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半邊山海（十三）
半邊山海（十三）
拍攝中出現矛盾，演員罷工的情況時有發生，但是像齊楚這樣，拍到一半，什麽都沒有說，直接收拾東西連夜跑路的，實在是少見。
江潮生和蘇近月趕到劇組的時候，只見演員統籌蹲在賓館門口，腳邊落了一圈煙蒂，見到江潮生來就像是見到救兵一樣，掐了煙站了起來，将情況簡單的向江潮生說了一遍。
“……今天收工前我還和齊楚的助理确認了明天的盒飯，沒想到剛剛來送水果的時候，就發現齊楚的房間空空蕩蕩，東西全都收拾走了，随行的助理們的房間也都空了。”
演員統籌也是業內資深的，伺候過的大牌藝人們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什麽甩大牌的都見過，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直接什麽都不說連夜跑路。
演員統籌幹的就是保障演員的日常需求，協助演員解決日常問題，确保他們在拍攝期間得到适當的照顧這回事，現在齊楚都跑路了，他都不知道齊楚為什麽跑路，他這個演員統籌是要負首要責任的。
要知道齊楚他可是主演，已經拍攝了不少戲份，這一跑路，可是直接會讓《山海》整部電影都開天窗的。
“怪我，我沒有注意到。”
“不怪你，他打定主意要走，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把門反鎖不讓他走嗎？”
江潮生倒是比演員統籌看上去淡定許多，“我沒記錯，給齊楚他們一共開了五間房是吧？和賓館說，這五間房的錢明天開始先別算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和賓館算錢嗎？
不是應該趕緊聯系齊楚，問他為什麽跑路，給人解決好問題，把人再請回來嗎？
為了拍攝方便，江潮生作為總導演，自然賓館也有開一間房。
和劇組工作人員緊急讨論安排了齊楚跑路後，劇組接下來一周的拍攝日程的調整變化，已經到了深夜了。
江潮生進了電梯靠在側面鏡子上，等電梯門關上才露出疲憊的一面。
他是《山海》的總導演，不管遇到什麽問題都得展現出從容不迫、優游自若的姿态，這樣整個劇組的人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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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生揉了揉太陽穴，擡手看了眼時間，對蘇近月說道：“美術老師今晚有事請假回家了，她房間空着，太晚了你開車回市區不安全，就先湊合在這裏住一晚吧。”
熬夜這事，蘇近月可不比江潮生差，要知道她當年為了堵當事人，可是能夠在人單位蹲整整一晚上的。
“你打算怎麽辦？”
“你這是在關心我？”
蘇近月笑了笑：“我是關心我的錢。”
“畢竟你可答應了我，《山海》收入有我分紅。它如果開了天窗，我可不就是血本無歸了。”
江潮生煞有介事、語重心長地說：“投資有風險，入股需謹慎。”
蘇近月向前邁了幾步，湊得離江潮生近了些，能夠清晰問道江潮生身上殘留的炭火味，和方才和劇組人員開會時沾染上的煙草氣息，配上江潮生此時因為疲憊而略顯沙啞低沉的嗓音，倒是更加的有一些男人味。
蘇近月手朝江潮生臉的方向伸去，頭微微朝一旁傾側，黑發順着肩頭滑落：“那我不就虧大了，江導可要對我負責。”
皮膚白有的時候也不好，比如此刻，蘇近月就能清楚看到，紅暈從江潮生的臉頰泛起，逐漸染上整個脖頸和而後，就連江潮生緊張地揪着衣角的指尖，都透着紅意。
蘇近月的手即将碰上江潮生臉的一剎那，江潮生仿佛觸電一般向後倒退幾步，框的一聲重重撞上電梯鏡子，嗷嗚一聲蜷縮起來，就像是不小心踩到自己尾巴的狗狗，又因為顧及在蘇近月眼中的形象，将吸氣聲給吞了回去。
“你忘按電梯樓層了，我按一下，你反應這麽大幹什麽？”蘇近月幹淨利落地按下樓層按鈕，挑眉問道。
江潮生捂臉，都怪這齊楚跑路，害得他忙到現在，大腦都有些停轉了。一想到剛剛的場景，江潮生恨不得跳梯而逃。
蘇近月是真沒想到，江潮生還挺純情的。
所以說，刻板印象真不可取，江潮生這個看上去就相當浪漫的藝術家，居然實際上是個輕易就會害羞到整個人都熟透。
她看人素來很準，好像唯獨在江潮生身上失了手。
不過這齊楚，她倒是簽合同的時候，就覺得不是個善茬，現在倒證明确實如此。
