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曲夢寒靠着僅存的精神力走進了卧室, 一頭栽倒栽到了床上，困意如洪水猛獸般侵襲過來，耳邊顧今宵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遙遠。
又強撐着和他說了幾句話後, 曲夢寒的意識逐漸渙散, 實在是撐不住了，“顧老師......不行了，我太困了......”
“嗯，那趕緊睡吧。”
“好的......顧老師......晚......”
“安”字剛發了前音, 曲夢寒就沉沉睡去了。
顧今宵溫潤着嗓音, 柔聲道了句：“晚安，曲同學。”
睡死過去的曲夢寒當然沒辦法點取消通話，顧今宵等了一會兒沒見有反應，知道應該是和周公下棋去了。
手機就枕在旁邊，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顧今宵聽着, 腦海中浮現了她嘟囔睡着的樣子。
明明動起來的時候跟個小狐貍似的, 小腦袋瓜子裏既能裝下數學還能裝下奇奇怪怪的想法、
安靜下來的時候又和泡芙有幾分相似，睡得可真香啊。
猝不及防, 顧今宵回想起那句“奇妙的關系”, 覺得确實如她所說有夠奇妙的。
但光奇妙還是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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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曲夢寒的疲憊總算是一掃而光了, 摸到手機的瞬間也同時收到了顧今宵的消息。
周日顧今宵一般吃完中飯就回明大了，先得回去給小家夥收拾收拾，然後要麽在家做課題要麽去研究室整理下周的工作。
今早的“早安”不是陳曉蘭督促他發的, 是他主動的。
【曲同學, 起來了嗎？昨晚睡得怎麽樣？】
嗯？
顧今宵這是怎麽回事？
這就已經快進到每天發早安，晚安了嗎？
曲夢寒沒談過戀愛, 自诩封心鎖愛只對搞錢三十歲退休感興趣，但拍來拍去拍的都是偶像劇，身旁還有個寫言情小說的姜星月，對流程那是了如指掌。
可又覺得顧今宵不該是這般主動的人，一下子也不太能拿得準。
只是“曲同學”這三個字他是不是叫得有點太多了？
怕和他連上語音後又會滔滔不絕忘了時間，今天再遲到喬然那邊可沒辦法交代了，于是曲夢寒沒有準備打語音，只是回了句：【顧老師早啊，還行，總算是不困了】
随後她收到了顧今宵發來的幾張泡芙的照片。
貓貓！
是貓貓！
突然湧出來的貓貓能量給曲夢寒充了電，她打開圖片對着猛吸了一陣後一一點了保存。
不愧是布偶，顏值是真高啊。
和它的鏟屎官有得一拼了。
【顧老師，你為什麽會想到養貓貓啊？】
獨身的女孩子養貓再正常不過了，她這種“無貓之人”才是可憐的少數派，但顧今宵會養貓她是沒有料到的，
布偶也不可能是撿來的流浪貓，那就肯定不是小說裏的經典劇情看到被遺棄的流浪貓好心收養的展開了。
曲夢寒好奇地問了聲。
【不行嗎？】顧今宵反問說。
【不是說不行，而是感覺顧老師不像是會養寵物的人。】
曲夢寒也知道這是偏見，但沒辦法，顧今宵的存在就是偏見本身了，很難讓人不先入為主去想。
已經把自己問到無問題可問了，為何她還會有這樣的誤解。
顧今宵有些無奈，自己的确是喜清淨簡單，不喜歡熱鬧社交的那類人，但也不至于到養只貓都被質疑的程度。
顧今宵：【看樣子你對我的誤解還是挺大的】
曲夢寒：【就是因為有誤解所以才要多加了解嘛】
顧今宵：【那你現在了解了多少了？】
曲夢寒：【一丢丢】
沒想到問到這個地步還只是一丢丢，顧今宵也沒轍了。
顧今宵：【那曲同學還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就行】
