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織如亂麻
第13章 交織如亂麻
沒想到他這麽爽快,餘娴內心的愧疚又深了幾分,她忍不住,伸出手握緊蕭蔚,帶得他手心的杯盞晃了下,灑落他半身,“真的?你真的願意幫我?不惜讓我知道絕密案卷?”
蕭蔚回握住她以安撫,“娘子願意相信我,是天大的事,我怎敢為了區區公務,辜負娘子期待?何況讓娘子疑神疑鬼、夜不能寐的人是我,我當然要傾力助你弄清原委,以自證清白才行。”
他太坦誠,餘娴都不敢告訴他,自己甚至還懷疑他坐過牢。兩手相握處發燙,餘娴心虛地縮回手,随口問:“對了,你心口的傷疤如何了?這幾日可還有痛癢?”
蕭蔚一滞,琢磨了片刻,說道:“其實并不會痛癢,當時你執意用刀,實在吓住了我,才說謊騙你。可最後你不信,為證清白,我仍是用了刀。早知如此就不騙你了,惹得你時時為我擔憂,實乃為夫的不是。”
她突然提起這件事,蕭蔚不得不謹慎,生怕她是知道什麽。三言兩語岔開話題,将重心落在“她執意懷疑他”上,惹她自責。
餘娴果然很自責,“是我錯把疑心作關心,讓你心寒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娘子懷疑得對。為夫行得端做得正,再被娘子懷疑,再辯解就是。”蕭蔚垂眸拂去衣衫水漬,“至于綁架案,細節之處我也有些忘了,如今我已不在刑部當值,還需托刑部好友幫我查閱一番才能盡數告知。”
餘娴張嘴想說什麽,蕭蔚迅速領悟,補充道:“你放心,你既然不直接問岳父,想必有自己的道理,我也會讓友人謹慎行事,不會教岳父知道的。”他作出一派善解人意來,心中卻暗忖着,當然不能讓餘宏光知道,否則教餘府的人推測出,是他引導餘娴去查此事的,一切玩完。
餘娴卻只覺得感動,“你是除了外公和阿爹之外,頭一個對我這般好的男子。”
蕭蔚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是你的夫君,我只知對你好是順應夫道,若不對你好,豈不是大逆不道。”他的情話也不曉得是從哪兒學來的,可謂無情自神,無師自通。那真心切意之人,反倒會因羞澀成個結巴。
純真如餘娴,偏就被花裏胡哨的一套哄得小鹿打轉,但她還牢記着八字箴言,作出不為所動的樣子,轉移了話題,“還不曾了解過,你為何喜愛匣盒?”
終于聊到了正題,蕭蔚稍斜了斜身子,倚着靠背,給自己找了個最惬意的姿勢,“其實,我對匣盒的興趣,乃是得聞于一個關于岳丈的傳說。”
“我爹?”餘娴見他身姿舒展,不設防備,想必是說話本子般有意趣的內容,或許和母親口中涉及“罪孽深重”的玉匣還沾點關系,遂示意他趕緊講來聽聽。
蕭蔚卻不講了,看了看外邊天色,故意起身,又撣撣身上的水,“不早了,得睡了。方才不慎被娘子打翻茶盞淋了一身,這夜間涼風一吹,怕是要得風寒……”
他那姿勢不是作出要講話本的樣子了嗎?勾起她的好奇心又不講了?餘娴趕忙跟着他站起,“是我莽撞了,我這就喚春溪給你做一盞姜湯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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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蔚微扶額作思量狀,“嘶,好像已經有些暈了。怕是這幾日都在書房睡,着了涼的緣故。”他的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得沐浴更衣盡快暖和才是啊,可惜書房沒得浴桶……”
餘娴蹙眉擔憂,“你來見我前沐浴過,想來是身上濕意未幹,又沾了茶水吹了涼風,這樣吧,你回我們的卧房再洗浴一番?”
