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魔
入魔
五百年前,阿諾被拔出靈根,醒來後從浮龍山離開,周齊送他出來,兩人就此約定此生不再解生死咒。阿諾在人間平靜的生活着,直到一年後被巫師找到。
巫師告訴他,沃慎和仙門的那場大戰,氣勢如虹地動山河,天界被震出了一條縫,天界之外的混沌之氣由此緩慢滲入進來。
混沌是這個世界最原始的狀态,萬物不生,不見天日。後由創世之神開天辟地,以□□化為地界,以靈魂化為天界,将混沌之氣隔離天地之外,才有了現在的九州大陸,但天地之外仍是混沌。
混沌之氣不可被化解,如果滲入進來的足夠多,整個世界将重歸混沌。
只有神力才可補天,這個世界需要一位神的存在,無論是上神還是魔神。
當時仙界各派掌門大多還在療傷之中,巫師擅長占星和煉藥,最先發現。他找到阿諾,說服他修魔,成為魔神。阿諾只有一個條件:這件事不要讓仙門知道。
混沌之氣在持續滲出,這個曾令萬物不生的氣體如果被人吸入,輕則傷身,重則喪命。阿諾知道如果被仙門的人發現,無鳴真人會首當其沖去清理。他不想師父為此傷身,而且以師父的修為提升速度,估計在成神之前已經被混沌之氣侵蝕而死,告訴他等于送他去死。
阿諾的天分亘古未有,這也是巫師選定他的原因。而阿諾覺得此事因他而起,責無旁貸。五百年來阿諾不問世事潛心修煉,一舉突破九重天,成為當世修為最高的人。仙界第一人無鳴仙師修習三千年也才七重天而已。
為防止累積過多被人察覺出來,阿諾每三年會前往天界清理一次,将混沌之氣封印在自己體內。所以世界看起來安然無恙,仙魔兩界都在歲月靜好的休養生息。
混沌之氣入體很疼,而他的感官天生靈敏,他第一次接觸的時候直接疼暈了過去。後來巫師給他找到了維持神智的靈藥,他現在即便是再疼也不會暈了。為防止體內的混沌之氣外洩,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所以也不再飲酒。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吸收的混沌之氣越來越多,他的身體已經快承受不住了。巫師給他提供了一個增強法力的邪術:取嬰童之血為藥引。
太殘暴了!阿諾一口回絕,但巫師向他再三保證,可以隔空取血,不會傷及嬰童的性命,阿諾最終被他說動。他也別無選擇,他原本以為自己就算是修了魔道也不會用來害人,沒想到自己果然還是沒有辜負魔頭的名號。
喝第一碗藥時他猶豫了兩天,下了很多次決心才端起碗,到現在的面不改色,掐指一算三百年過去了。魔族取血也是很謹慎小心的,遍地散網,少量多次,只是沒想要如此小心還是被師父發現了。
沒有了血來加固法力,下一次清理混沌之氣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住。如果承受不住,會是什麽後果?可以預見的,他死後混沌之氣無人清理,早晚會被仙門發現,師父會身先士卒去天界,終有一日也會承受不住,身亡。然後其他仙師陸續身亡,然後混沌之氣越累積越多,然後重歸混沌,世界毀滅。
他必須盡快突破十重天,成神,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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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年朝雨沒有任性胡鬧,昊月就不會創生死咒困住修為,周齊這個絕世天才的靈力就不會被吸,那麽,周齊現在應該已經是上神了吧,也就無需我逼自己成神了。
如果成為神的宿命是犧牲,那我是否應該慶幸,這到底是誰的宿命。
阿諾躺在房頂看星星,嘆一句心累。
浮龍山的星星都快看不清了,又到了該清理混沌之氣的時候了。
我這被侵蝕不堪的身體還能撐多久?
周齊帶了兩壇酒找到阿諾,好奇的問:“你不是說這星星沒啥好看的嗎?你在看什麽?”
阿諾嘆口氣:“看自己的宿命。”
周齊調侃道,“你還學會夜觀星象了?”
阿諾:“不會,瞎看。”
周齊拿起酒遞給他:“來吧,一醉方休。”
阿諾接過來在身邊放下:“我不喝酒。”
“桃花酒,一點都不烈,你嘗嘗。”
阿諾露出一個要看穿的表情:“你該不會是要把我灌醉,套我的話吧。”
周齊呵呵的掩飾:“哪有,你一喝就醉,睡的比豬都死,我能問出什麽來。不過是看你很多部下回來了,想必是停止作惡了吧,回頭是岸,值得喝一個。”
阿諾如實回答:“沒什麽好慶祝的,收手只是暫時的。”
周齊:“師弟,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你以前很善良的,為什麽現在殘害無辜眼睛都不眨,你這五百年來都經歷了什麽?”
