中取出紙和自己特制的炭筆,用素描方法快速現場臨摹鞋印的形狀。描繪時候,她還順口肯定了小胡的判斷。
“不錯,這應該是犯人的腳印。這個季節紅葉灘沒什麽景色可看,冷冷清清,沒什麽游客。偶爾有人到此,也不過是附近的農戶,來這兒割草喂豬。農戶家貧,做的又是粗活,穿的自然是草靴,可這個男人的足印卻是布靴。”
“而在這男人足印附近,還有幾個淩亂的女子足印,并且伴随拖曳痕跡,說明這個女人并不是自願行走,而是失去意識的行為。如此,也排除了真撞大運有什麽游客恰恰好想這個季節賞玩紅葉灘的可能性。”
她勾勒大概,又拿紙跟現場腳印比了比,又用重筆做了幾處修改。畫完後,林滢展開自己食指和拇指,比劃着粗估了這個鞋印的長度。人腳和身高大概是一比七的關系,當然這個只是個大概,跟實際肯定有些差距。
不過結合腳印、程蕊證詞,這個男人的身高估計在一米六五左右是大差不離的。對方個子不高,應該不是特別孔武有力的人,所以用拖曳方式拉扯程蕊行走,而不是抱或者背。
那麽一個疑惑也湧上了林滢心頭。
男人跟女人有力量差異,林滢可以理解一個處心積慮的男人制服受害者。但車夫老黃呢?老黃雖然快五十歲,但常年幹體力活,身體一向健康,力氣也不算小。
根據程蕊說法,她并沒有聽到什麽動靜,然後馬車就停下來。
可惜程家因為此事惱恨老黃,幹脆将他辭退,又為遮掩此事早早逐走老黃。林滢今日去程家,只瞧見那位婢女,并沒有機會遇到老黃。看來若是需要,是要去老黃老家找這位車夫了。
這些念頭在林滢腦海裏一閃而過,然後她将注意力放在眼前鞋印之上。
眼前這個布鞋也很有說頭。
林滢:“你們覺不覺得,這鞋印樣式有些特別。”
由這土上腳印形狀壓痕看來,犯人穿的是一雙薄底布鞋。鞋頭比平常的鞋要圓潤,鞋底是正正方方方形。
大胤朝廷有規定,唯朝廷官員可穿皮靴,無功名在身不可私穿。但人就是這樣,總是希望有一些東西能标榜自己的身份。有錢的富商們就在布料、刺繡上用功夫。
當然也不單單是富商。前兩年和縣的讀書人中就流行一種方圓鞋。這鞋前圓後方,取天圓地方之意,踩此鞋盡顯潇灑風流。和縣讀書人跟風的不少,還很是流行了一陣。
讀書人也有讀書人的矜貴,他們雖未得功名,不能穿皮靴,可也畢竟與尋常百姓不一樣。
老宋也想起來了:“前兩年,本縣的讀書人裏是時興穿這種圓頭鞋,這麽說這犯人竟是讀過書的?他還能幹出這等事?”
林滢:“他讀過什麽書我是不知道,但肚裏有些墨水,自命不凡,自以為高人一等,我看是肯定的。這個人雖是自命不凡,現實卻十分落魄潦倒。”
她對老宋說道:“老宋,你也知道,這種方圓鞋是兩年前的時興玩意兒,如今早沒什麽人穿了。所以你剛才看見,一時也是沒認出來。可是這個人呢,卻仍穿着兩年前舊鞋,鞋底磨損厲害。說明他家中并不富裕,經濟上必定是拮據,不會是什麽殷實之家。”
而且這個犯人都已經經濟拮據了,根據蕊娘所言,還把自己收拾得幹淨無異味,可見對自己外形具有一定要求。可這麽個好顏面的人,卻因為囊中羞澀,已經跟不起風。就好似他的鞋子,還是兩年前的舊款。
當然後面這些,為替蕊娘守秘,林滢就并沒有說出口了。
老宋稱贊她:“那還是阿滢心思細,記得的東西也多。”
這時候天空卻傳來一聲悶雷,果真要下雨的樣子,衆人只能抓緊時間,按着痕跡一路搜索。
就像老宋罵的那樣,什麽鬼天氣?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這個時候下雨。
秋雨就是這麽讨厭,一場秋雨一場涼。
這時候一輛三馬共拉的馬車卻輕輕行駛在官道上。
林滢他們離官道越來越遠,自然無從窺見。
這輛馬車以三匹馬拉車,不但顯得馬車主人錢包豪橫,更彰顯其身份非但。朝廷官員出行自有規矩,眼前這一車三馬的規格,便算是宋縣令也沒資格這麽搞。
趕車的車夫一襲黑衣,眼蘊精光,太陽穴高高突起,手掌虎口處有厚厚老繭,分明是位內家高手。然而此刻,在車內主人之前,他甘願成為區區車夫。
車內傳來一道嗓音:“就停到這裏,等等吧。”
那道嗓音單聽是很溫和,可若知曉對方是什麽人,便會覺得這嗓音有着寒裏蘊火的凜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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