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見
遇見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我都想起馮風,也無數次地想,他在我的生命裏意味什麽,也許就像一陣風,大概是人如其名吧,在最炎熱的那一年盛夏,他如風一般吹過我的生命。
我叫張廣,來自一個普通的小縣城,離家來到幾百公裏外的D市上了大學,一直以來老師口中聽話的好學生,家長們眼裏最放心的孩子,沒有叛逆期,也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是個認認真真的三好學生。
我一直随大溜地上學,又跟着同學們一起考研,可惜沒能幸運上岸。接着在畢業論文答辯的時候,答辯評委老師問我有沒有考上研究生,我說沒有。有沒有找到工作?沒有。論文裏你寫的是以前的艱苦歲月,你經歷以前的歲月嗎?沒有。一問三沒有,答辯老師言辭犀利:“合着馬上畢業了,你現在仍然一事無成呗?”周圍同學們開始小聲地嗤笑起來,我擡頭看到的是答辯老師不滿的神情,耳邊是壓抑的議論紛紛,只覺得從小到達都沒這麽丢人、這麽失敗過。已經面紅耳赤的我,那一刻只想趕快逃離現場。另一個老師可能看出了我的窘迫,于是柔聲到再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吧,便放過了我。毫無疑問,我沒能通過一辯,只能等通知二辯。
回宿舍的路上,同寝的小杜搭着我的肩膀安慰我:“這有什麽的,別搭理呂老太,這個老師嘴毒着呢!也是小廣你倒黴,偏趕上她提問了,每天她都得留下幾個學生才顯得自己有水平。”我扯了下嘴角露出點笑容,表示自己沒什麽事。臉上的熱度,也随着離開答辯教室慢慢降了下來。但是心裏并不覺覺得輕松,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問題,遇到嚴格的老師,說話不留情面是一方面,主要還是自己功夫下得不夠,才會應答不上來。而且考研失利、一直拖着沒找工作,也怪不到老師頭上去。哎!我不知道接下來做些什麽,越想越心煩。突然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不想回宿舍,也不想給舍友添麻煩害大家擔心。于是我讓小杜跟大家捎個信兒,就獨自坐上了去海邊的公交。
D市這邊的春秋都特別短暫,大家都開玩笑說這沒有春天和秋天,直接從大棉襖能換成半袖。雖然不至于那麽誇張,但剛入5月,大家就都已經大半換成了夏裝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吹着清爽的風,看着街道上由人來人往逐漸變得慢慢冷清了起來,這種空曠的感覺讓我舒服了一些。
終于到了海邊,我在岸邊的木板上脫下鞋襪,拎起來,赤腳走進沙灘之中,選擇了一處幹淨些的地方坐了下來。我的眼前是可以容納一切的大海,她應該可以包容我今天的不愉快。周圍人并不多,所以我并不會受到打擾,一個人靜靜地看海聽海浪,海浪重複地低吟着,一邊拍向沙灘,一邊又慢慢地退回去。我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感受着海風輕輕地吹拂,仿佛被屬于大海的溫柔包裹着,可以暫時不用思考太多,不用煩惱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岸上地摩托車轟鳴聲帶回了現實。轉頭看去,是一群機車少年組了車隊在游玩吧,他們大概十來個人,穿着差不多款式但是不同顏色的機車服,談話間傳來的陣陣笑聲,聽上去又爽朗又開懷。我一直就很喜歡摩托車,大概是小時候爸爸總是騎摩托車載我,而後來家裏雖然有了汽車,但是我因為暈車總是坐不慣,還是喜歡這樣敞篷的。可惜了一直學習,把自己學得四體不勤的,別說騎摩托了,就是電動車家裏人都不放心讓我自己騎出去。看着這群跟我年級差不多的年輕人聚在一起,不由得覺心生羨慕。他們中有三個人摘掉了頭盔,說笑了一番之後,就慢慢向我這邊走過來。
他們很快地從我身邊經過,邊走邊聊着今天一路上誰開得快,路邊哪塊風景不比著名地旅游景點差,正好我也坐了好半天了,便起身準備回去。一個穿藍白相間機車服的男孩叫住了我,他想請我給他們拍個合影,問我方不方便。我接過手機:“當然。”拍了幾張,他一邊道謝一邊笑着從我手裏接過手機,我擡頭跟他對視了一眼,是很陽光幹淨的笑容,一看就沒什麽煩惱,真令人羨慕!他們繼續互拍着,我便慢慢往馬路上走,邊走從褲子兜裏摸出來手機,竟然已經沒電關機了,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只能慢慢走到站牌處等公交車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錯過時間。
正想着,聽到了喇叭聲傳來,機車一輛一輛從我身旁經過,又慢慢開了過去,原來是機車隊準備返程了,正看着,一輛白色摩托車停在了我面前,頭盔護目鏡擡上去,露出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是剛剛讓我幫忙拍照的那個年輕人,他問我要到哪裏去,我報了學校的名字,他笑着說:“那正好,我家就在你們大學附近,上車吧,我載你一程。”我說:”不用麻煩了,我等公交就好。”他拿出上衣口袋的手機,看了一眼,說最後一輛末班車要一個小時才能來,說既然碰上了,就順路捎我一段。我推辭不過,便坐了上去。一路上,我還以為能像電視上那樣感受一下機車一族的威力,就算不飙車,也得是被風刮得睜不開眼睛才對,但是并沒有。他開得都很平穩,晚風吹在身上,有點涼涼的。紅綠燈的間隙,我們簡短聊了兩句,我知道了他是海軍退役回家的,名字叫馮風。他也知道了我的名字還有年齡,原來我們竟然是同歲。還真是緣分。
很快,我安全到了學校,他很健談,跟他聊天,我也覺得很舒服,并不過分熱絡,也不會生疏。尤其他一臉的幹淨明朗,果然人名其名,像風一樣清爽。既然他把我當朋友,那我再拿錢感謝他就有點不合适,于是我們留下了彼此的電話,我約他有空的時候請他吃飯,他說沒問題,然後跟我揮揮手便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