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扣分操作
第43章 扣分操作
郁岸眺望着燈塔上方晃動的太陽旗幟出神,身處幻室之中,游戲中的貼圖和場景變得無比真實,組成黃昏光線的柔光粒子穿過指間,匆匆而逝。
衣袖布料變成了粗糙的麻布,從純黑兜帽變幻成舊世紀旅者的服裝,但純黑兜帽的效果被保留了下來,旅者的鬥篷遮住了他的臉。
《灰鴉:玩具屋》發布的試玩版增補關卡中總共有三個場景,郁岸玩得最少的就是這個場景,失落小鎮,因為本場景的推薦游玩人數是四人,而且作為目前發布版本的最後一關,難度最大,直播容易翻車。
失落小鎮的關底boss極其難打,攻擊範圍大,攻勢密集,移動速度還特別快,郁岸花了一下午死磕這個boss,也不過打到它殘血進入暴走狀态亂殺罷了,對觀衆和主播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這屬于游戲官方的心機設定,失落小鎮的關底boss名叫亡湖寄生者,在血量和戰鬥方式上都刻意做過加強,為了激起一些高手玩家的勝負欲,免得正式版還沒發布,就被一些人戲谑“灰鴉玩具屋就這?”
普通玩家完全可以不去挑戰關底boss,只要去爬一條很崎岖的路就能通關。
那位黃奇主播為了滿足觀衆特意做了一期視頻,開修改器,用開挂的手段把角色的戰鬥數值拉滿去吊錘亡湖寄生者,一刀999,特別爽,還給自己的旅者角色做了個特殊貼圖皮膚,把旅者鬥篷換成了粉紅大蝴蝶結頂在頭上。
後來被公司發現,對他發了一封內部警告,黃奇灰溜溜把視頻轉自己可見了。
郁岸試着虛握雙手,觸感與現實沒有絲毫不同。腳下石子路的縫隙雜草叢生,荒蕪小鎮外的一塊供旅客落腳的巨石上,昭然就坐在那兒,同樣仰望着遠處燈塔上的太陽旗幟。
雖然在這個場景裏,角色的身份都是旅者,但旅者裝扮各不相同,昭然頭上有一頂短沿畫家帽,肩頭挂着一個斜挎畫箱。
郁岸走近他,在巨石上找了個地方跳上去坐下,兩條小腿來回晃蕩。
“你還挺精神的,還痛不痛?”昭然偏頭問。
郁岸若無其事晃腿:“什麽,你用勁兒了嗎,我怎麽沒感覺。”
昭然把手伸到他腿根內側捏了一把。那裏落了個鋸齒牙印,郁岸迅速并起雙腿嘶嘶吸涼氣。
“嘴硬。”昭然彎着眼睛,逗小孩似的調笑語調,明明一點兒歉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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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嗡鳴,似乎有聲音從腦海內部盤旋,郁岸凝神細聽,從噪音中分辨出技術組實習生雍鄭的聲音。
“注意,你們的身體處在馬戲團內的空幻室中,意識已經鏈接到《灰鴉:玩具屋》的游戲幻室中,在雙重幻室之內必須格外小心行事。”
“場景已被完全封閉,只進不出,唯一出口在瘟疫村莊場景內,搞定畸體後給我信號,我才會打開出口。”
“确定鏈接穩定後,我會再鏈接候補實習生進入場景,注意識別。”
“幻室內部情況複雜,一些在原游戲內無法互動的背景、貼圖和npc都會實質化,所以很可能會帶來意料之外的危險,盡量去尋找你熟悉的安全路線走。”
“你們要按順序排查全部三個場景,把目标畸體揪出來,然後從出口處脫離鏈接。”
