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奚年想了想, 決定當做什麽都不知道,避免雙方的尴尬。随即他不可避免地聯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和傅綏。
傅綏會不會也跟像他一樣, 看穿不說穿?
但是奚年暫時沒有什麽更好的處理方式, 傅綏沒有問,他不能再去否認,沒有合适的機會, 也不方便主動承認,只能繼續保持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态。
奚年有一些後悔,為什麽要除了追星還要剪視頻,還要加入粉絲群,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 他一定自己一個人玩。
顧析依舊三天兩頭地在別墅裏舉行聚會,除了最初的那一場“婚禮”,還有後面的泳池派對、假面舞會等,奚年基本每一次都會收到邀請, 去了兩次之後,顧析說:“你不用每次都來,我就是不想一個人呆着,找人來陪我說說話而已, 你有空來就行。”
奚年跟她認識不算久, 就算這幾天頻繁地參加她的聚會, 他們之間其實還是沒說多少話, 他跟大部分來參加聚會的人也不熟,但奚年依舊一次次來了。
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
顧析說:“我後面會舉行一場拍賣會, 我算算……應該也沒多久了, 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我有東西留給你的。”
“什麽東西?”
“保密。”顧析眨眨眼,随即又說,“不過還有一些東西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帶走。”
她拿出來一個筆記本,奚年看了看,娟秀的字跡寫了一頁又一頁,每一行都列着一件物品,大到家具,小到發圈,許多東西上面已經打了勾,應該就是已經找到合适的主人,還有一部分沒有安排。
她在安排遺物。
奚年參加過的葬禮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父母的,父母雙方都來了不少人,似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有相應的義務,應該幫助奚年這個半大的孩子操持葬禮。
他們告訴奚年,晚上也要睡在靈堂,要請人做法事,要哭。他們還介紹了一位“法師”,介紹了“代哭”的人。
除卻高齡死去的長者,葬禮大概都是那樣的,充斥哭喊和絕望,殡儀館裏等待的過程中,在他的親屬們同情的話語中,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看着一夜失去雙親,全場最不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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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失去了父親的人,都短暫地停止了哭泣。
奚年麻木地看着,聽着,一直到他父母的遺體火化完畢,到他見到傅綏。
奚年擡頭看了一眼顧析,他頭一次見到這樣全然由“自己”安排的,不帶陰翳的,明亮盛大的告別儀式。
奚年繼續看筆記本,認真挑選着自己一定會用到,一定不會辜負的東西,往後翻了一頁,他看見了幾樣奇怪的東西:“湯團”、“團圓”、“元寶”。
奚年知道有些地方管湯圓叫湯團,團圓是什麽?這三個放在一行,看起來像是名字。
顧析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一聲:“這是我的寵物,三條魚。”
“你會養魚嗎?”她目光中有一點希冀。
奚年搖搖頭,她算不上失落,輕輕嘆了口氣:“養魚的人很多,但是會養魚的人不多,給它們找新主人也不太容易。”
奚年想到了家裏的水族箱,想到了被傅綏隔離出來觀察的那條魚。
他們出門之前,傅綏把那條魚放進了另一個魚缸裏面,他回家之後傅綏還打電話問過魚的情況。
奚年在先征詢傅綏的意見和先答應顧析之間選擇了後者,不過他也沒把話說死,只是說:“我認識一個會養魚的人。”
剛才顧析說要“會養魚”,不過奚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去證明一個人“會養魚”,想了想說:“他養了十幾年了。”
這樣聽起來像是個職業養魚人,不過傅綏确實從很早就開始養魚,第一條魚,如果奚年沒有猜錯,應該是他送的。
是他從公園的充氣小水池裏釣的五元一條十元三條的小金魚,他第一次釣到魚,興沖沖地送給了傅綏。
雖然是傅綏在養,但他依舊可以每天去看,可以根據傅綏總結出來的食量去喂小金魚。
顧析猜測道:“傅綏嗎?”