曲夢寒：【了解一個人不能光靠問的，很有可能是包裝出來的人設】
不看小說，又不關注娛樂圈的顧今宵自然不知道什麽是“人設”。
但做學術研究，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有問題就問，絕不不懂裝懂是基本中的基本，所以他很自然地問：【人設是什麽意思？】
如何解釋又讓曲夢寒犯了難，撓着下巴思考着措辭，甚至去網上搜了一下，覺得哪個都沒說明白。
最後還是自己組織了語言，然後發了條長語音過去。
這麽長一段話，打字可太累了。
“你可以簡單理解為人設就是呈現在旁人眼中的形象。拿小說舉例子，有些人設是放浪不羁，有些是內斂腼腆，有些是嚣張跋扈，有些是古靈精怪。再比如娛樂圈裏，老好人，學霸，天然呆，蠢萌，女漢子啥的全部都是人設。但這個人設它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故意演出來的。娛樂圈的話，百分之九十都是經過包裝的。”
顧今宵點開聽完，除了中間有一兩個名詞不太知曉含義，其餘明白了七七八八，随即抓住了重點發問：【那你的人設是什麽呢？】
準确說，曲夢寒在娛樂圈的人設是：清純學霸校花，但這六個字此時此刻她是打死都說不出來的。
清純？只是長得人畜無害，看上去像小白花，實際上差了十萬八千裏。
學霸？在顧今宵面前自稱學霸太不自量力了。
校花？正經學校可不評這個。
于是斟酌再三，她給出的回答是：【我是純天然，沒有人設】
此時的顧今宵打開了曲夢寒的百科，之前他看的時候并沒有太仔細，這會兒重新逐字逐句分析了起來，有幾個關鍵詞十分顯眼。
顧今宵：【百科上寫着你是明大校花】
曲夢寒：【......那是媒體他們瞎說的，咱們明大是正經學校，不評什麽校花校草】
顧今宵：【還是清純初戀臉】
曲夢寒：【......亂講，胡說八道，沒有的事】
顧今宵：【還是頂級學霸】
曲夢寒：【......沒有沒有，是有人亂說的】
好家夥，又不是面試，怎麽還一個個摳字眼問啊。
曲夢寒被問得有些坐立難安間，收到了一條顧今宵發來的語音信息，好奇地點開，聽到了不明所以且輕飄飄的一聲：
“我倒覺得他們說得挺對。”
曲夢寒反反複複聽了三遍，确認并沒有幻聽後，無語凝噎了。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自己都尴尬到腳趾摳地了，他怎麽能擱這兒陰陽怪氣！
也顧不上什麽遲到不遲到了，曲夢寒反手一個語音電話就打了過去，不弄清楚今個的拍攝都入不了戲了。
“顧老師，什麽叫你覺得他們說得挺對？”曲夢寒上來就是特意換了嚴肅口吻的質問。
顧今宵先咳了兩聲，确認嘴角的弧度已經收回來後才點了接通。
“就是字面的意思。”
這幾段描述挂在百科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按理不該有反應，但從顧今宵嘴裏念出來就充斥着內涵，被看了笑話的感覺。
曲夢寒試圖撇清關系：“顧老師，這是人設！人設！明不明白！”
卻被顧今宵精準點破了前後的矛盾：“你剛才不是說純天然，沒有人設的嗎？”
“......顧老師，你故意的吧。”
“曲同學，不存在什麽故意，我只是闡述了事實。”
“......”
曲夢寒在心底咬牙切齒，仰天長嘯了兩聲。
看來姜星月想要參考他寫男主人設的計劃是徹底泡湯了，哪個星球清冷的高嶺之花是這樣的啊！
沉默的終端，她決定還是表達一下嚴重的不滿情緒，開口沉聲說：“顧老師，你可以去百科上搜搜清冷矜貴，高嶺之花男主。好好看一下這種人設的人應該是什麽樣的。”
然而曲夢寒還是小看了名為“真誠”的必殺技有多麽可怕。
“好的，我去搜一下。”說完顧今宵就真照做了，輸入了關鍵詞【高嶺之花男主】，然後挑了條搜索結果念了出來：“五本高嶺之花男主文推薦，超甜，嗑死我了。第一本高冷禁欲系大學教授vs貌美小狐貍頂流小花，男女主機緣巧合相識于女主拍戲的現場......”