阿諾:“人都是會變的,我以前修仙所以善良,現在走上邪惡的魔道,所以作惡,沒什麽好說的。”
周齊:“師弟,你曾經說過,你是最怕孤獨的。現在為什麽要一個人把事情憋在心裏?當年你來到浮龍山,師父說你有事可以找我,你就因此賴上了我。我們生死與共,你若以身犯險,我也會死,你有什麽是不能告訴我的,說出來讓我陪着你一起?”
阿諾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你打算一直留在魔域嗎?”
“對,我要看着你,現在仙門各派都在淨水河對岸嚴防死守,魔族若敢再出去作惡,仙門定會合力誅殺你們。如果有一天連仙門都阻擋不了你,我就會動手,我帶你一起下地獄。”
“好。”阿諾微微一笑,風輕雲淡,就像是在答應一個美好的約定。我這個罪孽深重的人就算補了天也該下地獄吧。
周齊慌着酒壇問道:“真的不喝一口嗎?我尋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店裏有桃花酒。”
“不喝。”
周齊圍在阿諾身邊的這幾天,發現阿諾的性情變得非常穩重,無論周齊怎麽胡鬧他都不冷不熱的,也不生氣,也不會與他有親密之舉,更沒有再提過合修,周齊心裏居然有一點失落。
敵不動我動,周齊決定今天死皮賴臉的試試看能不能和他一起練功。
周齊等了一天也不見阿諾的蹤跡,問黑風才知阿諾去找巫師療傷了。詢問詳情,黑風又是一再推脫,沒什麽實話。
巫師的法力并不高,療愈之術也是治标不治本,距離清理混沌之氣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必須在此之前蓄積足夠的法力。仙門的人在對岸讓魔兵無法出動,阿諾決定親自去尋點童血來。
他對周齊謊稱自己要閉關,然後只身溜出淨水河畔,由于法力高超,取血之事如探囊取物,信手拈來。
阿諾就像一個毫無感情的殺手,出手幹脆利落,毫無憐憫之心。月光下,阿諾從一戶人家出來,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惡魔,對啊,我本來就是魔頭,你能指望一個魔頭有多善良?
阿諾正欲離開,擡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面前,當然,還是阿諾最不想遇見的人。
無鳴真人已經拔出了劍,憤怒的指向他:“逆徒,你還在為惡!”
阿諾冷眼凜然,冰冷的開口:“你我師徒已經恩斷義絕,莫要再如此稱呼本君!”
無鳴真人仍不死心,最後确認一遍:“你當真不肯回頭?”
阿諾不耐煩道:“要打就打,別那麽多廢話!”
無鳴真人揮劍而來,阿諾只是一味的躲閃,并未反抗。無鳴的攻勢愈演愈烈,他已經無路可退,開始一點點試探着進攻。
無鳴真人沒想到昔日的好徒弟居然真的敢跟恩師動真招,他劣勢逐漸明顯,于是向仙門傳了音。阿諾知道如果仙門援軍到了他的處境會很兩難,又不能真的把他們殺了,于是決定速戰速決,招式變得猛烈起來。
阿諾出手很有分寸,每招只是以輕微的優勢壓倒無鳴,面對這種羞辱式的打法,無鳴凝結大招,劍身閃出一道金光如長虹貫日,四周随之被照亮仿佛白晝。無鳴揮劍,劍光脫離劍身向阿諾襲來,阿諾凝聚一道暗色魔力脫掌而出與劍光相抗,一明一暗兩道力量勢均力敵,阿諾見忘憂已禦劍而來,為盡快脫身又續了一掌。
第二道暗色魔力直接沖破劍氣打在了無鳴身上。
無鳴被震的後退幾步,用劍撐着地才勉強站穩,一口鮮血噴出,他露出絕望痛苦的表情聲嘶力竭的吼道:“逆徒!”
阿諾知道自己這一掌要不了他的命,也沒理會,轉身消失了。
魔君行宮。周齊真的以為阿諾在閉關,和白虎守在門口等他出關,天亮時分卻見阿諾從外面回來,驚訝的問道:“師弟你不是閉關了嗎,你怎麽從外面回來,你去哪了?”
“滾開!”阿諾臉色很差,一腳踹開門進去後又重重的關上,任憑周齊在門外喊什麽都不再有回音。
阿諾回屋後進了地宮,他在裏面揮拳砸着石壁,像是在打一個積怨已久的仇人,直到雙手沾滿鮮血,痛的冷汗流了一身才停手。他靠着牆滑下去蹲在角落,用沾滿血的手甩了自己幾個巴掌:你他娘的還是個人嗎,你居然敢打傷師父,誰保你活下來,誰帶你入師門,誰教導你成人!你都忘了嗎?你怎麽下得去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他忽然就哭了起來,由一點點的抽泣逐漸變為放聲大哭,抽噎的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似的。
五百年了,他一直活得很壓抑,他本是一個陽光開朗的少年,卻身不由己變成今天這幅鬼樣子。他多想去淨水河邊引爆一條河的水,呼風喚雨響徹山河,可是他不能,他連發瘋都得克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