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狼狽
狼狽
但淩靈還是聽到了，她睜大了眼睛，簡直好像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差點就想伸手去摸雨冥淵的額頭，問他一句：“你沒事吧，我可是你的宿敵啊！”
但她還是忍住了。
因為淩靈又馬上想到，這家夥的意思，有可能是在懷疑自己之前說怕疼是假的，而不是真的擔心她。畢竟，淩靈還沒自戀到，覺得雨冥淵會對她這反派boss心軟的程度。
啊，好險好險。
淩靈心中暗暗長舒一口氣，立刻換上一副讨好般的笑，蒼蠅搓手道：“所以就要請咱們星君大人幫個忙啊。”
雨冥淵不解，問：“我？”
淩靈笑道：“對啊，我記得你有個招式，可以強制讓對手昏睡對不？等會兒我把觸手引出來，你就對我使這招。我昨天摔死之前就暈過去了，所以也沒太覺得疼。”
雨冥淵沉默不言，淩靈便當他是同意了，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哈，咱們快點行動起來吧，還不知道其他人情況如何呢。”
她說着就站了起來，走到洞穴中央，卸下防禦，然後從百寶袋中翻出一顆帶血的妖獸內丹，丢在地上。
她轉向他，忽而嫣然一笑：“不過你若覺得欠了我，那就請星君等到日後非打不可時，也如今天這般封了我的五感吧。”
然後道：“動手。”
一瞬間，雨冥淵眉心皺起。
狡猾。他如是評價。
只可惜那洞穴中的觸手聞到血腥，已由幹枯的石塊化作新鮮的□□，扭動着活了過來。
雨冥淵遲疑片刻，還是隐去自己的氣息，低低念咒，淩靈也同時應聲倒下。
觸手漸漸圍了上來，先将妖獸內丹吸食殆盡，又在淩靈周圍蠢蠢欲動。
它們似乎還保留着之前可怖的記憶，所以最開始只是小心試探，直到确認淩靈真的暈死過去，這才慢慢靠近。
幾條觸手纏住了淩靈的腳踝，幾條纏住了她的脖子，還有一條慢慢摸到淩靈的腰部，然後突然昂起頭，像毒蛇發動進攻般，猛地紮進淩靈的小腹。
霎時間，鮮血噴出，淩靈的身體抽動一下，但那觸手似乎因興奮而發狂，竟一下扯出淩靈的腸子。
她也許真的感覺不到疼痛，那抽動也不過是□□本能的反應，但雨冥淵看到這一幕，心裏卻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抽中，然後又揪了起來。好疼。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身體竟動了起來，一劍斬斷觸手，然後劃破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鮮血，便好像屋檐下的雨滴，順着他的手腕滴落，淅淅瀝瀝連成一線。
如果它們想要力量，那便吸他的就好了。
太微星君的血，每一滴都蘊含了精純的力量。
周圍黑色的觸手先是被劍氣逼的一退，然後見雨冥淵沒有反應，便都如蒼蠅見血般興奮起來，扭動着身子，擠到他的身邊，拼命吸食。
他的身體漸漸冷了下去，他的臉色愈發慘白。
他的腦子很亂，他想，這會不會是淩靈的苦肉計？
可是……
管他呢。
這個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觸手們好像終于吃飽了，懶洋洋的舒動身軀，慢慢縮回陰暗的角落，他才拖着最後一絲力量，扯下衣帶将自己和淩靈綁在一起，然後無力的癱倒下去。
緊接着地面開始蠕動，在兩人身下一點一點凹陷下去，緩慢形成坑洞。
淩靈推測的一點不錯，那鏡幻城吃飽之後，果然就會打開出口，将剩餘的“殘渣”排出體外。
雨冥淵虛弱地抓着淩靈，他本想刻意在兩人之間留點距離，只可惜甬道之內的空間十分狹小，他又因失血過多沒有力氣，便擠得兩人身子緊緊貼在一起。
他的身體很冷，只有淩靈的體溫和源源湧出的鮮血，成為他此刻唯一的熱源。
恍惚之中，他聞到淩靈發間極淡的幽香，像料峭寒風裏的梅子若有似無，随後冰冷的潮水湧上來，将兩人吞沒，雨冥淵甚至沒來得及閉氣，便失去了知覺。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雨冥淵終于醒過來。
他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将胸腔內的積水咳出，然後才發現自己被潮水沖進了一條地下水道，樹根勾住了他的衣服，将他擱淺在一處傾斜的泥灘上。而淩靈此時正蜷在他的懷中，被他緊緊地抱着。
