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傅綏卻沒有回應他的話, 而是輕笑說:“知道還過來?”
奚年其實沒有很清晰地知道,只是一個大致的猜測,但是傅綏接連兩個問題, 讓他有一些煩躁, 又一次反問:“不是你叫我過來的?”
“夜場是獵豔的時間。”傅綏偏過頭,靠近奚年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接近于氣音, 除了奚年沒有人聽到,聽到他的話,奚年更煩躁了,點名的事不用多想,應該就是他們安排的。
但傅綏出門比他早, 不可能是提前知道他要來在這等着,他來幹什麽的?像他說的,獵豔?
“你既然過來了,”傅綏起身, 慢條斯理地把襯衫扣子扣才了最高,低頭說,“跟我回去吧。”
那邊新結拜的兄弟要去樓上吃烤串,奚年被傅綏帶着走出了酒吧, 傅綏的車停在地下二層, 停車場裏很安靜, 只有偶爾的引擎發動的聲音, 奚年腦海中還在回蕩着傅綏剛剛的話。
“夜場是獵豔的時間。”
“你既然過來了,跟我回去吧。”
他在喊奚年回家, 同時也在開玩笑, 一個暗示意味很強的玩笑, 從前他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
他就是故意的。
奚年一路都沒有說話,傅綏也沒放音樂,車內開着空調,但因為奚年喝過酒,車窗留了一條縫,車廂裏都是呼呼的風聲。
奚年不斷地思考着,傅綏是什麽意思,他的心跳有一些快,頭一次想到一個從來不敢去想的可能。
他奢望着這個可能,欣喜于這種可能的存在。
同時又因為這個可能,他不可避免地變得貪婪起來,貪婪到,還沒有驗證是否真的如他期盼的那樣,就已經開始因為這種不一樣的關系對傅綏有了更多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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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回想起傅綏剛才的話,獵豔,那麽他在那幹什麽的?
奚年十六歲以前,家庭幸福,父母婚姻美滿,他的爸爸是他成為一個男人的榜樣,堅毅、包容、專情。
但也他知道對于許多成年男性來說,露水姻緣算不上稀奇。
甚至于,如果發生在他的朋友身上,只要沒有固定的伴侶,只要彼此你情我願,他都覺得這是對方的自由。
但當這個主體成為傅綏,奚年已經開始拒絕去思考這件事了。
他看向傅綏,又收回視線,看向傅綏,又收回視線,幾次之後,幹脆低頭看手機,他這才發現傅綏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九點多的時候,那時候,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們剛進酒吧。
“你給我打過電話?”
“嗯。”傅綏依舊目視前方,只是應了一聲,沒有解釋為什麽打電話。
奚年想,這個時間,是傅綏看見了他所以打電話,還是要告訴他,今晚不回家?
從前,在奚年把傅綏當做兄長的時候,他似乎沒有立場變相去問對方夜晚的安排,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把控着兩個人的距離,告訴自己不要越界。
但是當傅綏親手打破了這種關系,一切又變得不一樣起來。
正當奚年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喝過一點酒變得比平時興奮大腦告訴他,為什麽要問?你可以等他自己說。
幽暗的車廂裏,奚年又一次打量起傅綏,這一次他沒有急着收回視線,而是仔細地用視線一寸一寸描摹着傅綏。
傅綏骨相十分優越,從側面看就更明顯了,飽滿的額頭,挺拔的鼻梁,利落的下颌線,對向有車駛過時,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奚年可以看見鼻子的陰影落在臉頰上。
看夠了,奚年才收回視線,開始計劃着落實剛才的想法。
酒吧離他們家不遠,加上晚上車流不多,大約二十分鐘後汽車已經駛入小區,剛一停穩,奚年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他絲毫沒有要等傅綏的意思,快步走到電梯前。
好在這個時間沒有正好停靠在地下室的電梯,傅綏鎖了車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時,奚年已經走進電梯,但電梯門還沒有合攏。
不算狹窄的密閉空間內,奚年一眼都沒有看傅綏,為了不看見他的臉,他甚至沒有去看鏡面一般的電梯壁,全程着低頭。
回家,開門,換鞋,一氣呵成。
從車上下來奚年就一直走在前面,沒有回頭看過一眼傅綏。
既然傅綏讓他看見的都是想讓他看見的,那反過來他也可以。
奚年學不來傅綏那種一個眼神就讓人反省自己的本事,也不知道怎麽明顯地表達不高興的情緒,但他知道怎麽表現故意不搭理人。
奚年換好了鞋,依舊腳步不停,眼看着就要走回卧室,傅綏終于拉住他。
傅綏拉住奚年的胳膊:“不高興?”
