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話
第十話
那幾天，因為下巴受傷影響觀感，蕭勁揚一直待在家沒有出門，連公司都沒去。
榮嘉蘿每天替他擦藥，半跪在沙發一手按住他後腦勺，一只掌心托住他的下巴揉一揉，散散淤血。
他估計比平常人還怕疼，時不時躲一下。
榮嘉蘿說：“你忍一忍，沒幾天就好了。”
蕭勁揚忽然想到什麽，問道：“那小子怎麽樣了？”
榮嘉蘿知道他問的是那男孩，“傷得挺嚴重的，”她力道放輕，說：“人家靠臉吃飯，差點讓你打破相，這下都不能出門見人。”
“他活該。”蕭勁揚一點沒有反省的意思，靠着椅背眼神直視她，“你怎麽這麽了解他的情況？還跟人聯系着？”
“當然不是，”榮嘉蘿說：“這些都是寇恩告訴我的。”
那天事發之後，第二天她給寇恩打電話關心那男孩的傷勢，于是寇恩在電話裏悲憤激昂地控訴蕭勁揚那晚的霸道惡劣行徑。
寇恩：“王八蛋，也真下得去手！一張帥臉腫成豬頭，鼻骨差點給他打斷了！”
榮嘉蘿心裏有愧，說：“你們在哪個醫院？我去看看吧，表示一下歉意。”
寇恩默了一下，說：“不用，他在我屋裏頭養傷呢。”
榮嘉蘿：“……”
“寇恩跟那小子很熟？”蕭勁揚靈光一現，“他是寇恩介紹給你的？”
“別說得那麽難聽，包括那一晚，我跟他一共就見過兩面。”榮嘉蘿看藥擦得差不多，把東西收拾了一下，合上藥箱，最後拿起沙發上的包包。
蕭勁揚見她一副準備走人的樣子，愣了一下問：“你上哪去？”
榮嘉蘿拿上手機，一邊說：“下午寇恩約我逛街，我要趕不及了，明天再來看你。”
蕭勁揚抿着唇不語，顯然少爺脾氣又發作了。
榮嘉蘿只當做沒看見，臨走前還笑着叮囑：“好好休息，傷才好得快一點。”
這幾日她天天來，但每次都只待小半天，最後不是被寇恩叫走，就是有其他事情要忙。
蕭勁揚在沙發上靜靜待了半個小時，拿手機給秦光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秦光跟他說自己在臺球室，下一秒就發了個俱樂部的定位到蕭勁揚的手機。
蕭勁揚起身戴上口罩和一頂鴨舌帽就出門。
到了地方，蕭勁揚一進臺球室就直接坐到吧臺前，跟酒保點了杯雞尾酒，臨時又改變主意，換成白蘭地。
秦光遠遠看見他進來也不理人，把球杆遞給旁邊的人，走過去說：“幹嘛你？”
蕭勁揚沒理他，接過酒保遞來的杯子，拉下口罩就喝。
口罩正好遮住他的下巴。
秦光坐下來說：“大白天喝酒，誰惹你不高興了？”
蕭勁揚瞥他一眼，“誰說我不高興？”
秦光饒有興致地打量他，“跟榮嘉蘿和好這才幾天？又吵架了？大小姐可以啊，讓你這麽七上八下的，”他說着伸手勾搭着蕭勁揚的肩膀，“要我說你也改改自己這臭脾氣……”
蕭勁揚劈開他的手，“別跟我來勁啊。”
秦光拿下他手裏的酒杯，說：“行了別喝悶久了，跟我過去打兩盤，斯諾克你拿手的。”
蕭勁揚在臺球室待了一下午，喝了不少酒，平時在外面不醉酒的人這會兒居然有點微醺，他昏沉沉地被秦光扶上了後排車座，直接睡過去。
直到抵達家門口他自動醒來，看了眼窗外，再去看主駕駛的秦光，“你送我回來的？”
秦光回過身，“要不然呢？”
“我他媽——”
用你送？
蕭勁揚一言不發推門下車。
秦光在車內沉思良久，沒搞明白大少爺的脾氣從哪來，他摸着下巴思前想後，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冷不丁蹦了出來。
