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傷
第35章 情傷
不知不覺間, 楚虞已從炎夏待到初秋,三個月的時光稍縱即逝,禦史府也終于派人送信問候這位離家出走許久的長女。
楚虞握着信箋發呆, 既然父親給了臺階下,信中表明不追究之前的過錯, 她也該準備準備返程了, 畢竟将軍府不是她的家,即使姨母願意讓她住一輩子, 可父親哪裏能同意自己的女兒整日不在家中。
臨走之前,和袁姐姐好好告別吧,也不知下次來将軍府是否還能再見到她。
楚虞下定決心,起身走到梳妝臺前翻找什麽,半晌後,從一個紅色布帛包裹的紅木錦盒中拿出一塊圓形玉佩,小心翼翼放進了親手繡的荷包中,歡喜不已地跑出了門。
…….
“袁姐姐!”
孟元明正躺在榻上閉眼小憩, 便聽到鳥雀一般歡快的聲音遠遠傳來,他微微睜開眼,正好看到楚虞面色歡喜地跑進屋。
“有事嗎?”
“咱們好久沒有出門了,今晚河邊放花燈慶祝秋日豐收,咱們一起出門瞧瞧去。”
孟元明一口答應,正好想借此出門吩咐暗衛回程事宜, 沒想到楚虞卻認為她是為了遷就自己, 所以連猶豫都沒有便應下,把她感動壞了。
“袁姐姐, 你人真好, 過幾日我要回家了, 往後也不知何時再見到你,你可要記着我呀。”楚虞宛如鄰家小妹般連連囑托,滿臉都是遺憾,随後依依不舍地從袖中掏出荷包遞給她,“這是我親手繡的荷包,裏面是我最喜歡的一塊翡翠玉佩,都送給你。”
“你要回家?何時回去?”
孟元明略有驚愕,并未接過她遞過來的荷包,只是滿目驚訝地盯着她。
“這是姨母的家,我的家在松州,這次出門是因為我闖了大禍,來姨母這避難的,如今爹爹氣消了,我也不能一直賴在這裏,再過幾日就得回去了。”
孟元明尚未回過神,他本以為自己會早早離開此處,這幾日見她處處粘着自己,還正想如何與她道別,沒想到她竟要回家,怕是要比自己先離開,不知怎麽,他心裏像是被石頭堵住,呼吸都覺得疼痛,甚至隐隐有一絲不舍。
難道是被這丫頭纏得習慣了,聽到她要走竟然有些不适應。
“怎麽,你不喜歡嗎?”
見他神色恍惚,遲遲未接過自己的荷包,楚虞疑惑道。
孟元明頓時低下頭,仔細打量她掌心的水綠色荷包,瞥見荷包上繡着的動物,試探道:“這繡的是雞?還是鴨?”
“嗯?明明繡的是孔雀!姐姐看不出來嗎?還是我繡得不好看?”
“啊!是我從未見過孔雀,所以才認不出,你繡得很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很漂亮。”他扯出一抹笑,違心地誇贊道,低頭再次打量荷包上蹩腳的繡工,心裏一陣沉默。
好肥碩的孔雀,怕是飛不起來了吧。
他無奈地笑了笑,雙眼竟浮現一抹淡淡的溫情。
…….
夕陽餘晖漸弱,兩人乘着馬車出了門,因為即将而至的離別,楚虞一直神色怏怏,提不起精神。
孟元明望着她惆悵的面容,竟覺得有些不舍,這些年來他孤身一人,無人照顧,無人糾纏,就只有幾位忠仆相伴,幾位好友相助,如今卻對面前的女子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兩人沉默着,不知不覺馬車行至河邊,清脆的歡聲笑語四處襲來,楚虞掀開竹簾,只見周圍天色暗下,河邊的柳樹上正挂着各色燈籠,絢麗多彩,無數少年少女正蹲在河堤前放花燈祈福許願,十分美好,她頓時被這熱烈的畫面感染,笑着跳下馬車奔向岸邊,等她停下後方覺得有什麽不妥,這才想到孟元明還待在馬車裏,遂轉身朝他招手。
“袁姐姐,快過來!”
“好。”
孟元明颔首微笑,随後一躍而下,緩緩朝她走來。
河堤前圍滿了祈福的人,将河流兩旁堵得水洩不通,楚虞被人群擠得跌跌撞撞,越來越站不穩,孟元明見狀,連忙長手一撈,将她拽到自己身邊,帶出了人群。
“人太多,太危險,我們就那邊的橋上先等等,順便也欣賞一下橋上的風景。”
他委婉勸道,楚虞面有遺憾,可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我就不急着湊熱鬧,待會放河燈吧,就是不知道放得晚了,天地神佛能不能聽到我的願望,你說今日許願的人這麽多,神仙會不會記錯,或者給忘記了。”
她一邊跟着孟元明往橋上走,一邊胡思亂想說着令人發笑的話。
“神仙都是神通廣大的,區區柳州一晚祈福的人,又怎麽會輕易忘記。不過我從不信鬼神之說,若是有靈,那豈不是人人稱心如意,事事順遂。”
“袁姐姐說的也是,不過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說不定真的有神仙顯靈了呢。”她說着俏皮地朝他眨眨眼,低聲笑道,“聽說河神除了保佑風調雨順,還能保佑男女姻緣,難道袁姐姐不想祈求和大表哥姻緣美滿嗎?”
