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奚年和夏柏陽研究了半宿告白事宜, 第二天酒醒了就忘了個一幹二淨,神奇的是他已經處理好了水族箱的事,只是自己不大記得。
家裏沒有客房, 夏柏陽也是睡在奚年的房間, 不過他不在床上,在地上卷了毯子睡的,卷的還是羊毛地毯。
兩個人都對昨天的事沒有太多的印象了, 夏柏陽第一時間去看了一眼微博,确保沒有在神志不清的狀态下發瘋發到人盡皆知的地步,熱搜風平浪靜,他跟奚年也都沒有發微博。
夏柏陽松了口氣,随即發現自己滿身的酒氣, 相比之下奚年比他稍微好那麽一些,應該是昨天簡單洗漱過。
夏柏陽皺着鼻子說:“借你浴室用用。”
奚年點點頭,給他去拿了備用的洗漱用品。
家裏就兩個卧室,衛生間外面有一個, 但是浴室都在卧室內,奚年房間的浴室夏柏陽在用,他就只能去傅綏那邊。
不過在這之前,他需要先征求一下傅綏的意見, 電話很快打通, 傅綏第一句話就是:“醒了?”
奚年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快九點了, 他一般早就已經起床了,傅綏為什麽會覺得他是剛醒?
傅綏說:“你昨晚給我打電話了。”
奚年頭皮發麻, 他完全沒有這個印象, 就像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處理水族箱的, 只記得夏柏陽策劃了許多盛大的告白,而他在認真思考可行性,至于思考的具體結果他記不太清了,總之現在想起來的什麽煙花秀、燈光秀都不太靠譜,可見昨晚醉得多厲害。
而傅綏現在說,他昨晚打過電話。
“我,我說什麽了?”
奚年努力回憶,奈何實在是記憶混亂,沒有什麽頭緒,那時候在說告白的事,他該不是,真的告白了吧?
奚年一時間不知道該期待什麽樣的回答,如果什麽都沒說,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而如果說了,如果他已經趁着酒勁做了清醒時不敢做的事,說了清醒時說不出口的話,那麽現在他需要等待的就是一場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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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昨晚說了什麽,傅綏接下來的話都像對他的判決。
“你問我,高錳酸鉀在哪裏。”
奚年略松了口氣,看來是處理水族箱的時候打的電話。
“嗯。”
“頭疼嗎?”
奚年知道傅綏這樣問,無疑是知道他昨晚喝醉了,他應該不只是問了高錳酸鉀那麽簡單。
“還好,”奚年回答完,小心翼翼地問,“我還說什麽了?”
奚年清楚地聽見傅綏笑了一聲:“你說你有點渴,想游泳。”
在水族箱前面說口渴想游泳?
奚年幾乎能想象出一個人趴在水族箱邊往裏面看的樣子,而這個人是他自己。
好在他當時給傅綏打了電話,傅綏叫他去喝杯牛奶。
随着傅綏的提示,昨晚的記憶漸漸回籠,奚年似乎回想起了做昨晚的事,不過如夢似幻的并不清晰,好像是傅綏叫他去冰箱拿牛奶。
而大概是因為喝多了有點熱,他拿出來之後用牛奶盒子貼着臉不肯放。
傅綏哄了他很久,他才把牛奶倒進杯子裏放進微波爐。
接着就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然後忽然聽到了叮的一聲,猛地驚醒,又聽見傅綏的聲音:“把牛奶喝了,然後刷牙去睡覺。”
回憶起了一部分之後,後面的情形也順利回憶了起來。
他喝了牛奶,然後回到卧室去刷牙,但是刷了牙之後,沒有照着傅綏說的上床睡覺,而是在躺下後猛地坐起來,去給水族箱換水。
奚年處理完了水族箱,晃晃悠悠地走回卧室時,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他扶着沙發有點懵:“地上長腿了。”
這期間,傅綏一直沒有挂斷電話,聽到他的話想起來家裏不止他一個人,他難得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思索着要不要叫林航上門去處理。
最後傅綏說:“讓他去我的卧室。”
奚年卻不肯:“不要。”
于是傅綏改口:“那讓他去你的卧室,你去我那裏睡。”
這個句子有點長,奚年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才理解他話語中的含義,然後同意了。
但是夏柏陽并不配合,喝多了酒的人,身體往往很沉,但同樣喝多了的奚年,力氣也很大,他執拗地、不顧夏柏陽意願地把人拖進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床前鋪了羊毛地毯,奚年把夏柏陽放在那,夏柏陽還蹭了蹭。奚年完成了傅綏交代的前半件事,接下來可以去傅綏的卧室了,然後他的肢體習慣生效,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
之後應該就是睡着了。
回憶起一切的奚年暫時不想說話,傅綏問他:“喝什麽了?”