蕭蔚點點頭,又搖搖頭,“娘子心情尚未好轉,在下還是不麻煩你了。”
他怎的又“在下”了?怕不是心懷怨氣,故作疏遠。餘娴趕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你身子要緊。”唯恐顯得太過關切,她又補了一句,“身子大好了,還得同我講那傳說……”
蕭蔚作出失落态,“這樣啊,那在下沐浴完便強撐着殘軀病體,為娘子講傳說,我病死了事小,娘子若沒聽成話本,事就大了。”
“啊?”餘娴蹙着眉頭,張嘴感嘆了聲,許是覺得神色不夠端莊,又急忙收斂了,“夫君說什麽歪理,自然是人的身體要緊。哎呀,今夜與你解開心結,我心情挺好的了,此後你就都回來睡吧。”
蕭蔚慘然一笑,晃了晃身子,眼看着要倒下去,“多謝娘子……”
他那麽高大一個人,直挺挺倒下去,怕是要磕成傻子,饒是餘娴接不住,也得試試,她抵住書桌,伸出手将他摟了滿懷,因受不住壓,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她不知,就這樣還是蕭蔚自己暗中使了勁,一手撐着書桌的。
“你太重了……”餘娴大喘幾口氣,擡高聲音喊,“來人,來人啊。”
無人應答,蕭蔚虛弱地說,“夜間我嫌吵,人都遣去前院了。”
“啊?”餘娴擔憂地望着他,“那怎麽辦?你的身體好涼。”
這麽一望,她才發現蕭蔚的臉近在咫尺,自己則像是被高大的他圈在了書桌邊,他低頭凝視着她,綢緞似的青絲都傾瀉在身側,淹沒了她去扶他臂膀的手,順滑的觸感讓她心悸,還有他額間幾縷發絲垂下來,撓着她滾燙的耳朵,好癢。兩人的氣息交織如亂麻,她迅速下調視線。
不慎掃過他性感的喉結,慌忙再往下調。
卻發現,他這身藍衫穿得太松散,不過就是被她接住時拽了下肩膀的衣料,他的衣襟便開了。餘娴頓時滿臉通紅,轉過頭。
實際上這也完全出乎蕭蔚的意料,他只想用苦肉計,讓餘娴親自将他迎回卧房,屆時院中丫鬟仆婦都會看見,良阿嬷也會覺得兩人感情甚好,回禀餘府。倒真沒想用美人計,是餘娴這一拽太巧合,他也有些羞澀。
這時候又裝作不暈了起身,不曉得會不會太刻意。就在蕭蔚慢慢退身,與她隔開時,餘娴用作撐他的手将他穩住了,喚他,“你好像有些熱,是不是發燒了?”說着,她踮起腳,想将額頭與他相抵探一探溫度。
餘娴還以為是自己兩只手撐起的蕭蔚,輕易不敢松,但若不用手勾住他的後腦,她踮起腳也夠不着他額頭。蕭蔚垂眸看她不知在努力什麽,實在好笑,遂自己低下頭與她碰了碰。
沒有發熱,餘娴松了口氣,讓他坐在這等她,她出去叫人。蕭蔚維持半傾身的姿勢,輕聲道,“不要。”他突然來了興趣,就想看看她一個人會怎麽把他弄回去。
“那好吧。”餘娴的一大優點就是很好說話,立馬把他的臂膀挽到了自己的肩上,用自己纖弱的身子扶起他,“那你把身子的重量交給我,跟我一起走。”
于是,幾個當值的護衛抱着刀站在樹上,看見夫人一步一個大喘氣,費勁拖着沒事兒人似的蕭大人,而蕭大人杵着夫人,像拎着根裝飾拐杖漫步,壓根沒往她身上施力,甚至還有空張望了下周圍景色,在看見樹上的他們後,面無表情地略擡了擡手指,示意他們回避。
護衛不是很懂現下夫妻間的樂趣,退了。
好容易到二進院,仆婦小厮都多了起來,上來接過蕭蔚,餘娴終于放松,吩咐蕭蔚的小厮将他送回卧房,又讓幾個丫鬟去找春溪煮驅寒湯,另幾個嬷嬷燒水備浴。
待一切收拾完畢,餘娴也換了寝衣,看蕭蔚睡在床榻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倒是不熱,收回手見他醒着,“你還沒睡?有不舒服嗎?”
蕭蔚搖頭,“在等你。”他示意餘娴躺下,“害你忙活一晚,還欠着你話本,怎敢睡了。”
餘娴趕忙脫鞋進被窩,“夫君願意講了?”她一思量,探腦袋看了眼外邊,小聲對他說,“入夜的卧房,沒有你的書房安全。”
“無礙。”蕭蔚大手一揮,将被子蓋過兩人頭頂,搭出一個帳篷來,又在她那頭折了個角,留出空透氣,“這樣就好。”
原本房間就只剩床頭一盞幽燭,此時大被蒙頭,更是黑漆漆的一片,從來沒這樣聽過話本的餘娴顯然有壓制不住的興奮,壓低聲音激動地催促,“你快說。”
蕭蔚捋了捋思路,立刻開始:“大約二十年前,岳父有一離奇玉匣,據說,玉匣一開如入詭境,但內有何物,無人知曉。彼時岳父雖是個不起眼的小官,但他的玉匣已名震四方,有人說那小小玉匣中,有世間前所未有之珍寶。而岳父也毫不吝啬,曾下帖邀過幾位高官來餘家觀賞。之後沒多久,岳父便官路亨通,青雲直上。監察院以結黨營私、貪污受賄之罪參了各個觀賞過玉匣的高官和岳父一本,驚動陛下,徹查後卻并未發現各官有收過岳父的賄物。陛下傳喚岳父問匣中何物,岳父給陛下看後,便被陛下打入牢中,頓時滿朝嘩然,紛紛撇清關系。原本這事就此落幕,可當晚幾位高官無故家中暴斃。此時岳母來到鄞江,擊破鳴冤鼓,一封請願書上達天聽,再請陛下一窺匣中之物,陛下窺後,竟将岳父赦免,官複原職。”
餘娴聽得入迷,震撼不已,“阿爹真的賄賂官員了嗎?”
蕭蔚:“沒有。”
餘娴更加疑惑,“那玉匣呢?”
蕭蔚:“再無下落。”
餘娴皺眉,“玉匣中到底有什麽?”
蕭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