“記住,在這裏受傷甚至要比真實受傷更嚴重,會傷害到大腦神經,所以每走一步都務必謹慎。我這裏看不到你們的真實情況,超過十分鐘後我們的聯絡也會中斷,所以無法做出及時的幫助,一切只能靠你們随機應變了。”
時間一到,電流噪音消失,雍鄭的嗓音也随之消失,周身一片寂靜,只剩黃昏下木葉凋零沙沙作響。
郁岸跳下巨石,摸了一把地面上的碎石,在枯矮荒草覆蓋的地面上辨認出通往小鎮內的路,被日光烘烤後的枯草散發着溫厚的氣味。
他習慣性摸向腰間,才發現儲核分析器不在身上。原來身體以外的裝備是帶不進來的。不過他早有準備,提前挑了一枚核嵌進眼眶中。
是那枚破解幻室美容院得到的幻室核-畫中取物,郁岸手裏唯一能無限次數使用的銀級核,高傲球棒帶不進來,儲核分析器中其他的核都不能無限使用,如果能再弄到一個武力加成的核就好了。
首次鏈接銀級核帶來的痛苦持續了很久,其實剛剛昭然問他還痛不痛指的是這件事,是小色鬼自己想歪了。銀級核與眼眶鏈接激得他一頭栽倒,左眼和口鼻滲出血絲抹蹭到昭然懷裏,可他真感到痛苦難當的時候反而流不出眼淚了,只埋頭在昭然胸前虛弱急促地喘氣。
昭然一下一下地摩挲他,衡量着自己能帶給他的利益與他承受的痛苦比較是否重量相當,這些本可以不再經受的疼痛對他而言真的值得嗎。
直到終于熬過劇烈的不應期,郁岸擡起臉,左眼的銀色瞳仁閃着蒼白光澤,額頭大汗淋漓,抱着他的腰笑出聲:“然哥,有那麽愧疚嗎,我在你手下幹活,這是你欠我的,以後要用身體還。從今天開始我拉你的手不準甩開。”
不答應也是白費力氣,他有一百種辦法磨到自己答應,昭然最了解他的脾氣。
沿着荒蕪的石子路逐漸深入小鎮,幽深安靜的氣氛令人不安,黃昏時分落日已經在地平線停留太久,卻始終不曾落下,但昏黃光線越來越暗。
小鎮已經徹底失去生機,一些古老的尖頂洋房交錯伫立,牆皮受潮翻卷,二樓窗口下方留下雨水侵蝕的鏽跡,在昏暗光線下看起來像流淌的血。
忽然,郁岸正盯着看的那扇玻璃後出現了一張臉。
一張老者的臉,眼窩深陷,面皮幹枯褶皺。看來小鎮裏還餘留着沒搬走的住戶,似乎外鄉旅者的到來驚擾了小鎮的寧靜,老人用冰冷怨毒的眼神俯視他們,他扭動身子,似乎打算打開窗戶破口大罵。
但他并沒用手去撥鐵窗的插銷,而是用嘴,用掉光牙齒的萎縮牙龈奮力銜住插銷試圖開窗。
怪異的舉動匪夷所思,郁岸沒多在窗下停留,拉起昭然就跑。
“嗯……”昭然猝不及防被他緊緊牽住,緊握着向前跑,他只好也跟着跑,不明緣由。
“我在游戲裏沒見過那個老頭npc,還是離遠點吧。”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又與幾個小孩擦肩而過,騎着獨輪車歡快地從身邊溜過去,但他們只有表情開心,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因為他們嘴裏有的叼着一包糖果,有的叼着一支風車,如果開口,嘴裏叼的東西就掉了。
“這些npc也從沒出現過。”郁岸伸手撫摸路邊生鏽的舊路牌,在游戲裏這些擺設都只用紅白色塊來表現,但實地鏈接進來後,上面的字卻清晰可見。
小城裏的街區名字都清楚地漆在路牌上,灰鴉公司對場景細節的把控也過于驚人了吧。
“灰鴉制作組接受采訪時說這個場景是參照真實地點做出來的。”郁岸随口猜測,“他們只說參考了一個古老隐蔽的鬧鬼小鎮,制作組去采風拍攝時幾個工作人員受了傷。難不成在幻室的作用下,還原出了真實小鎮的原貌和裏面的原住民嗎。”
