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到底誰才是你的好兄弟
到底誰才是你的好兄弟
沈槐安的眼神從眼前的烏桕樹挪開,神色黯然地望向前方的綠蔭,發呆片刻後繼續開口
“原來……道路真的是擁擠的,卻又是如此寂寞。”
岳渟淵望着他,赭紅色的落葉映入他的眼底,竟透不出一絲光彩,這聲音聽起來孤寂又清冷,直達岳渟淵的心髒,像一張大網越收越緊,擰得隐隐作痛。
他在圖書館打工的時候看過泰戈爾的詩集,他明白沈槐安的言下之意,他也看到了真正的沈槐安。
溫柔和樂于助人不過都是假象,實際上眼前的人,不過是一個缺乏陪伴和需要,而在不斷尋找存在感的小孩……僅此而已。
不知是相似的家庭引起的共鳴,還是少年流露出的悲傷讓他起了恻隐之心,此刻他的內心只想安慰眼前的人,哪怕只有一點點……
他深呼吸憋回泛紅的眼角和內心的酸脹感,然後拉着嘴角朝他牽強地微笑:“你說了這麽多,我什麽都不說不是顯得我太不夠意思了?”
“我親爸很早就沒了,我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高一的時候為我找了個繼父。”
說話的人在看不見的眼裏,閃過幾不可覺的恨意,語氣輕蔑:“之前那個男人在修車廠上班,還知道賺點錢補貼家用,現在完全就是爛人一個,每天只知道醺酒賭博,我基本當他是一個死人。”
說到這,岳渟淵就沒再繼續開口,因為沈槐安握住了他的手,岳渟淵幾乎沒有猶豫就努力回握。
兩個少年在烏桕樹下彼此緘默,用手心傳來的溫度相互安撫,明明是秋風掃落葉的蕭條景色,他卻被橘紅的楓葉襯得格外溫暖。
手心的溫柔融入了悲傷的眼底,于是在這散落烏桕葉片的季節裏,受傷的的秋日被煉化了,從此他可能最喜歡的季節就會是秋天了,他想。
回到學校時,兩人偷摸爬進圍牆。
他對沈槐安交代:“估計禿頭李在這附近守着呢!我先爬進去探探風,要是你聽到禿頭李的聲音你就從別的地方進去,裝作自己生病去醫院了。”
說完他熟練地踩在磚頭上翻了進去,果不其然,禿頭李就在不遠處的操場等他們。
操場是逃課的必經之路,不論這兩個小兔崽子從那進來他都能看得見,遠遠就看見岳渟淵跳下來的李主任內心怒火中燒,這個小兔崽子才剛安分了沒幾天,又開始給他找麻煩!
看見禿頭李,岳渟淵趕忙悄聲對牆外的人報信:“禿頭李就在操場,你快從別的地方進去,我先把他引走,萬一被別的老師抓了,你就說你生病了!”
“诶!!小兔崽子往哪跑!守你一下午了!”
見岳渟淵要跑,李主任抖着自己的小肚子追趕他,兩人從操場你追我趕繞到教學樓下時。
岳渟淵停住,氣喘籲籲地對追上來的禿頭李:“李、李主任、你還挺、挺能追的。”
“臭、臭小子!想當年、我可是、參加過、教工組長跑的!不許再跑了!否則、否則我……”
禿頭李說到一半開始大喘氣,他在心裏嘲笑:就這還教工組長跑呢,怕不是最後一名吧!
又望了望禿頭李的後方,空無一人,很好!看來沈槐安應該已經從別的地方進來回班上了。
禿頭李覺得今天的岳渟淵說不上來的乖巧,說不讓跑就不讓跑,現在還乖乖地跟着他去教導主任辦公室。
難不成真的是最近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了?今天出去只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那自己可得好好開導他!然而在他進入辦公室以後他的想法就被扼殺在襁褓裏了。
不止李主任就連岳渟淵自己進門時都怔住了,他不知道沈槐安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少年一臉泰然自若地站在李主任辦公桌前方。
“沈槐安?哦~你是來補假條的吧?聽說你下午不在教室,不舒服了嗎?”
語氣溫和,絲毫沒有方才對岳渟淵的嚴苛。
誰料少年站的筆直,語氣誠懇地開口:“我是來寫檢讨的李主任,今天下午我帶着六班的岳渟淵同學私自逃課。岳同學以為我生病了,才答應和我一起出去的,沒想到我是帶着他逃課。”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李主任仿佛是開啓了新世界的大門,長大茫然的雙眼,驚愕的微張唇齒。
岳渟淵覺得窗外的鳥叫聲很好地诠釋了此刻禿頭李的心情,雖然沈槐安的話是沒錯,但是沒想到沈槐安這麽講義氣,直接給了禿頭李重重一擊。
他現下頗有些得意:看吧!年段第一的好學生也會拉人逃課,沒想到吧!又感嘆沈槐安對他的的兄弟情義真真是日月可鑒!
