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釀小青梅

第11章 小青梅11

小青梅11

淋了一場雨後，病來如山倒，請假回到家，當天夜裏我就發起了高燒。

躺床上渾渾噩噩燒了一夜，昏睡間，夢裏反反複複經歷着那天雨中的場景。

那時雨下得很大很大，周圍噼裏啪啦作響，其他人都腳步匆匆朝教學樓奔去，只有我和蕭明月對峙在雨中。

“你知道接受情書意味着什麽嗎？”我眼睛緊緊盯着她，咬牙問出的同時，腦中緊繃起一根弦。

她聞言面色一僵，不自然地撇開目光，嘴唇一動，輕嚅嗫回道：“我……知道。”

胸腔裏的鈍痛就如一根細小的針在不斷磨着我的血肉，我輕呵一聲道：“你認真的嗎？”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似是默認了，弦突然斷了，那根針猛地一下子久紮進了血肉裏，泛起鑽心的疼。

為什麽會疼？是因為背叛嗎？為什麽會是因為背叛呢？腦袋昏昏漲漲的也沒弄明白。

我看着她難掩憂傷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想，她難過什麽，她此時不該春風得意嗎？

她有意的疏離，那個女孩子嚣張的示威，還有她班裏那些人的鄙夷和不屑，以及，她的沉默。

想啊想，我忽然就笑了一聲，“蕭明月，你看我像不像條狗啊？”像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條狗。

她錯愕又不解我為什麽說出這樣的話，走近一步想拉上我的手，我狠心揮開，毫不留情将她從我面前推開。

“你滾！我最讨厭你了！”我很努力很努力才沒讓眼淚淌出來。

傘落在了地上，她也狼狽地摔在地上，一雙眼眶紅紅的，帶着可憐和乞求看着我，“皎皎……”

雨滴冷冷地砸在眼皮上，我連眨都沒眨，只是冷漠着垂眼對上她的目光，最後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離開，我真是受夠了。

一夜過後，高燒轉低燒，斷斷續續燒了好幾天，直至一周後才完完全全痊愈，真真是病去如抽絲。

走鬼門關這一趟，我忽然就想明白了許多事，不可言說的感情，情書一事蕭明月沒有錯，還有，我和她就這樣了。

病愈當天回學校之前，我特意貼了張很大的紙條在我房門上，上面寫着‘蕭明月與狗不得入內’幾個字。

也不再是幼稚的單方面冷戰，是下定決心與過去做割舍，與她做割舍。

回到學校，乘她出去比賽的時候，我把她的東西都搬回她的宿舍，也把我的東西都拿回了。

她知道我不想見她，所以也沒有來我宿舍或教室找過我，挺識時務的。

沒多久，我在隔壁班交到了一個很可愛的朋友，叫周周，怎麽說呢，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後來某一次聊天，她說她幼兒園的時候交到過一個和我很像的小朋友，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玩着玩着就不理人了，害她難過了好久。

在我的循循善誘下，她吐出了更多更詳細的記憶，我也終于認出她就是幼兒園那個被我選中的好朋友，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呢。

但我才不會告訴她，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捶我個幾百回。

雖然英高蠻大的，不至于經常碰見不想碰到的人，但偶爾會遇到一次，也只有那麽一次。

那日午後炎熱得像個蒸籠，周周拉着我去了學校的小賣部，她在冰櫃裏挑來挑去不知道是買冰飲料還是冰棍。

我拿瓶冰紅茶付了錢就出來在門口等着，仰頭灌了一大口飲料，餘光注意到有人在看着我。

我一邊擰着瓶蓋一邊扭頭看過去，目光對上了迎面而來的蕭明月，和她那個好同桌。

看她那表情似乎是有什麽話想要說，但我沒那個閑情雅致去聽，側過身往小賣部裏喊了喊：“周周，好了沒有啊？”

“好了好了。”周周拿着一瓶綠茶扒開軟玻璃門簾從裏面鑽出來，自然地勾搭上我的肩膀，并肩離開。

走了一段距離後，我沒忍住反首看了一眼，她站在我之前待着的地方，眼神凄凄地望着這邊，我回過頭沒再看。

之後高二升高三，我也很少再見到她，寒暑假她都去了她外婆家，更別說忙碌的高三在偌大的英高裏。

時間如野馬奔騰，在匆匆步履中一晃而過，高考近在咫尺。

看着她們高興即将步入成年人世界的同時，又難舍摯友自此分離，我心中豪無波瀾，因為我該舍的已經舍了，該斷的也斷了。

高考結束那天離開學校之前，我在老班的辦公室裏塞了一封手寫的信，其中文字包含了我對他教師工作的肯定，也希望他能永遠保持初心。

有時候看着老班那滄桑的面容，我幾乎很難想到他才不過三十歲，某次在其他老師辦公室裏得知了關于他的一些事。

二十六歲作為一個碩士研究生畢業，一份不錯的履歷敲開了英高的門，他或許像無數個初入職場的容一樣，對未來滿懷期待和希望。

卻也沒想到自己教書第一年就作為班主任帶一個高三吊車尾的班級，第二年就是帶的我在的班級，也是這一屆的吊車尾，一帶就是三年。

可能很多老師像他這樣的處境，會選擇跟校方反抗并争取更好的機會，但他坦然接受。

我是他帶了三年的學生，自然熟悉他的教學方式，他并不只是簡單的教書，也育人。

他會抓那些學習還不錯的或者想考大學的同學的學習，也會在很多個晚自習的時候輸出一些做人的道理。

他沒有看不起成績不好的同學，反而通過講故事讓他們清楚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

人生道路上，能夠遇到一個這樣的老師，是幸運的。

高考後在家裏待了幾天，我就開始準備行李，然後去M國。

去國外留學這個提議，高二的時候我爸媽就跟我說過，她們當時是讓我考慮考慮。

我也仔細想了想，高考超常發揮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的可能性不大，我這個成績在國內，只能上末流本科，所以我還是有點心動的。

後來跟蕭明月徹底鬧掰，我就跟我爸媽坦白，接受她們的提議。

于是高三那一年，我幾乎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英語上，雖然我英語基礎不錯，但全身心都投入裏面，日常還是會有點枯燥乏味。

好在我了解到周周那家夥也準備出國留學，我倆一拍即合，決定搭個夥一起去。

去留學需要的材料之前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六月份去M國離開學還有些時間，不過早點過去可以先适應那邊的環境。

飛往M國那天，我在小區門口擡頭看着某一扇窗看了許久，最後轉身坐上開去機場的車。

蕭明月，這次就讓我先轉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