傅綏從來沒有在什麽訪談中說過他養了魚,粉絲也不知道,奚年不知道為什麽他一說認識一個會養魚的人顧析就想到了傅綏。
“嗯。”
接着他想到,顧析也是認識傅綏的,可能不需要他做這個“中間人”。
顧析卻說:“那麻煩你幫我問問了。”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笑笑說,“我沒本事叫他收我的東西。”
奚年想到了燕導做的漁夫帽,傅綏的分寸感、距離感很強。
顧析在那三個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勾,奚年沒有阻止,傅綏應該是會同意的,實在不行,就當是他收到之後轉贈給傅綏的禮物,不過還是得跟他說一聲。
奚年獨自回到江城之後,只給傅綏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不太熟練地報平安,第二次是為了一個快遞,簽收人是傅綏快遞。
他和傅綏在購物的時候一般都不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傅綏用單字“傅”多一點。保險起見他就打了個電話确認,傅綏也不清楚,兩天後才知道是趙路陽送的。
傅綏也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告訴他,如果不想自己做飯,可以聯系家政公司臨時請一位廚師過來,一次是問他魚怎麽樣。
奚年忽然意識到,傅綏雖然會養魚,并且養得很認真,但他的魚都是沒有名字的。
也是,魚沒法交流,對于傅綏來說,也不需要一個對外使用的稱呼,他自己分得清誰是誰就行。
他漫無目的地想着,一邊撥通了傅綏的電話,不過沒有人接。
有點奇怪,傅綏拍戲的時候,手機放在小萌那裏,應該不至于接不到電話。可能小萌也在忙,奚年想了想,決定晚上再打。
在這之前他先接到了葉擎的電話,葉擎告訴他:“你第一學期的課程已經上完了,有興趣的話,可以寫一篇期末作業。”
奚年信以為真,問他:“主題是什麽?”
葉擎趕緊說:“不用。”
他忍不住想,這小孩是真的不好逗,太認真了,請清了清嗓子,葉擎說:“理論課程上完還有實踐,接下來的課程,我給你推薦另一位老師。”
葉擎是聶康給奚年找來的老師,應該是付了學費的,那個時候奚年跟公司的合約沒改過來,公司抽成高,給的也多,像這種找老師培訓的學費,是可以報銷的。
現在葉擎給他的推薦的老師,學費怎麽算?
奚年當然不好直接問葉擎,只能暫時答應。
葉擎說:“你應該認識他。”
葉擎用的是應該,這個詞像是他自己的猜測,奚年就沒有往他“肯定”認識的人裏面猜,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是誰。
葉擎沒有讓他久等,電話挂斷之後沒一會兒就發了一串電話號碼過來,奚年一眼掃過去,以為自己因為過于熟悉某一串相似的數字而看錯了,又仔細看了一遍,錯愕地發現這就是傅綏的號碼。
那是葉擎發錯了?
葉擎也認識傅綏,通訊錄裏有他不奇怪。
也可能沒有發錯,畢竟是教表演,傅綏絕對是很不錯的人選。奚年完全可以向葉擎确認一遍,但是猶豫了不到兩秒,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一樣是确認,為什麽不找傅綏?
他直接撥通了這個號碼。
“傅老師?”
傅綏沉默了有兩秒,才開口:“奚年。”
奚年莫名地有一種後頸被他捏住的感覺,半是解釋半是試探地說:“葉老師說,第一學期的課上完了,後面是實踐。他說接下來的課由另一位老師繼續,然後給我發了你的號碼。”
傅綏沒有說話,靜靜聽着。
奚年見他沒有反駁就當他是默認了:“我們之前,算是在上課嗎?”
“不算。”
奚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上課是循序漸進的,從簡單到複雜,一點點去掌握各種技巧。
在劇組帶着他演戲确實不算,非要說,那應該是對“後輩”的特別提攜和關照。
不過在奚年的認知中,實踐課和理論課不一樣,理論課可以通過網課的形式來,實踐課怎麽說呢?