李主任懷揣着受驚的小心髒,連平時最拿手的唠叨式教育都顧不上了,讓兩人回教室寫三千字的檢讨明天上交。
等兩人走出辦公室後,李主任撥打了學生心理咨詢室的電話,顫顫巍巍地對電話裏的老師說:“喂?林老師嗎?近期高三的任務可能太多了,學生壓力大,我建議多開幾次心裏輔導課。”
“喂教研組嗎?明天早上開個大會……對!關于高三學生減壓減負的。”
“噗嗤”兩人一同回教室的路上,岳渟淵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麽?”沈槐安不解。
“你剛剛看到禿頭李的表情了嗎?哈哈哈……”
“你剛才一本正經地對着他說‘是我帶岳渟淵同學逃課的’哈哈哈……你也太搞笑了吧!”
岳渟淵捧腹憋笑,聲音故作深沉,學着沈槐安方才自首的儀态。
沈槐安的眼底也透露出笑意:“可我剛才是認真的。”
“我知道啊!”他擦擦眼角的生理淚水,跳上前挎住沈槐安的脖子:“沒想到你這麽仗義,以後我們倆就是真兄弟,誰要敢欺負你,我就替你揍他!”
少年和他差了半個頭,踮着腳尖努力挎在他的脖子上,左側的校服被手臂帶起,露出細嫩的腰肢。
真白……沈槐安啞然失笑,摟住身旁不安分地挎着自己脖子的人的腰身,順便把衣角往下帶。
回到教室以後,池寒柯馬上就湊過來,急切地問道:“你去哪了?我可擔心死了!”
“出去給隔壁班小姑娘打了個水回來你人沒了,你知不知道剛才班主任問我你去哪了,我都不知道怎麽說!”
“你怎麽說的?”
“我說我不知道……”
沈槐安沒有回應默默拿出了方格紙,池寒柯湊過去想看看他在寫什麽,就見到沈槐安在第一行空了好幾格緩緩寫上‘檢讨書’
???池寒柯腦袋裏冒起一連串的問號。
“你為什麽要寫檢讨書?”
“下午逃課了。”
“逃課?!”
池寒柯的音調驟然拔高,沈槐安用餘光瞥了他一眼,他才察覺附近的同學都被他的聲音吸引過來了,急忙壓低嗓音:“不是……你怎麽就逃課了?”
“因為無聊就想逃了。”
池寒柯驚詫地靠後仰,他的耳朵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你一個人逃課啊?”
沈槐安寫字的手停頓了一下,緊接着又繼續動筆寫字。
“和岳渟淵。”
……
池寒柯陷入無盡的沉默,沈槐安不僅學會逃課了,而且還不是帶着他逃課,而是帶着一個認識了不到半學期的別班人!
天天給他補習就算了,還帶着他出去玩!
內心升起嫉妒的熊熊烈火,池寒柯咬牙切齒地問他:“為什麽不帶我!我不是你的好兄弟了嗎?”
“帶你?”寫檢讨的人發出嗤笑:“年段第101名逃課,我怕明天做升國旗整個操場都是你的檢讨聲。”
“沈哥,這個是重點嗎?我居然不是你的第一選擇!這才是重點!”
“你背信棄義,你說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我知道了,我不是了對不對,現在岳渟淵才是!”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渣男!”
“你說什麽都對,閉上嘴,打擾我寫檢讨了!”
池寒柯憋屈地往回挪,心裏罵了一萬遍沈槐安。
放學以後,池寒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着急回家,見岳渟淵從門口進來連忙挺直身板,俨然一副正宮模樣看着眼前這個漂亮的魅惑主上的狐媚子!
打一進門,岳渟淵就看見他像只鬥志昂揚,随時準備戰鬥的大公雞一樣緊緊盯着他,心中十分困惑,他好像沒惹到池寒柯吧?
在腦海裏回顧了一下,嗯!沒有惹到他,難不成是前兩天和他打球的時候,蓋了他帽好幾次,還懷恨在心?
見沈槐安朝自己走來,偷摸着湊到他耳邊:“池寒柯怎麽了?”
沈槐安把他拉到遠離池寒柯座位的地方,從容開口:“沒事,他有點鬥雞眼,在治了。”
“哦。”岳渟淵知道他在開玩笑,于是忍俊不禁地帶着憐愛的目光望着池寒柯。
然而落入池寒柯眼裏,狐媚子不禁魅惑主上還對他示威,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池寒柯幹脆背上書包帶着被打入冷宮的悲涼心情,喝了一口汽水:主上好狠的心吶……
走之前又故意在沈槐安面前繞了一圈,他要好好向岳渟淵昭示一下,到底誰才是沈槐安最好的兄弟!
沈槐安并沒有搭理他,并對着他說:“你擋到我們倆的光線了。”
再一次被暴擊的池寒柯嘴裏念叨着:“沈哥你變了!”絕望離去。
“他……精神狀态什麽的,還好嗎?學習壓力不大吧?”他看着池寒柯一系列的操作,打趣道。
“嗯,我會和他爸媽提個醒叫他去看看。檢讨寫完了嗎?”
“嗯?沒寫。”
沈槐安把下午上課寫的檢讨從書包裏拿出來遞給他:“我下午上課多寫了一份。”
“?”岳渟淵擺手将檢讨推回去:“不用了!我自己寫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