他忽然發現她的身體是那麽小，那麽軟。
她似乎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只是輕抿着嘴唇，呼吸沉穩而均勻。
他長籲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成功出來了。
然後也不知是因為氣血受損一時動彈不得，還是因為什麽其他的原因，竟又這樣抱着淩靈躺了很久，直到他突然想起淩靈小腹上的傷。
他幾乎是立刻彈了起來。
先将淩靈拖上岸邊，用淨水術幫她把泥淖沖掉，又小心翼翼地撕開牽住她傷口的衣服。
然而，入眼處卻是一片光潔無瑕的小腹。
雨冥淵不由得一怔，随後閉上眼睛，喉結滾了滾。
他轉過頭去，捏起眉心，心中莫名一陣煩躁。
明明她有不死之身，自己還着急個什麽勁？哪怕她恢複的稍微慢了一些，又和他有什麽相幹？
他是仙，她是魔，他們命中注定是對頭，一生征戰，至死方休。就算之前有過短暫的坦誠，現在離開困境，那麽一切便都已經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他為什麽覺得有些不甘心？
他撐着身子站起來，看着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衣冠不整，滿身爛泥，靈氣受損。想着自己繼任太微星君五百年來，何曾被人逼到這個份上？
如果這是她的詭計……
那麽恭喜，她實現了。
但是，當雨冥淵看到胸前那一大片被水泡得模糊的血跡，那是淩靈的血，他的心頭又不知為何隐隐刺痛起來。
該死。
*
該死。
他暗自咒罵一聲，使勁搖了搖頭，好像想把那些多餘的想法都甩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赤練仙竟突然趕了過來。
他看到雨冥淵渾身血污，淩靈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空氣中又彌漫着她的血腥氣，頓時臉色大變，怒叱一聲：“雨冥淵！放開她！”揚傘猛攻過去。
只聽“當、當、當”三聲巨響。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竟已過了三招。
雨冥淵沉聲道：“赤練仙，淩靈無事，你冷靜些。”
小仙卻大罵：“放屁！你身上都是她的血！”
先前赤練仙被謝晉困住，一面要提防地上随時都可能伸出的觸手，另一面又要想辦法破解封印，正積攢了一肚子的怒氣。好不容易逃出去了，感受到雨冥淵的氣息追蹤過來，又撞見眼前那一幕，更是火上澆油，怒不可遏。
尤其看到雨冥淵那道貌岸然、高高在上、人間正道的樣子，他就恨的牙癢。可偏生淩靈曾經下了死命令，讓自己絕對不能傷他。
不能傷他？哼。
赤練仙突然冷笑一聲。
那就讓他身敗名裂，自己堕入深淵！
他身形一扭，竟以一種極為不可思議的角度欺近雨冥淵，沖他面門輕輕吹了一口氣。
一陣香香甜甜的氣息飄來，雨冥淵不由得大驚失色。
他方才損失了不少精血，暫時還未恢複靈力，加之赤練仙身法武器極為詭異，此時接他三招，已是十分吃力，更何況還有那莫名其妙的迷香？
他急忙閉氣凝神，一連退了十幾步。可不知怎的，明明方才沒有吸入那香氣，還是隔不住一陣頭暈眼花，口幹舌燥，好像胸腔裏忽然燃起一團燥火，只能用長劍撐着自己的身體，才不至于摔倒。
“奇怪是吧？”
赤練仙吃吃的笑了起來，朝着雨冥淵越走越近。
“我的溫柔香，只要沾上一點皮膚，就能——”但他的聲音突然頓住，又驚又怒，“原來你……！”
什麽？
雨冥淵很想問出一句，可他嗓子幹的發不出聲音。
恍惚中，他感覺對面的赤練仙身形竟慢慢開始變化，仿佛就要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
是誰呢？好像很眼熟，可他看不清。
他伸出手，忍不住想要拉住那人黛色的衣裙。
卻不料赤練仙突然勃然大怒，眼中兇光畢露。他再也不管淩靈的命令，揚起紙傘，便朝雨冥淵的腦袋狠狠劈了下去！
只聽“砰”的一聲，紅傘與折扇撞擊在一起，竟崩出無數閃耀的火花。那兵刃相撞的餘威，令整個洞穴震顫起來，水面也蕩起層層細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