他要回到劇組,回到傅綏身邊去?現在劇組已經不在石城了,他過去得飛機高鐵。
“我們,怎麽上課?”
“觀影廳的櫃子裏有相機和三腳架。”
這是要視頻連線遠程指導?用手機還不夠,得用相機?
“那什麽時候開始?”
“我會叫張小萌提前把行程安排發給你,晚上沒有安排的時候,每天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半。”他說完問奚年:“可以嗎?”
這個時間,相當于是睡前,上完課簡單收拾一下,就該睡了,十分健康的作息。
奚年快速想了想自己接下來的安排,綜藝、準備另外的試鏡,有一個品牌活動,還有一個商場開業的商業演出。
“好。”奚年想着,也叫林琳把他的工作安排發給傅綏、不,還是發給小萌好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奚年斟酌着說,“析姐、就是顧析,她那裏有一些東西要處理,其中有三條魚,我可以帶回來嗎?”
奚年沒有說得很明白,傅綏應該是清楚顧析的狀況的,也應該知道“處理東西”差不多就是在交代身後事,在處理自己的遺物。
至于魚,奚年肯定是不會養的,他只會養烏龜——其實烏龜也不是很會,不過翠翠比較健康,這麽幾年下來沒出過什麽問題,奚年只需要喂食。總之,奚年不會養魚,那麽帶回來也只能是傅綏養。
“可以。”
奚年早就猜到他多半會同意,這時候還是高興,他出于一種試探的心理說:“析姐說,你不太收別人的東西。”
“糾正兩點,”傅綏聲音有一些低沉,“第一,我不收別人的東西,因為所有的饋贈都需要償還;第二,你不是別人。”
如願聽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話,奚年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那……如果是一只小貓或者小狗呢?”
奚年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如果他要帶回家的是體型更大,活動量更大,存在感更強寵物呢?
也可以嗎?
“那家裏需要做一些改建,”傅綏的語氣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比如,你的陳列櫃需要裝上門。”
客廳的一整面牆都是奚年的陳列櫃,裏面放着很多還原的魔方。當然還有傅綏的東西,傅綏之所以說那是奚年的陳列櫃,是因為那是奚年一手布置的,包括裏面傅綏的獲得的一些獎杯獎章。
奚年挂了電話,一下子覺得家裏空闊起來,明明只是少了一個人。
很快他收到了傅綏發過來的行程,大概是因為今天小萌已經下班,所以傅綏自己給他發了。
傅綏發了最近三天的安排,前兩天都是在劇組,後面有一天是要回江城參加品牌活動,《我們旅行吧》第二期開拍也就是那幾天,奚年不确定自己到時候還在不在江城。
在的話可以見傅綏一面,不過傅綏大概會很忙,他拍戲那麽久,難得回來,估計有很多事。
如果不在……下期綜藝的錄制地點和劇組現在的拍攝地很近,他可以等結束之後順道去劇組探班。
綜藝的錄制很快,不管怎麽樣,最多一周,他應該可以見到傅綏的。
旅行第二期的錄制時間定在九月初,安若若依舊會參加。
和上次不同,大概是不需要再給嘉賓們驚喜,這一次節目組沒有隐瞞飛行嘉賓的身份,于是奚年提前知道了自己要接待的人,是一個剛回國的小朋友,嗯,姓東方的小朋友。
聶康多說了一句:“原本應該是夏柏陽帶他,但是好像被他拒絕了。”
東方這姓不太多見,奚年一下子就想到東方簡,而且看聶康的意思,節目組一開始是安排了他跟夏柏陽的,被他拒絕了。
先是夏柏陽,再是他,說跟東方簡沒有關系奚年都不信。
他在群裏問了一下怎麽回事。
東方簡沒有說話,夏柏陽發了一串省略號,然後才說:你最好裝作不認識東方@番茄鍋底
奚年不明所以。
燒烤小王子:他和東方是叔侄
東方簡的侄子?那為什麽夏柏陽要說最好裝作不認識,關系不好,很叛逆的小孩?這時候他看見了下一條。
燒烤小王子:他是東方的叔叔
番茄鍋底:……
番茄鍋底:所以?
