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逢
第35章 重逢
【第二卷 ·拾玉】
蒼山負雪。
陳鶴軒踏出秘境,視線落在了面前衆多白衣修士身上。
見他出來,星洲門的衆多弟子無一不彎腰拱手道,聲音中是無法掩蓋的喜悅:
“恭喜掌門突破合體期。”
從此刻起,陳鶴軒打破了修仙界歷史上最早兩百歲入合體期的記錄,成功做到了在一百三十歲前步入合體期。
陳鶴軒連忙擡手,淺笑着說:“諸位不必多禮。”
五十年前仙魔大戰結束後,前任掌門濮雪峰受傷退位,将星洲門掌門之位正式傳給剛入練虛期的陳鶴軒。縱然年紀小,但是無人敢小瞧這位修仙界天才,更何況他曾在人魔大戰中立下赫赫戰功,為修仙界穩定做出了重大貢獻。
陳鶴軒這個名字,徹底在修仙界和魔界打響。
陳鶴軒素來不是愛說客套話的人,先是激勵了面前的弟子一番,歡呼聲響徹了山頭,才信步走向親傳弟子。
陳鶴軒接過司空長纓遞過來的傘,笑着道:“沒有等多久吧?”
司空長纓笑得十分燦爛,道:“倒也沒有等多久,一接到師尊你要出關的消息,便來了。”
陳鶴軒見她這麽明朗的樣子,笑道:“做了十年的代掌門,也沒能讓你變得沉穩一點。”
司空長纓是在他五十年前收下的弟子。當時濮雪峰一直催着他收弟子,因為此事對星洲門而言十分重要,一旦被身為掌門的陳鶴軒收下,此人就可以被确認為星洲門的繼承人了。
當年陳鶴軒先是去了各個修仙世家,又花了一年去人間尋找,都沒有找到能看入眼的苗子。他失望地回到門派,卻被一個自己一人騎着馬拿着劍闖上山門的小女孩攔下,她擊穿星洲門門前的大鼓,目光炯炯地看着衆人,說:“聽說這裏的掌門眼神好,沒有看上我哥我弟,我想拜他為師。”
陳鶴軒也才剛到山門,便循着鼓聲前來,在旁邊弟子的介紹下,才得知這女孩的背景,他出聲問:“我去過司空家,為何從未見到過你?”
只聽那小女孩一聲冷笑,明明人小小的,聲音卻铿锵有力:“還不是瞧不起我,憑什麽女子就不能參加選拔,明明我比我兄弟們強多了。”
陳鶴軒看着她眼裏的光,看着她臉上和身上沾着的污漬,出聲繼續問:“你一個人來的嗎?”
年幼的司空長纓擦了擦臉上的泥巴印子,驕傲地說:“他們不讓我出來,我就偷偷跑出來了。”
陳鶴軒蹲下來,笑着道:“那好,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一開始這事還有争議,畢竟星洲門從未有過女掌門的記錄。陳鶴軒從未壓下這些争論聲。後來,司空長纓用她的天賦和努力證明了她并不比任何人差,甚至能完全勝任星洲門繼承人的身份。這些争論聲才逐漸被信服聲壓下去。
“我一開始也很沉穩的,但是門裏的人都不怎麽聽我的話”,司空長纓笑了笑,揚了揚拳頭,道,“後來我發現,只要實力夠強、手段夠多、臉皮夠厚,誰敢小看我?”
“的确如此。”陳鶴軒知道司空長纓做事向來穩重,故他從不出聲說什麽。
司空長纓将話題轉移到他身上,問:“我見師尊面色凝重,此次閉關可是有什麽不對?”
多年師徒,早已非常熟悉彼此。陳鶴軒笑了一下,心神卻飄向了遠方,他按住自己的胸腔,悶悶道:“我總覺得,我的心空蕩蕩的。”
司空長纓立即開啓秘音結界,臉色凝重地問:“難道是因為師尊你魂魄缺失?”