他大老遠跑去臺球室喝酒，目的不會是想讓榮嘉蘿親自去接他吧？
秦光一個哂笑。
不可能不可能，太傻了。
誰會為了見自己未婚妻還這麽大費周章拐彎抹角？
蕭勁揚進了屋，經過客廳時腳步一頓，立時轉頭看過去。
沙發上看書的榮嘉蘿擡起頭，“诶？回來了？”
蕭勁揚一臉雲淡風輕，“怎麽又回來了？逛夠了？”
榮嘉蘿合上書本，沖他笑笑，“溫叔說晚上研究了新的菜品，讓我過來試一下。”
廚房裏溫叔探出半個身，“麻煩小姐又跑一趟。”
旁邊又冒出個身影，“客氣了不是？蹭吃的事怎麽能是麻煩？我在英國那會兒天天饞您做的菜，夢裏都流口水的程度。”
蕭勁揚乍一眼見到寇恩，才剛冒出來的一點好心情瞬間又陰了。
尤其寇恩還沖他口出狂言，“在家幹嘛帶個口罩？怎麽？下半張臉不能見人？”這話顯然是在明知故問。
蕭勁揚說：“我勸你在我的地盤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寇恩聽勸，不再出言嗆他，翻了個白眼閃回廚房。
榮嘉蘿起身走過去，隐約聞到一陣酒氣，說：“你怎麽出去喝酒了？”
蕭勁揚沒搭聲，拉着她的手上二樓。
榮嘉蘿第一次進入這片私人領域，上來就被他拉着進了卧室，他關上門，落鎖，榮嘉蘿問：“你怎麽了？”
蕭勁揚摘下口罩，往旁邊的紙簍一扔。
榮嘉蘿湊近看他的下巴，伸手輕輕一碰，說：“比早上好了點。”
蕭勁揚握住她的手拽過來貼近身前，目光沉沉壓下來，在她唇間徘徊片刻，摁住她後腦勺親了下去。
榮嘉蘿下意識屏息，僵着不敢亂動。
“嘉蘿？”
門外寇恩煞風景地喊了一聲。
蕭勁揚動作頓住。
接着是敲門聲，伴随着呼喊：“嘉蘿？你在裏面麽？”
這臭婆娘——
蕭勁揚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榮嘉蘿把他推開一些，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剛才他的親吻來得太突然，她有點措手不及，當然她也知道他的親吻來自于心裏憋着的小情緒。
門外的寇恩沒有逗留多久，沒聽見有人搭理就離開了。
蕭勁揚松開她，進了衣帽間把外出的衣服換下來。
榮嘉蘿跟過去，站在隔斷牆外面說：“下午逛街，我給你選禮物去了？”
他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選什麽禮物？”
榮嘉蘿倚着牆，“你生日快到了。”
裏面的人安靜下來，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接着才說：“我不過生日。”
自從他九歲那年，老蕭總借他生日的名義進行有目的性的商業社交之後，他就對生日兩個字極其反感，這麽多年沒再慶祝過這個日子。
蕭勁揚換好衣服走出來，看她一眼，“別跟我提生日，沒意思。”
榮嘉蘿主動去握住他的手，“可是禮物我已經選好了，花了我好幾天的時間逛了好多個地方，你真的不想要？”
這話像一劑猛藥直接打入蕭勁揚的心脈，心口立馬一陣搏動。他說：“生日就算了，不過既然禮物已經選好，就送吧。”
榮嘉蘿兩步站到他身前，擡起頭說：“以後每年我都給你選禮物。”
蕭勁揚神情放松，嘴邊終于露出一點笑意，“說到做到。”
她應：“好。”