燒烤小王子:所以你要是跟東方關系好,他就會拿你當侄子
DF簡:所以不要慣着他,要是能教訓他,條件你開
東方簡和夏柏陽同時說,奚年陷入了沉思,所以叔侄是說,那位十六歲的小朋友是東方簡的叔叔?
他對東方簡的家族了解不多,大致上知道是個很有錢,傳了挺多代的家族,這樣的家族人很多,不可避免地會帶來一些“輩分”上的小問題。
這樣的小孩,看起來有一點難帶。
不過他還記得聶康說的事,那位小朋友拒絕了夏柏陽,而是不是夏柏陽拒絕他,所以他對夏柏陽有什麽不滿意的?
奚年還沒問,就看見夏柏陽自己說了。
燒烤小王子:他喜歡打游戲,你要是會玩游戲應該沒什麽問題
原來是因為游戲。
夏柏陽因為游戲玩得不好,所以被嫌棄了?
奚年也不會玩游戲,不過游戲也不一定非要是電子游戲,需要動手的益智游戲應該也算,到時候可以帶一些他的“玩具”過去。
除了東方昀,另外幾位飛行嘉賓,兩位是圈內人,一位奚年從來沒聽過他的名字,夏柏陽說是安若若的丈夫。
這樣也說得過去,不知道下一期她參不參加,那個時候小寶寶應該已經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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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品牌的周年慶典,每年都會舉辦一場大秀,今年由于是99周年慶典,比以往更隆重一點。
這是傅綏代言之後的第三次周年慶典,前兩次他都參加了,不過都沒有上場過,他只是作為形象大使,一身穿戴都由GT提供,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展示,然後走過紅毯留下幾張照片。
但就奚年這幾天聽到的消息來看,這一次不光是服裝秀,GT還會會展出幾件公司的藏品,幾件十分珍貴的珠寶,還有兩位品牌創始人的作品。
GT的兩位品牌創始人,據說是一對同性戀人,只是據說,時尚界這樣的傳聞并不少,而這兩位大師都有一些留存的作品被公司收藏。
這一次會展現服裝設計大師的生前的手稿,當然,不是以稿件的形式,而是以成衣的形式展出。另一位是珠寶設計師,同時也是鐘表大師,是第一位在男性腕表上大規模應用各類寶石的設計師,他制作的最後一塊手表,據說是去繁就簡沒有任何浮華裝飾的手表。
這些特殊的物品中,服裝因為不是手稿,是可以對外出售,而珠寶和手表,由于其特殊性,應該是不會對外出售。
奚年不了解這些東西的價值,他只是想知道,傅綏會不會作為那塊手表展示人上臺。
奚年沒有直接去問傅綏,他怕傅綏反過來問他:“想看嗎?”
讓他怎麽回答,說想看嗎?他當然想的,但是傅綏從來沒有上過T臺,應該有他自己的原因,可能傅綏不喜歡。
但他說了,傅綏多半真的會去。
他要是說不想看,傅綏真的不去了怎麽辦?
最後奚年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連請柬都是通過東方簡拿的,他和東方簡一起進場,坐在觀衆席十分優越的位置上,等過了不太長的開場,等到了走秀開始。
一位一位身材高挑的模特上臺,奚年發現他們的着裝都很有意思,男模很多在穿裙子,女模又十分中性化,這位設計師生前留下的遺稿似乎有點突破性別的意思。
這至少是六十年前的手稿啊,難怪有人懷疑這兩位終生未娶的設計大師是一對戀人。
不過這些都和奚年沒有關系,他等待着最後的珠寶和鐘表的展示,他沒有在觀衆席上看見傅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