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話
第十二話
最近榮明遠有事沒事就會把榮嘉蘿叫回家去，有時候是所謂的家庭聚餐，有時候也會找個什麽由頭表示一下關心。
原因是近來她和蕭勁揚的關系衆所周知地日漸緊密。
把她叫回去，一有示好之意，二來也是打聽兩人具體的進展。
榮嘉蘿心裏門清，那晚她配合榮明遠演了一出阖家歡的戲碼，跟那一家三口和和氣氣地吃了頓晚飯。
飯後，榮明遠甚至還叫她留下來陪他喝喝茶，“你跟爸爸很久沒有坐下來聊一聊了，別急着走，坐會兒。”
榮嘉蘿笑一笑，在單人沙發坐下來。
大概是不習慣飯後的閑聊活動裏多了個榮嘉蘿，所以剛開始誰也沒開口，一時間客廳的氣氛還有些冷，榮嘉蘿更是懶得找話題敷衍，索性自顧自喝茶。
過了一會兒，榮太太和榮明遠提起自己女兒的生日快到了，商量着到時候要如何辦，請多少人，又聊起往年如何熱鬧，“咱們嘉禾喜歡玩鬧，今年還是在家裏的宴廳的辦，請多少人嘉禾說了算。”
榮嘉禾抱着媽媽的胳膊開始細數名單，誰誰最近和她關系不好，不打算請，誰最近和她走得近，到時候好好款待。
榮明遠半笑半責，“你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單憑心意，和誰玩不玩得來都是小事，你進公司，誰對你有幫助你就多跟人來往才對。”
榮太太應和：“是啊，現在可不能胡鬧了。”
一家人熱熱鬧鬧聊了半天，意識到在場的榮嘉蘿一點聲兒沒有，看過去才發現她在認真看手機，從頭到尾沒有要融入的意思。
榮明遠生硬地清清嗓子，問道：“嘉蘿，蕭勁揚最近在忙些什麽呢？”
榮嘉蘿放下手機，說：“地皮競标，工程招标，影視投資，教育創業項目……多少都忙一點。”
榮明遠聽到賺錢的事，眼睛發亮，“他對你們結婚是态度？能快盡量快吧，淩橋路那邊的工程等不及了，我打算後期讓嘉禾進你們這個項目學習一下，你到時候帶帶她。”
蕭榮兩家聯姻，在蕭家給的那份彩禮清單當中，包含了好幾個合作項目，榮氏在裏頭能沾不少光，堪稱雞犬升天了。
大概是榮嘉蘿平時聽話慣了，榮明遠動起她的彩禮來，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榮嘉蘿沒有明确給出态度，站起來說：“還有事麽？沒事我先走了。”
榮明遠的臉色當即就沉下來，但又不好再随意拿捏這個女兒。
倒是榮太太沉不住氣，馬上擺出長輩的姿态，“你這是什麽态度？跟你爸這樣說話？攀上高枝了就覺得自己地位不一樣了？趾高氣昂的！”
榮嘉蘿轉過頭看着她，溫聲笑：“Leon今晚有應酬，多喝了點酒，讓我過去陪他，怎麽阿姨有意見？不如你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去不了，因為要在這裏陪你們打發無聊的時間？”
她說着還把手機往前一遞。
榮太太坐在那不上不下倒把自己弄得尴尬。
榮明遠出聲，“行了，既然……”
榮嘉蘿沒耐心，後邊的話懶得聽，轉身走了。
等人走後，容太太忍不住出言譏諷，“白眼狼，這以後我們還得看她的臉色過日子？”又低下頭對女兒說：“你可得争氣！”
榮明遠則沉默着，神情變幻不定。
蕭勁揚應酬的地點在周吉酒店。
榮嘉蘿進包廂跟所有人颔首示意，蕭勁揚身邊給她留了個位置，她入座後悄悄打量他臉色，輕聲問：“今晚喝了很多？”
“沒有，”他說：“沒醉。”
安靜好一會兒沒見她再吱聲，他揣摩道：“心情不好？誰惹你了？”
榮嘉蘿笑着不知道是安撫他還是安撫自己，“我沒事。”
蕭勁揚一聽更忍不住猜想，他皺眉，“剛才你回家了？是他們又讓你不開心了？”
榮嘉蘿掌心輕輕覆在他的手背，“真的沒事，我能處理。”
桌上有人見他倆咬了半天耳朵，忍不住八卦道：“兩位去年訂婚到現在有大半年了，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提前告知我好備一份厚禮。”
接着另一道聲音揶揄：“感情這麽好，小蕭總怕是迫不及待，年底之前我們能喝上喜酒麽？”
蕭勁揚向來反感外人多嘴自己的私事，這讓他想起當初老蕭因為他的日漸叛逆，不知道上哪找了個什麽老師教他規矩，教他道理，教他如何做人。
結果當然是适得其反，他變得更加野性難馴。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對他指手畫腳。
蕭勁揚雖然生就一副臭脾氣，但活了二十幾年，對于什麽場合拿捏多少分寸，很早就心裏有數，聞言只說：“還早。”
他回應如此冷淡，大部分人已經識相閉嘴。
唯有一個可能喝上頭了，接着道：“小蕭總再拖下去，小心媳婦跑了。”
這話蕭勁揚不愛聽，但他沒心思跟那人計較，而是扭頭去看榮嘉蘿的反應。
