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話
第三十三話
“是這樣，今天下午三點左右，在機場，莊女士被一名手持兇器的歹徒刺中左下腹，目前已經送往我院急診部……您先別着急，目前患者處于昏迷狀态，但情況穩定，醫院手術需要家屬簽字，請問您是否方便過來一趟？”
電話說完，榮嘉蘿已經穿好外套走至辦公室門口，出來和助理交代有事要外出一趟，她一臉沉靜走進電梯，擡眼看見光可鑒人的電梯門上，一貫淡然的表情早有些慌亂。
直到坐上車，發現搭在方向盤的手腕在發抖。
榮嘉蘿閉着眼深吸一口氣，下車，回到一層打車去醫院。
到了醫院，她在急診樓手術室外面的等候區坐了好一會兒，漸漸發現自己有些繃不住，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空曠和彷徨無助。
說到底，她也是個沒什麽安全感的人。
從小父親對待她的态度陰晴不定，若即若離，所以她早熟，很早就學會壓抑自己的情緒，不困情不亂心，不為外界所動。
為數不多的溫情，則來自于那些年和媽媽來往的書信。
她依賴于莊粵筆下的力量，自信地活下來。
榮嘉蘿拿手機給蕭勁揚打電話，“Leon……”
剛發兩個音，蕭勁揚就聽出她語氣不對，“怎麽了？”
“你能不能來醫院陪我？”
蕭勁揚今天是要出差的，臨時的決定，這會兒已經打點好行李準備去機場，公司法務和總助拿着合同就在邊上等着他随時出發。
他原本想和她說，等他出差回來就到她媽媽跟前，把結婚的事情說了，然後就去領證。
結果倒先接到了她的電話。
蕭勁揚撇下司機，自己開車去了市醫院，路上打電話通知市場部總監，讓他直接在機場和公司法務碰頭，先帶人過去跟合作方會面。
他到急診樓的時候，莊粵的手術還沒結束，人來人往的走廊裏一眼就發現那道靜默立在牆邊的纖細身影。
“嘉蘿——”
榮嘉蘿聞聲擡起頭，就看見他闊步而來，大衣下擺跟着亟亟飛起，她動了動雙腳挪步上前，任由自己失重般軟軟地撞入他的懷裏。
蕭勁揚伸手接住她的身子，感覺到她後背僵冷，于是抱得更緊切，對她呵着溫細的熱氣，“沒事，沒事，有我在。”
榮嘉蘿愣着神不言不語，依賴他度過來的體溫慢慢讓自己回溫。
蕭勁揚對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只在電話裏聽她寥寥幾句說個大概，感覺到她快哭的聲腔，就着急忙慌趕來她身邊了。
手術結束後，榮嘉蘿甚至反應有點遲鈍，蕭勁揚帶着她到主刀醫生面前詢問術後情況。
醫生摘下口罩，簡述：“患者情況穩定，傷口不算淺，但好在沒有傷及髒器，昏迷只是失血過多導致，現在沒醒也因為麻醉的藥效還沒過，放心，睡一覺就好了。”
随後，莊粵被推入單人病房。
榮嘉蘿挪了張椅子在病床邊候了許久，緊繃的情緒也有所緩解。
眼見天黑，蕭勁揚撫着她的後腦勺，彎下腰對她說：“這裏有護士和護工看着，一下午餓壞了吧？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從剛才到現在，榮嘉蘿安靜着沒開口吭過一句半句，一切手續也都是蕭勁揚在幫忙處理，她聞言一下子醒過神，慢慢站起來，被他牽着走出病房。
出來後她忽然注意到什麽，冷不丁問了句：“你今天有事？”
蕭勁揚回過頭，“什麽事？”
榮嘉蘿的視線在他身上的衣服打轉，他衣着正式，西裝筆挺，還系着領結。
蕭勁揚意會，回道：“沒什麽事。”
榮嘉蘿卻不信，“重要麽？”
“沒你重要。”
“……”
蕭勁揚笑了笑，拉着她邊走邊解釋：“臨時決定出差，不過我已經安排其他人負責了，我到不到場，不影響。”
臨時決定的，就表示有一定的緊急性，指名要他出席，又怎麽會沒影響？
榮嘉蘿看着腕表的時間，說：“現在訂機票趕過去或許還來得及，接下來我一個人沒有問題，如果知道你要出差，我怎麽也……”
蕭勁揚拽了她一下，摟着她的腰快步走，“吃飯吃飯。”
兩人吃完飯回到病房，榮嘉蘿心裏還惦記着他出差的事，問：“你讓助理訂機票了沒有？”
他無辜，沉默。
榮嘉蘿掏手機：“我幫你訂，你去哪？”
蕭勁揚抽走她的手機，塞進自己的兜裏，說：“你看你，剛才都快哭了，我哪舍得走開。”
榮嘉蘿一噎，小聲：“我哪有哭？”
蕭勁揚沒皮沒臉道：“那就是我擔心你，我快哭了。”
榮嘉蘿靜了一瞬，說：“蕭勁揚，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他情急之下應：“能管能管！我樂意讓你管。”
這種近乎倒貼的話語把旁邊的護工都逗笑了，就聽見“噗嗤”一聲樂。
蕭勁揚看她一眼，轉過來說：“起碼讓我陪你一晚上”
榮嘉蘿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索性懶得再勸。