他拉住奚年之後,一手放在奚年的肩上,一手搭着他的腰,十分自然地扶着他轉過身來,讓他面對自己。
他比奚年要高一點,但家裏的玄關做了一個下沉設計,傅綏站在十幾公分的臺階下,而奚年站在上方,反而是奚年微微俯視着他。
奚年很少用這樣的角度去看傅綏,玄關橘色的小燈下,傅綏眼中的笑意格外明顯,他覺得傅綏已經看穿了他的目的。
但他依舊沒有說話。
傅綏也沒什麽不耐煩的情緒,他甚至沒有變換姿勢,依舊以這樣微微擡頭的姿勢看着奚年,嗓音低沉又溫柔,像是在哄他:“趙路陽找我的時候說公司有事,我原本打算十點之前回來,但是看見了你,酒吧光線不好,我不能排除自己錯認的可能,給你打電話确認,你沒有接。”
“趙路陽認識那裏的老板,他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沒攔他。”
“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抱歉。”
傅綏沒有再反問,而是簡單直白地說了今晚的情況,并為此道歉,說完他看着奚年,見他依舊繃着臉,屈起手指,在他臉上輕輕蹭了一下:“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仿佛向奚年交代去向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仿佛不管奚年想知道什麽,只要問了,他都會說。
事情比計劃地更加順利,奚年反而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但是之前和聶康的對話給他留下了足夠深刻的教訓,當他想要藏住什麽的時候,沉默也是不可取的。
于是他單方面終止了這場在玄關的對話,率先撇開視線,搖搖頭說:“我困了。”
“好。”傅綏十分自然地收回了搭在他腰上的手,目送他回房間。
他一下子沒了表情,腦海中回憶了剛才說的每一個字,片刻後才俯身換鞋,發現了兩只顏色不一的拖鞋湊成了對——奚年剛剛穿錯了。
他又低笑出聲,将那兩只鞋放好。如果奚年再敏銳一些,會發現他剛才的心跳,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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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綏不在家,說是燕導今天在江城,找他出去談投資的事了。
奚年其實沒有問,傅綏出門的時候自己說的,于是奚年也告訴他:“我今天去試鏡。”
試鏡那個傅綏看着他演了很多次的撒錢的富二代。
奚年前後一共三場戲,雖然前倨後恭的感覺,但本質上人物是貫通的,內核沒有發生什麽改變,他始終都是一個偏負面的“小人物”。
第一場戲傅綏指導了他半天,後面兩場他很快就找對了感覺。
傅綏知道這樣的角色劇組不太可能花力氣試鏡找演員,大概也只有奚年會那麽認真的對待。
他沒說穿,而是說:“試鏡順利。”
奚年本來以為只有是林琳和自己一起過去,沒想到聶康親自來了,他的說法是:“我跟副導演認識,過去敘敘舊。”
劇組在一個消防隊取景,過來試鏡的就是跟聶康認識的那個副導演。
副導演姓張,可能是因為聶康的關系,對奚年挺和善。
張副導原本以為,能讓聶康這樣托關系就為了一個沒幾句臺詞的角色,奚年多半演技是真的很差,不過沒幾句臺詞的角色,現場教也行,實在不行找個配音拯救一下。
他知道這樣的年輕演員,雖然演技很可能不堪入目,但是粉絲是很多的,如果能讓他的粉絲來貢獻一部分票房,這點片酬還是很劃得來的。
一開始就準備走個過場,自然對奚年沒什麽要求。
“你有劇本的吧?先來第一個鏡頭。”張副導一邊抽出一支煙給聶康,一邊對奚年說。
奚年點點頭,他在家已經演過很多次,這一次就像在進行一場準備充分的舞臺表演,道具他都帶好了,就是傅綏那天給他的煙、打火機、裝滿真鈔的皮夾。
紅色的紙幣紛紛揚揚落下,奚年輕蔑地看向張副導:“夠了嗎?”
張副導:“……”
奚年收了表情,第一件時就是蹲下撿錢,站起來之後他第一個去看導演,發現後者也在看他,表情有點複雜。
他有一點緊張,原本他以為自己演得不錯,傅綏也說過不錯,應該很容易過,是哪裏不對?
他去看聶康,發現聶康也表情複雜。
還是張副導先開口:“這要是我兒子分分鐘抽死。”
奚年反應了一會兒才轉過來,他這是在誇自己演得不錯。
“演技還行啊,就演這個?”張副導又說,不是在跟奚年說,而是在問聶康。
奚年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演技還行,嘴角翹起,眉眼彎彎,一顆心落了回去。
聶康其實也有點意外,就是因為知道奚年演技差,才讓他從這樣的臺詞少的開始,一點點磨。
奚年這表現肯定有人指點過,不知道是葉擎也是傅綏的功勞,聶康這樣想着,還是一副謙虛的樣子,擺擺手:“還差得遠了,演員得對得起觀衆啊,不瞞你說,前一陣江城大學不是找奚年拍宣傳片嗎?”
他嘆了一口氣,“簽了合同的,要保持形象,那不得愛崗敬業嗎?”
副導演看着聶康,不明白他一個四十歲還沒結婚的男人,怎麽開始在這秀孩子了。
這樣子比奚年剛才演的傻缺富二代還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