聞言,孟元明呼吸一滞,重重地喘了口氣,轉眸看向他處。
都怪沈翀拿自己做幌子,如今她總是以為自己和沈翀情深似海,時常說些雲裏霧裏的話,讓人無法接下去,真是頭疼。
“袁姐姐不說話是不是默認了?”楚虞調侃道,随後一臉羨慕,“我也希望将來和袁姐姐一樣,能遇見一個兩情相悅的人。”
“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子?像沈翀那樣的?”孟元明驀然轉過頭,目不轉睛地打量她的神情,似乎十分好奇。
聞言,楚虞茫然地望着橋下,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大表哥文武雙全,正直不阿,是個建功立業的大英雄,想必天下女子都喜歡這樣的,不過這樣的人怕是不會喜歡我們這些長于深閨的女子。可是我從小長大見到的男人除了父親,便只有大表哥和二表哥這樣的男子,我也不知道我往後會喜歡什麽樣的?”
聽着她對沈翀藕斷絲連的情誼,孟元明只覺得心神不靜,甚至隐約生出一絲嫉妒。
“布谷——布谷——”
喧鬧的長街上,傳來幾聲空靈的鳥啼聲,孟元明頓時收回思緒,聽出這是暗衛與他獨有的聯絡方式,他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頓了頓道:“我有件東西落下了,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完也不等楚虞詢問,便匆匆離去。
她雙手抱胸望着孟元明漸漸遠去的身影,頓時嘆出一口氣。
今夜是真熱鬧啊,可卻絲毫幹擾不了她,心裏總是悶悶的。
楚虞站在橋上無聊地四處張望,聽見不遠處攤販的叫賣聲,其中有她最愛吃的糖炒栗子,她揚起唇角,腳步輕快地跑過去。
糖炒栗子可解一切煩惱,不夠就再來一包。
.......
栗子濃濃的香氣勾起人的饞蟲,楚虞讓小販用牛皮紙包起一大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裏,熱氣将她烘的全身一片暖洋洋,她邊走邊用牙咬,一臉餍足,也許是吃的太過高興,一不留神竟沒有抱緊懷裏的板栗,竟撒了一地,心疼得她原地跺腳。
“我的板栗!”
她驚恐喊道,急忙蹲下身搶救沒有被踩踏的幸運兒,燈紅闌珊中,一雙手捧着板栗朝她遞過來。
“嗯?”
楚虞擡眸,只見許頌清正朝她淡淡地笑。
“許公子你怎麽在這?”她順手接過板栗,想到了什麽,又朝她客氣道,“這板栗很甜很糯,你要不要嘗嘗。”
“嗯……”他望着裹了一層灰的板栗,面露驚恐,卻極力保持風度地搖頭道,“多謝,我不愛吃甜食,你自己吃吧。”
“哦,那真可惜,世上大多美食都是甜的呢。”
楚虞收回手,與他并肩前行,漫不經心地閑聊起來。
“今晚雖然熱鬧,楚姑娘是一人出門嗎?也要注意安全。”
“不是,我和袁姐姐一起,她落了東西待會就回來,你不知道她的武藝十分高強,有她一個頂七八個仆人呢。”
楚虞自豪地誇贊着,驀然瞥見燈火照耀下許頌清黯然的神色,她瞬間懊惱地閉嘴。
差點就忘了,他和自己都是天涯淪落人,都剛經歷一段求而不得的感情,還在艱難恢複中,這個時候提起袁姐姐,簡直是将他的傷口又一次撕開。
兩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同行許久,許頌清打破死寂:“袁姑娘最近還好嗎?”
“她很好,一直都挺好的。”
許頌清眼神一暗,繼續沉默。
楚虞咬唇,好像自己又說錯話了,真是笨口拙舌!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許公子你出身高貴,人品貴重,以後定能找到更好的女子,無須為一時兒女情長意氣消沉。”
見他這般,仿佛見到了往日苦戀大表哥尋死覓活的自己,楚虞心生憐憫,委婉勸道。
“我出身高貴,人品貴重,可袁姑娘為何看都不看我?是我面目可憎嗎?”聽了楚虞的話,他不僅沒有感到舒心,反而更加受傷。
“這……”楚虞拿着板栗準備送入口中的手一頓,怔在一旁,這話讓她如何接。
“許公子你人很好,袁姐姐不喜歡你并不是厭惡你,只是她已經有了心儀之人,所以眼中再也看不見其他人。”說着,楚虞神色一暗,失落湧上心頭。
“心儀之人?是誰?比我俊朗,比我家世好,比我人品貴重?”許頌清不甘地追問。
楚虞沉默片刻,無奈地點了點頭:“确實比你俊朗,家世和你相當,人品也貴重,總之是個不輸你的男子。”
她的大表哥,當然是世間最好的。
聽着她的話,許頌清的臉色越來越暗,最終捂着胸口,啞聲道:“我先回去了,楚姑娘自便吧。”
楚虞:“……”
這人是不是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