奚年不是不知節制的人,對酒也沒什麽嗜好,一般不至于喝到這個地步。
奚年老老實實地說:“都是超市買的。”
那超市裏大半都是進口的東西,有一些是英文,有一些是奚年看不懂的文字,不管是英文還是看不懂的文字,都是貼了中文标簽的,但是标簽畢竟要小一些,貼在背面,又密密麻麻的,一開始或許還看,開到後來就沒有再看了。
奚年清楚地記得,他們一開始喝的是啤酒,後來夏柏陽開了一個白色易拉罐,倒進杯子嘗了嘗,覺得味道不錯,給奚年也倒了一杯。
一聽差不多剛好是兩杯,他們一聽一聽慢悠悠地往下喝,不知不覺就醉了。
吃完了火鍋,夏柏陽一開始還說要回家去,後來也不了了之。
傅綏說:“我十二月回來。”
奚年莫名聽出了傅綏的話外音,我十二月回來,看着你。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小聲詢問:“我能用的你浴室嗎?
“有一陣沒用了,先放一會兒水。”
“好。”
“去吧。”
傅綏原本就在片場拍戲,拍攝現場很難有自己的時間,輪到自己的場次時不必說,沒到的時候也需要不斷對戲,傅綏一般不會拒絕來對戲的人,在拍攝前對好了,可以有效提高拍攝效率。
平時傅綏基本是在劇組不離開的,就算有什麽工作上的事也很少避開人,今天難得出去接了個電話。
他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有意無意地投來了視線,小萌把劇本拿給他:“是年年嗎?”
傅綏點頭,張小萌笑了一下,昨晚大概十點的時候,傅綏叫她定最近的票,他要回江城,張小萌吓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兒,一邊立刻搜索航班,一邊問他怎麽了。
傅綏說:“奚年喝醉了。”
張小萌等着他的下文,發現沒有了,于是暫時停下了訂票的手,提議道:“林航在江城,要不叫他過去看看?”
傅綏沒有回答他,因為手機那頭的奚年被微波爐的聲音吵醒了。
于是接下來張小萌津津有味地看着傅綏哄人睡覺,怎麽說呢?傅綏溫柔起來的時候,真的讓人毫無招架之力,不過他的溫柔只給一個人。
今天拍戲的時候,傅綏每一條都過得很快,其他人無形中也感受到了一點壓力,尤其是要跟傅綏對戲的演員,拍戲之餘吃吃喝喝聊天都少了,一個個都盯着劇本認真看,務求少出錯。
張小萌知道,傅綏想回去了。
其實以前也是這樣的,就算奚年住在學校裏,傅綏回去也見不到人,他依舊是更喜歡在家,只有奚年假期來劇組的時候,傅綏才會放松一些。
但是想想沒有用,所以他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奚年比夏柏陽晚一些走出浴室,看見了水族箱,也想起來昨晚他們奚年沒有處理這個,于是問:“你今天早上弄的?”
“不是。”
“那你沒喝醉?”
夏柏陽覺得不太可能,奚年要是沒喝醉,應該做不出來把他扔在地上,自己上床睡的事兒來,奚年沉默了片刻說:“我給傅綏打電話了。”
夏柏陽吸了口氣,頓時心虛起來,他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硬往上湊的人,但從來都不會拒絕可以接受的幫助,就像他不介意借他表姐的勢,将來如果能認識一下傅綏他當然也覺得很不錯。
但是現在傅綏眼裏,他可能是個帶着奚年不學好的“狐朋狗友”。
“傅、傅老師怎麽說?”