昭然面對站牌,托着下巴逐個端詳上面的地名:“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沒什麽可怕的。我擔心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小鎮內河道交錯,建築被寬窄不一的河道分隔成不同的區域,他們要去小鎮邊緣燈塔處,就必須經過一條肮髒的水道。
陣陣腐臭彌漫在空中,水面漂浮着數不清的盤子大小的黑色球狀物,表面光滑富有彈性。
“那是食人蝌蚪。”郁岸低頭探查,“這個場景裏的小怪,藏在河道裏,有水的地方就有這種東西,如果有人掉進水裏就會被它們争奪分食,趟水過河是不可能的。”
“其實正确的名字是赫奧匹斯,确實很兇,叫食人蝌蚪也很貼切。” 昭然蹲在水道邊,撿了根木棍戳戳黑色球狀物表面,黑色圓球翻滾一圈,忽然從表面裂開一張長滿尖牙的巨嘴,猛地咬斷了木棍尖端。
“設定集裏沒寫過……”
“是我家鄉的生物。”昭然笑道。
郁岸聞言又一次好奇低頭打量,在密集鋪在水面的蝌蚪縫隙中,水底有個東西隐約發光。他想找個東西試着撈一下,但無論木棍還是鐵棍,一旦探入食人蝌蚪的領地,就會被一口咬斷。
他只好暫時放棄,尋找過河的辦法。
不遠處,水道中央的落腳臺上站了個高大肥胖的男人,男人懷裏抱着一個嬰兒襁褓,朝兩人揮了揮手,大聲道:“你們想過河嗎?行行好,賞我五百塊給孩子買奶粉我就讓路!”
“乞讨者。”郁岸念出了這個npc的名字。這個光頭男人是游戲裏設定的角色,看似乞讨,其實是劫道,占在唯一能過河的墊腳臺上不讓路,給他五百塊他才離開。
玩家想通過這裏其實不難,五百塊在游戲裏也不算多,随便刷幾個食人蝌蚪就有了,郁岸平時選擇卡bug過,利用精準的微操讓角色卡着乞讨者邊緣的角落跳過去,不用給錢,速度還快。
“兩個人要給一千他才讓路,我們沒武器,刷不了食人蝌蚪,也不可能在這兒浪費太多時間。”
昭然雖然跟着進來了,但他的身份依舊是面試官,要給實習生在第三項考核中打分,所以除非生死關頭,他不會給郁岸過多的幫助。
郁岸想了一下,回頭偷瞄了昭然一眼。
那眼神就像拆家之前先觀察一下主人在不在附近。
昭然瞬間懂了他的意圖,他想把乞讨者直接打下去。別人或許會因襁褓中的嬰兒手下留情,只有郁岸絕對不會。
但乞讨者身高體胖,體格足比郁岸壯幾倍,沒有武器也沒有武力類畸核,他不信郁岸敢冒這個險。
心裏雖這麽想,昭然仍然做好了在郁岸落水前接住他的準備。
郁岸算準距離,蹭地從水邊蹿了出去,像在游戲裏做過無數次的那樣,他踩住石臺邊緣墊了一下腳,然後借力再次躍起,向水道對岸跳去。
唯獨一點在昭然意料之外,郁岸離開墊腳臺時,左手快速伸展,将嬰兒襁褓從壯漢乞讨者的懷裏奪了出來。
乞讨者愣住,匆匆跟着郁岸消失的方向扭過身子。
郁岸穩穩落地,轉過身來,突然松開左手,嬰兒從襁褓中滑落,在即将墜入水道中那一刻被郁岸抓住了腿,倒吊在半空。
“你——”壯漢乞讨者驚慌地伸出雙臂去接,腳下無意挪動,一腳踏空,從石臺上跌落下去,在肮髒水道中央激起腥臭的浪花。
饑腸辘辘的食人蝌蚪被肉香吸引,争先恐後湧向落水的壯漢,棘刺般的尖牙瘋狂撕扯獵物,瞬間髒水已然染上深紅。
郁岸根本不為所動,趁食人蝌蚪都被吸引到石臺附近,不緊不慢地挽起褲腿,趟進髒水中去之前有個閃光物品的地方彎腰摸索。
“……”
昭然怔了半晌,皺眉在成績冊上給郁岸狠狠扣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