沙發上，蕭勁揚握緊她的手，和她肩膀挨着肩膀，低着聲慢慢說：“你獨立慣了，我也不指望你多依賴我，但你在最無助的時候想到的是我，我也值了。”
雖然目前有些不合時宜，但榮嘉蘿還是忍不住告訴他，“其實我在感覺到幸福的瞬間，也會下意識想到你。”
蕭勁揚來勁了，問：“比如呢？”
榮嘉蘿回答：“生活裏，很多時候。”
他得意忘形了，追問：“我想聽你具體講一講。”
晴天朗朗的時候。
雨水從窗沿滴答落下的時候。
晨間枝頭鳥鳴，朝霞明媚如絲，至晚霞絢爛如焚的時候。
下班走出公司大樓，遠遠看見他亭亭峭拔立在霓虹夜色裏的時候……
榮嘉蘿好笑，“你要在我媽昏迷不醒的情況下，讓我說這些？”
蕭勁揚像是才意識到問題，攥緊她的手，“那以後說。”
深夜時，蕭勁揚回了一趟家，洗個澡換了身西裝，又匆匆忙忙趕回醫院，打算明天從醫院直接去機場。
隔日一早，護工買了早餐到病房。
榮嘉蘿沒什麽胃口，只吃了一點，她吃剩的全進了蕭勁揚的肚子，最後送他下樓，結果在病房門口就碰見兩名刑警。
“榮小姐。”
蕭勁揚眉心一跳，先開口問：“有事？”
其中一名刑警說：“昨天下午莊女士在雲深機場航站樓受了傷，歹徒持兇傷人後就跑了，先後都有人報警，其中一個是榮嘉蘿榮小姐。”
他們說已經追查到兇手得行蹤，但兇手已經墜崖身亡。
車上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通過調查行車記錄儀的記錄，發現女方一直藏在後車座，男方似乎并不知情，後來這兩人在行車過程當中發生了沖突，搶奪方向盤，導致在盤山公路上車頭沖出了欄杆……
這兩人是夫妻，榮明遠和他太太。
警察做完筆錄就離開了。
榮嘉蘿怔愣許久，一回神發現蕭勁揚還沒走，催促道：“快點吧，否則該趕不上飛機了。”
蕭勁揚不放心，“你這樣我怎麽走？”
榮嘉蘿心情确實有些沉重，想笑已經笑不出來，“相信我，我能處理，只要我媽沒事就好，其他人和我沒關系，走吧，注意安全。”
蕭勁揚擰不過她，“別送了，好好休息，有事給我電話。”
蕭勁揚的助理開車來接，上車後他給秦光打電話，讓他看着點。
秦光清楚事态嚴重，也就沒和他那麽兒戲地開玩笑，前段時間兩人通話或見面，秦光總要拿榮嘉蘿出來酸他兩句。
因為自從他和榮嘉蘿複合後，他就忙着陪未婚妻，出來得少了。
這邊挂了電話，秦光轉頭就給寇恩打了過去。
寇恩也是才知曉情況，慌慌忙忙就準備去醫院。
秦光說：“我去接你，陪你一起去。”
寇恩一邊往工作室門外走，兇他一句：“你去幹嘛？不是不待見我們嘉蘿，嫌她耽誤你兄弟的性命麽？現在獻什麽殷勤？”
秦光摸摸鼻子，“往日恩怨一筆勾銷，你和她是好姐妹，指不定日後她還得稱我一聲姐夫。”
寇恩攢足一口氣：“滾——”
三天後，蕭勁揚辦完事回來，風塵仆仆，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
早在電話裏他就和榮嘉蘿說了，回去的第一時間就要在她媽媽面前提結婚的事。
推開病房的門，就聽見裏面很是熱鬧。
熱鬧的聲源主要來自寇恩和秦光，兩人鬥法似的你來我往各怼一句，蕭勁揚想到什麽，悄悄掩上門，在病房門口整理了一下領帶，稍修飾一下形象，然後推門進去。
鬥嘴的兩人自動消音噤聲。
榮嘉蘿剝橘子的動作一頓，看見蕭勁揚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拎着果籃，發絲稍松亂，在莊粵驚訝的注視下，發現他竟然有一絲緊張。
有點狼狽了小蕭總。
榮嘉蘿輕輕笑出了聲，“你愣着幹嘛？”
蕭勁揚舔一下幹燥的嘴角，上前幹巴巴說：“阿姨，祝您身體健康。”
最先爆笑出聲的是秦光：“噗哈哈哈哈哈哈——”他何德何能，居然有一天能讓他目睹不可一世的大少爺露出這麽情怯的一面。
寇恩原本也想笑的，但秦光這個二貨的情緒比她還高昂，搶了她風頭。
蕭勁揚一記冷眼掃過去淩遲他千萬遍，回過頭來說：“阿姨，您身體康複得怎麽樣？”
莊粵心裏也覺得好笑，正經回道：“我挺好的，聽嘉蘿說，你剛下飛機？有心了，多謝。”
蕭勁揚已經顧不上旁邊還有兩個閑雜人等看笑話，他站着，卻牽住椅子上榮嘉蘿的手，說：“阿姨，我想娶嘉蘿做妻子，我要和她過一輩子。”
寇恩小聲道：“這話倒是實在。”
莊粵聽完反應淡淡，“婚姻不是兒戲，小蕭總這樣的身份，就更不可能拿婚姻來感情用事，想必你家裏人那一關不好過，小蕭總還是考慮清楚的好。”
蕭勁揚緊緊抓住榮嘉蘿的手，生怕她跑了，說：“我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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