奚年當然說不出口自己差點要爬進水族箱游泳喝水的事,于是他說:“沒說什麽。”
夏柏陽回憶了一下昨晚的事,奈何大腦一片空白,只得放棄。他今天晚上還有一個宴會要才加,就唱首歌串個場的事兒,就在江城,是本地房地産大亨家裏的姑娘十八歲生日宴,請了一些明星過去。
夏柏陽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不過這個小姑娘是他的粉絲,到處托人請了很多次,他真不去也不好看。
夏柏陽走了,奚年也出門去了一趟公司,聶康依舊只帶了奚年一個人,但是奚年不在的時候他也沒閑着,一方面是給奚年看合适的工作,另一方面他也管理着公司很多事兒。
現在公司請了專業團隊在查賬,悅娛內部氣氛有點緊張,大家都心知肚明,照着劉副總從前那個作風,沒有問題的可能性很小,但他是曾經傅董的人,即便後面小傅董把公司給賣了,大部分人心裏,他都是個持股的老領導。
明星藝人是公司裏最特殊的存在,這樣的事兒,表面看怎麽都影響不到他們,實際上內裏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聶康不想讓奚年摻和進來,也沒提這些,只是跟他說好的劇本和團隊可遇不可求,不能一直都空着,适當地接一些角色也能鍛煉鍛煉演技。
奚年也覺得挺有道理的,正好他的綜藝也錄完了,可以繼續跟着傅綏一起學習,他就一邊演這些看起來不重要但是又有一定記憶點的小角色,一邊跟着傅綏學習。
之前葉擎說,傅綏是老天爺賞飯吃,傅綏教他的時候,卻很重視那些“固定的、程式化的技巧”,就是什麽樣的情緒用什麽樣的表情去演繹,什麽樣的微小動作可以反應角色的心理。
傅綏說這些可以去話劇中練習,現在看話劇的人不多,江城大劇院裏每天都有戲,但是上座率高的不多。
很多演員都會去演話劇,這是一個能收到及時反饋的舞臺,場地原因,話劇演繹總是更為誇張,飽滿的情緒,情感充沛的臺詞,略有些誇張的肢體動作,這些都很鍛煉人。
傅綏之前說奚年需要練習臺詞,奚年也只是練着,到了劇院裏才知道,什麽叫“聲若洪鐘,中氣十足”,不是說演戲非得這樣,而是說他們都有這個能力,奚年顯然沒有。
他不光學習怎麽演戲,還要跟傅綏學習怎麽養魚,冷空氣一到,天氣忽然轉涼,翠翠變得不愛動彈,奚年放進水裏的小魚幹它聞都不聞一下。
之前被隔離的金魚回到了水族箱裏,從顧析那裏接回來的三條魚也已經和原住民們打成一片适應良好了。
據說烏龜在溫暖的環境下是不會冬眠的,但奚年覺得烏龜既然有冬眠的習慣,還是不要打破的好,于是翠翠仍舊住在露臺上,每天只在出太陽以後出來活動,奚年的喂食時間也換到了正午,倒是露臺花架上的多肉,有一部分是畏寒的,要做好準備拿進屋子裏來養着。
十月底,奚年接到了顧析的訃告。
奚年怔了一下,幾乎是同時,他也接到了夏柏陽的電話,夏柏陽沉默了許久,才嗓音嘶啞地說:“葬禮析姐提前安排好的。”
“嗯。”
除卻上了年紀的老人,大多數人不會顧及身後事,顧析卻在生前處理好了自己的所有遺物,甚至為自己主持了一場葬禮,而她身後的殡葬相關事宜則交給了專門的團隊。
此外她的所有遺産,都将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用于幫助困難家庭的癌症患者治療。
她不需要任何人為她操心,其他人能做的不過是一場告別。
告別儀式在三天後,在一艘不大的游艇上,顧析為自己安排的最後的歸宿在大海。這期間會有來吊唁的朋友、粉絲,靈堂裏在播放她之前的那一場“草地婚禮”。
奚年和夏柏陽因為離得近,差不多是最早到的,幫忙接接待了一下其他人,之後這項工作就由夏柏陽的表姐,顧析的好友,柴葉恬接手了。
她收到消息連夜趕回來,下飛機的時候是淩晨兩點。同樣是顧析的好友,安若若卻沒有來,就在昨天,她生下了她的寶寶,同一天,一邊是生一邊是死,仿佛是生命的傳遞。
顧析是一個主持人,她主持過很多的節目,采訪過很多的人,安若若、柴葉恬都是她在做訪談節目的時候認識的。除了兩位至交好友,她還有許多其他的朋友,他們陸陸續續來到靈堂,和她做最後的告別。
最後的儀式上,上游艇的人不多,帶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員,播放了顧析生前最後一段錄音:“朋友們,我先走一步,大家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偶爾想起我的時候,笑一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