？？？
先撇開這石破天驚的操作不談。
高冷禁欲系大學教授？
貌美小狐貍頂流小花？
相識于拍戲現場？
這聽着怎麽越來越不對勁呢。
“卧槽！！！！顧老師別念了！！！！！！！！”
愣了幾秒反應過來的瞬間，曲夢寒用一個上下三層樓都要投訴的音量制止了他。
但為了能夠繼續在地球這個家園上生存下去，即便被投訴也不得不這麽做，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顧今宵詫異地問。
看樣子他應該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那就還有得救。
但這裏要怎麽解釋才能蒙混過關啊。
搜索引擎的排序要不要這麽應景啊。
“咳......咳......”曲夢寒戰術性咳了兩聲，吞吞吐吐，小腦袋瓜子在飛速旋轉着，“就是......”
也顧不上理由離譜不離譜了，這裏只要能編出一個就是勝利。
可惜關鍵時候卻是黔驢技窮，沒了主意。
過激的反應和支支吾吾明顯在現場編理由的反常舉動，讓顧今宵重新審視了一遍剛才念出口的內容。
言情小說不在他能夠理解的範圍內，所以念的時候并沒有深想，只是單純把字給讀了出來。這會兒再細看雖然“嗑死我了”是什麽意思不太明白，但幾個描述卻很是湊巧。
高冷禁欲系大學教授？
貌美小狐貍頂流小花？
相識于拍戲現場？
竟是如此。
顧今宵嘴角剛收回去的弧度比方才更明顯了些。
小狐貍這個形容還真是貼切。只是自己應該算不上高冷吧。
還有禁欲又是指什麽？是沒有女朋友的意思嗎？
他揣着明白裝糊塗沒有立即戳穿，而是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了。
“這裏的大學教授指的是正教授嗎？但我現在還只是副教授。”
還在絞盡腦汁的曲夢寒忽然聽到了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是二丈摸不着頭腦，表情也逐漸迷惑了起來。
什麽意思？
剛才的對話和他是副教授還是正教授有什麽關系？
思維是不是太跳躍了些？
僅僅五秒後，終于反應過來的曲夢寒便爆發了将再次遭到上下三層樓投訴的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今宵果然是個天才啊！！！
待從腹痛的折磨中緩過勁來，曲夢寒清了清嗓子，不甘示弱也找了個清奇的角度：“沒關系，我離頂流也差了可不止一點半點。”
【高冷禁欲系大學教授vs貌美小狐貍頂流小花】成了低配版的【高冷禁欲系大學副教授vs貌美小狐貍頂三線糊咔】。’
顧今宵：“嗯，那還挺對等的，正教授我也評不上。”
曲夢寒：“那顧老師為什麽不努力一下呢？”
顧今宵：“努力了就不對等了。”
曲夢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要是突然爆紅成了超級大明星不也不對等了？”
顧今宵：“那只能努力沖擊一下菲爾茨獎了。”
兩個學數學的再次化身謎語人，你一言我一語過招了好幾個回合，句句都精準擦邊落在了重點的邊框上，卻誰也沒有跨進去。
還是喬然的催促消息開始狂轟亂炸時，曲夢寒才不得已道了別：“顧老師，我經紀人在催了。昨天就遲到了，今天再遲到會被殺了的。那我先挂啦！”
“嗯，路上小心，注意休息。”
手都點到挂斷上了，跳躍性思維的曲夢寒冷不丁來了句：“對了，顧老師，曲同學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之前問都是劈頭蓋臉直接砸過來的，忽然多了個正式開場白反而讓顧今宵有些不習慣了，以為會是什麽嚴肅的問題，不免連心緒都收緊了些。
“嗯，你問。”
結果她問出來的是：“對哪些素數p，多項式x的八次方+1模p不可約？”
數學，竟然是數學。
這是顧今宵怎麽都沒想到的。
這樣的故事展開，這樣的劇情發展下，此時此刻她問出來的竟然是一道正經的數學題。
過于正經以至于聽起來反倒像是玩笑了。
但數學無疑是嚴肅的，數學問題也是嚴肅的問題。
而自己作為【高冷禁欲大學副教授】解答數學問題更是理所當然。
所以不是她天馬行空，是被帶進坑裏的自己不對勁了。
“答案是不存在。x的四次方+1模p可約你肯定知道，這個結論是之前發表在《美國數學月刊》上的一道公開求解的問題，之後被收錄作為了《抽象代數基礎》的練習題，當p=2時......”
顧今宵說完解答道別後，複盤了今早的這通語音通話，再次深覺了“奇妙的關系”的奇妙之處。
但是不是該找個時機升華一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