“不是,我早已習慣了魂魄缺失的感覺,這種陌生的感覺會更加強烈更加執着”,陳鶴軒若有所思,道,“我總覺得我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是何時出現這種感覺的?”司空長纓皺眉頭,擔憂地問道。
此時此刻,陳鶴軒依舊能感覺到從心髒傳來的輕微疼痛,伴随着焦慮和不安。他緩緩道:“從我突破合體期起,我就有這種感覺了。”
他阖上雙目,細細感受,緩聲道:“好像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那師尊你能确定這東西在何處嗎?”司空長纓問道。
陳鶴軒眉目微皺,四周靈氣瘋狂湧動,若非司空長纓體術練得很穩,恐怕早已被靈力卷到半空。
陳鶴軒忽的睜開眼睛,嘴唇翕動:
“在魔界。”
五十年前仙魔大戰結束後,修仙界與魔界在兩界交界處劃出一條線,以此線築結界,兩百年內不再互通。修士不能前往魔界,魔族也不能來到修仙界。
普通修士都不能前往魔界,更何況陳鶴軒這種一舉一動都為人魔注視着的大能。
司空長纓眼神微動,立馬替陳鶴軒想出一個主意:“玉揚城不久前發來書信,信上寫玉揚城的結界松動,需要一名煉陣長老前去修補結界。”
“正好玉揚城和魔界的塞缪城只隔了一道結界,也正好師尊你的煉陣技術不亞于門派裏的煉陣長老,你可以化名而去。”
陳鶴軒笑了笑,道:“那門派的事就要繼續拜托你了。”
……
魔界沒有白天,總是陷入黑暗裏。
只有塞缪城曾是個例外,百年前,這裏的塞缪山上曾住着一位不喜夜的魔尊,山上總是白晝長明,連帶着塞缪城的天也被映得不那麽黑了。
那也是曾經的事情了,不久後那位魔尊便被闖入魔界的修士們連手殺死,于是塞缪城的天又暗了下來。
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披着黑色鬥篷進入了塞缪城內。
人魔大戰的主戰場便在人魔交界處,陳鶴軒多次來過魔界,早已習慣了魔界的暗和這裏奇怪的生物。
他身上這個鬥篷在掩藏自身氣息的同時,可以散發出魔族高等貴族的氣息,很大程度上幫他避免了很多麻煩。
陳鶴軒剛走進塞缪城,就感覺今日的塞缪城太奇怪了。
魔界的城和修仙界的城完全不一樣。魔界的城甚至不能稱得上城市二字。魔界惡劣環境使然,魔族只能不斷內部鬥争。很多很多不同種群的魔物集中在一個地方鬥争,便形成了城,這裏無處不是血腥和殺戮。
低等魔族,是沒有誕生出智慧的魔族,又被稱為魔物,它們甚至連魔族都算不上。但是在魔界,魔物占了魔族生物的八成。低等魔族只能通過不斷厮殺吞并其他魔物的魔核,達到一定境界後才能成為高等魔族。
魔族其實是高等魔族的簡稱,高等魔族類人,卻沒有人的廉恥心和控制力。他們是從魔族的一代又一代鬥争中勝利的魔,更加殘忍和冷酷,也更加強大。他們不僅只有吃和繁殖的本能,甚至還會像人類一樣産生欲望。因為他們從來不會控制自己,所以他們向來縱欲。
在魔族,高等魔族代表着死亡和權利。
其中,天生魔種——是高等魔族中最強的魔,出生便帶着巨大的能量,随着天生魔種的成長,擁有的魔力會越來越多,無人也無魔能與之匹敵。與之相對應的是,天生魔種的數量也特別少,萬年才能出現一個,他們的出現,往往會引起毀天滅地的災難。
往日的塞缪城,無處不是不同的魔族在厮殺,可今日的塞缪城,卻安靜得十分不正常了。
陳鶴軒已是合體期,無魔能察覺到他的神識已悄悄探出。他隐約在黑暗中看到一束白光向塞缪城而來。
人和高等魔族的修煉方式其實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人吸收靈氣,魔族吸收魔氣。同一境界的人和魔,神識顏色是相同的。
陳鶴軒自己的神識也是白色的,看來那只向塞缪城而來的魔和他一樣是合體期的。合體期以上的魔,陳鶴軒只見過魔王和幾位魔尊是,他暫時沒有确定來魔是魔界的哪位尊者。
陳鶴軒也沒敢把神識靠得太近。他此行闖入魔族結界必須謹慎行事,不能被任何魔認出。
盡管如此,他也能感覺到那只合體期的魔離得越來越近,不僅他能感覺到,随着距離不斷減小,四周魔物都呈緊張的狀态,就像是瀕死的獵物。
那道氣息離得越來越近,忽的,一道白光将塞缪城的黑夜撕開。
九只魔龍發出震耳欲聾的長音,巨大的翅膀撲着從半空緩慢飛過,撲騰産生的暴風攪得地上不少低等魔物飛了起來。
接着,一輛奢華尊貴的座駕被魔龍從結界中牽引而出。座駕外鑲着無數蘊含魔力的寶石,也套着數不清的防禦和攻擊陣法,是高等魔族的象征。
巨大的威壓從天而降,将不少脆弱的低等魔族壓成粉末。
陳鶴軒的鬥篷一松,或許是被大風吹開的,也或許是陳鶴軒自己忍不住掀開的。
他忍不住擡起頭,只看到座駕上紫色的座簾被風吹得起伏,隐隐約約能看見一雙白皙的戴着鈴铛的裸露的玉足。
陳鶴軒的視線緊緊落在那雙若隐若現的裸足上,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喉結下意識滾了滾,手不自覺地攥緊,像是在克制住自己不要撲上去。
接着,一只纖細修長的手輕輕搭上了來回擺動的座簾。陳鶴軒的視線立即緊緊盯着那如杏仁般圓潤的指尖上不放。
座簾被掀開了,座駕裏的高等魔族終于顯現出來。
這是一只無比漂亮的魔,墨發及腰,眉目如畫,氣質清冷,哪怕戴着紫色的面紗,僅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都會使人美得窒息。
陳鶴軒的視線停在了那雙如綠寶石一樣清麗的眼睛上,久久沒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