吃飯的時候，寇恩倒是沒再找蕭勁揚的茬，畢竟吃人的嘴短，在人家的地盤，就是有再多的牢騷她也收在肚子裏。
飯後她走時，榮嘉蘿送她到門口。
寇恩上了車，降下車窗說：“這幾天你老是找我，我還以為他沒意見呢，原來心思這麽深，現在估計他看我一眼都覺得面目可憎。”
榮嘉蘿彎着腰，叮囑她小心開車，又說：“對了，那男孩還在你家裏養傷？”
寇恩擺擺手，“沒，哪能讓他一直這麽住着，他自己有家。再說孤男寡女的，傳到我爸媽耳朵裏，不得打斷我的腿？”
榮嘉蘿這才放心，“你知道分寸就好。”
蕭勁揚下巴的淤青散了之後，開始回公司上班。忙了沒兩天又要出差，不過這一次去的地方有些偏遠，在一個山裏的他去考察之前承接市政的一項古建築修繕工程。
這回榮嘉蘿沒有陪他一起，蕭勁揚不讓她去，一來那個地方不是什麽旅游區，去了也沒什麽意思，二來地處偏僻，交通醫療各方面都不方便。
榮嘉蘿也覺得自己去了只能添亂，于是買了一堆外傷藥和一些抗感抗病毒藥塞進他的行李箱裏。
蕭勁揚出差那天，榮嘉蘿去送機。
過安檢時他走得特別幹脆。
按照蕭勁揚事先安排好的行程，這趟出差不會超過4天，他應該會在第4天結束這趟考察，但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中間出現了意外。
就在蕭勁揚出差的第三天，他和外界失去了聯絡。
蕭家第一時間就報了警，發動警力前往當地救援。
榮嘉蘿得到消息那天，她正在自己的小公寓裏移植一個盆栽，聽聞消息時手忙腳亂打翻了一盆養殖土。
她在沙發靜坐良久，拿手機給老蕭總打電話，說自己要跟着救援隊一起過去。
老蕭總沉吟半晌，說：“那就動作快一點，他們準備出發了。”
榮嘉蘿跟着救援隊抵達當地，直接換乘皮卡車進山，山路崎岖，又逢這兩天大降雨，一路上簡直泥濘不堪，榮嘉蘿在車裏被晃得吐了兩回。
經過長達6個小時的車程之後，終于才抵達山裏的古村落。
榮嘉蘿拿手機看了眼，發現這裏壓根沒有信號。
救援的人說：“這裏很多設施都比較簡陋，很可能大雨損毀了這裏的通訊設施，被擔心，大概率人沒事，只是沒信號聯系不上。”
榮嘉蘿撐着傘下車，步行跟着大家進村莊。
但進村的路被一條急湍的河流阻斷，救援隊正在搭建過河的設備。
泥濘的路面又濕又滑，榮嘉蘿不敢随意走動，撐着傘在一處空地等了許久，忽然蒙蒙雨的河對岸，她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襯衫西褲，只不過身上都沾了泥水。
榮嘉蘿不自覺往前兩步，焦急喊了一聲：“Leon——”
河對面的蕭勁揚幾乎是本能擡頭，循聲望過來，一瞬間臉色都變了。
救援隊和對面的人合力連接好錨點，榮嘉蘿穿上安全衣，跟在隊員後面小心翼翼過河。
好在水流雖然急猛，但不深。
她抵達對岸時，蕭勁揚把她拽上去，下颌線都咬緊了，問：“你來幹什麽？”
榮嘉蘿深深喘了兩口氣，“他們說一直聯系不上你，我怕你出事。”
“你——”
蕭勁揚後面的話卡在了喉嚨，因為看見她臉上全是雨水，眼睛也洇濕泛紅，乍一眼還以為是她急出了眼淚。
他牽緊榮嘉蘿的手，“一會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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