“你好像一早就知道齊楚會整幺蛾子出來。”
“齊楚這人，心不純。”江潮生用三個字概括了他對于齊楚的看法。
他是搞藝術的不假，但是他可不是傻子，甚至很多時候，搞藝術搞創作的人，反而對于人事有着更加敏銳的觀察。
以齊楚的人氣和公司對他的重視程度，自然會有一堆更加适合他的好本子随他挑，會跑來《山海》“吃苦”，恐怕就是奔着謝岩來的。
畢竟如果能夠成功抱上謝岩大腿，那齊楚可就從流量身份脫胎換骨，成為有口碑有票房的實力演員了。
江潮生對此并不能說多反感，娛樂圈本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有名利心想向上爬不是什麽壞事，只是齊楚未免太着急了些，他只不過調了調日程安排，齊楚就待不住了。
只不過他總覺得，不光光是拍攝日程安排，齊楚到現在都沒見到謝岩，這一個原因這麽簡單。
畢竟就算他們《山海》目前是個不被看好的劇組，可齊楚合約都簽了，撕合同跑路這事傳出去，可不是個好聽的名聲。
江潮生正琢磨着這件事，孔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孔落這朋友當得還是很稱職的，聽說江潮生劇組出事，趕緊讓他和蘇近月先回劇組，自己替江潮生收拾整理好工作室，還沒忘了打聽一圈消息。
這還真讓他打聽出來了。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宏來影業出品的，王建軍那個大片。”
“你不是今天才和我說的，怎麽，不會……”
“诶，還真就是那麽回事。齊楚是跑路到王建軍那個組裏了，這可不是傳聞，而是我的人脈傳來的可靠消息，大概不久就會官宣了吧。”
“根據我聽到的消息，怪不得齊楚他哪怕毀約跑路，也要去王建軍那個組。宏來影業為了碼到齊楚，據說可是為他量身定制了劇本和角色。”
這就難怪了。
大片，名導，高額片酬，定制劇本，絕對主角。
哪一項都比在《山海》裏只能和謝岩搭上關系，更何況目前來說齊楚還沒能搭到，要有吸引力的多的多的多。
“喂喂喂，你怎麽不說話，別給氣暈過去了，要我說也沒多大事，實在不行你去給宏來影業服個軟呗。”
“我生什麽氣。這條件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跑路。”江潮生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跑個der。壞了，你怎麽還能笑出來，別給孩子氣傻了。”
“行了，不跟你貧了，謝謝你的消息。”
孔落聽到這熟悉的語氣，就知道江潮生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客氣啥，都是兄弟。有事和哥們說啊。”
當時一起培訓的時候，孔落就知道江潮生是他們那一批導演裏最有想法的人呢，從江潮生決定拍《山海》時，孔落就知道，江潮生無論如何，都會将《山海》拍成的。
“明天陪我去趟建寧電影學院。”
江潮生将齊楚跑路原因簡單向蘇近月轉述了一遍，末了說了這麽一句。
“我記得好像你之前給我看過試鏡的演員資料裏，就有一個是建寧電影學院的學生，是不是叫文新？”
蘇近月能記住這個名字，還是因為，這個姓氏算是挺少見的，她一度以為這是個藝名。
江潮生編輯着短信：“嗯，他現在基本都結課了，随時能夠進組。”
江潮生這句話裏的信息量挺大的，首先這意味着江潮生哪怕敲定了齊楚，實際上也在和文新進行聯系。
其次齊楚作為男主角在跑路之前，拍攝完成的大多是日常戲份，重拍的難度并不算大，只是有些折騰了。
蘇近月問道：“你提前想到過齊楚可能會跑路？”
江潮生敲定和文新見面的時間後收起手機，眨了眨眼睛：“拍電影這方面我可是專業的，提前準備個plan B，也很正常吧。”
“請電影學院的學生來主演，應該挺便宜的吧。”蘇近月若有所思地問道。
江潮生雖然不清楚為什麽蘇近月突然問這個，但還是如實答道：“嗯，是挺便宜的。”
“我明天有事情要做，不能陪你去建寧電影學院了。”
蘇近月也學着江潮生剛剛的表情，對他眨了眨眼：“畢竟法律這塊，我也是專業的。有個PLAN B也很正常不是嗎？”
“齊楚跑路已經是既定事實了，雖然改變不了，可也不能讓他跑的這麽輕松。”
蘇近月笑的危險又迷人，就像是在黑夜中靜靜綻放的純白曼陀羅，看起來好像百合般純潔唯美，然而內裏卻淬着足以放倒敵人的毒藥。
“畢竟也不看看，他簽的合同是誰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