榮嘉蘿小聲對他說：“看我幹嘛？我能跑哪去？”
蕭勁揚如同吃下定心丸，面色緩和不少。
但是回去時，兩人走出酒店，在水流潺潺如煙雲的噴池旁，蕭勁揚忽然拉住她，摘下自己右手那枚鉑金指環，沉沉壓入她的掌心，“這個你收好。”
剛才酒桌上，那人随口的一句話還是給了他不安的暗示。
榮嘉蘿攤開掌心看，“給我這個幹嘛？”
蕭勁揚随口說：“先替我保管吧，不準弄丢，”随即又改口：“丢了也沒關系，我送你更好的。”
“……”
自從那晚，榮嘉蘿和榮明遠不歡而散後，接下來好長時間都沒再接到榮家那邊的電話，榮明遠自持父親的身份，短期內不可能再主動示好。
後來父女倆個再見面，是在蕭榮兩家的項目簽約儀式啓動會上，這代表着兩家聯姻的日子也近了，儀式結束後就是一場商業酒會，那天前來道喜的人很多，包括各位股東和世交叔伯。
榮明遠心情大好，蕭榮兩家的進一步合作，對榮家來說等于又上了一個圈層，于是整晚下來，他言行間對榮嘉蘿更為親近，開口閉口我們嘉蘿如何如何，極盡虛僞。
榮嘉蘿配合着他，扮演父女情深，又默默冷眼看他和老蕭總一口一個親家叫得親熱。
蕭勁揚對榮明遠的态度卻不冷不熱，導致榮明遠老想拿自己岳父的身份倚老賣老壓他一壓，可惜蕭勁揚絲毫不給面子。
“我們嘉蘿從小聽話，性子比較悶，受委屈也不會說，勁揚啊……”
“她悶聲努力你視而不見，悶聲受委屈你倒是比誰都清楚。”蕭勁揚雲淡風輕的語氣裏字字暗含諷刺，“只是她待在自己家裏，為什麽還會受委屈？”
榮明遠當即臉色一變，他對于蕭勁揚的嚣張脾氣早有所聞，但是萬萬沒料到他會來一出當面鑼對面鼓，這麽重要的場合虛與委蛇一下都不願意。
蕭勁揚沒再理會，擡腳就走。
遠處榮嘉蘿看着蕭勁揚寒着臉過來的，問他怎麽了。
蕭勁揚不願多說，搖搖頭，在邊上特意陪她應酬了一會兒，結果沒多久就被秦光叫走了。
露臺上幾個男人叼着煙吞雲吐霧，埋怨酒會太無聊。
蕭勁揚百無聊賴，擺弄着打火機懶得應聲。
這時有人喊了他一聲，吊兒郎當打趣了句：“Leon，榮嘉蘿和你先前喜歡的那個一比，還是榮嘉蘿好吧？”
秦光皺着眉，一擡頭冷不丁就看見露臺門邊的榮嘉蘿。
原先那人還在繼續：“不過初戀這東西确實難忘，好在榮嘉蘿是朵紅玫瑰……”
秦光趕緊踹了那人一腳，“別他媽說了！”
那人莫名其妙正要罵，一擡眼也發現了門邊的人，面色讪讪道：“嫂子來了……”
榮嘉蘿擡步過來，她看見一直背對着自己的蕭勁揚周身陷入了漫長的靜止，夜色下的朦胧背影瞬間就冷硬起來。
說話那人不知怎麽想的，大概是想找補，可惜找補的方向不對，越描越黑，“嫂子你別介意，那什麽，男人麽，婚前有幾個——”
但他這話沒機會說完。
由始至終面無表情的蕭勁揚暴雷般發了火，攥緊那人的衣襟一把拽倒在地，眼神陰厲恨不得把他剁了丢去喂狗，“你找死！你他媽找死！”
其他人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榮嘉蘿立在原地，眉眼冷淡地說：“Leon，放開他！”
蕭勁揚猛然間清醒，小臂上嚣蠻暴怒的青筋漸漸隐下，他慢慢起了身。
榮嘉蘿看不見他深埋于陰影的表情，用力握住他的手腕，說：“先跟我走。”
蕭勁揚很順從，被她拉着遠離了這裏。
走廊裏蕭勁揚嘴唇動了動，“我可以解釋。”
榮嘉蘿轉過來，仍是那副溫和的面容，“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解釋。”
“不是。”
蕭勁揚眼尾那瞥薄薄的紅意因為情緒濃重而豔烈起來。
“真的不是！”
“Leon，過去的事我不介意。”榮嘉蘿沉默片刻，又說：“只是，你以後不要再這麽沖動了，有話好好說，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那你就好好聽我說！”蕭勁揚加重語氣。
“我是大學的時候遇見她的，那時候單純覺得她長得漂亮，後來又覺得她挺有脾氣，那個時期正巧是我跟我爸鬧得最兇的時候，”說到這裏，他緊張地舔了舔幹燥的唇角，咬咬牙，低聲下氣地說：“我追過她。”
但很快又解釋。
“是為了跟我爸對着幹，所以故意把動靜鬧得很大，搞得人盡皆知。”
他因為焦急，所以言語簡白。
“她是個好女孩，撇開其他因素，我和她當朋友處感覺不錯。”
“所以當有一天，她為了甩開我，把我的位置暴露給我爸的時候，我覺得她跟我媽沒有差別，回去之後我就被關起來限制了行動，後面直接送出國。”
榮嘉蘿聽到這裏，嘆口氣問道：“還有麽？”
蕭勁揚看她一眼，低着頭有認錯的意思，“我回國後确實刁難過她，後來覺得沒什麽意思，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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