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女德書?
第73章 女德書?
◎哎嘿◎
元岫吃到瓜後第一時間分享給了朱慎堯。
朱慎堯對此到時沒太多氣氛情緒, 畢竟身為皇帝,再荒誕的事情也見了一籮筐。更在意的是,慕容家開始布局給元岫為難。
那這件事就必須插手了。
夫妻倆各自布局, 次日,就聽見了朝堂之上有人盛贊京中最近流傳的《女子之德》。這時候慕容父子恰到好處的謙虛是他們家媳婦的戲作,叫衆人見笑了。
三兩句話的功夫, 話題就引到了此人之德當為女子之表率。擔得起一塊貞節牌坊光耀門楣。
其實那本女德書到現在為止傳播成都還不算太高。可若是朝堂之上談論過後,哪怕皇帝一聲不吭,今日後也足以風靡全國。
而朱慎堯在這裏,是必須表态的。
朱慎堯穩坐寶座,自然明白慕容父子的迫不及待。也明白今天不會向元岫發難,而是打一個好的基礎。
《女德之書》本質是從“女則女訓”一類的女子四書五經延伸出來了。若否定, 豈非否定先賢乃至先祖。這一朝堂的言官,吐沫星子都足以淹死人了。
但不言語的話,其實跟肯定無甚差別。既然皇帝也覺得此書是好書, 為何身為皇後不做表率呢?
看上去, 好像是一個無解的陽謀。
朱慎堯等他們說的差不多了:“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 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這句話啓蒙的孩童都能倒背如流。聖人之言何等在理。卻不知普天之下行之效之幾何,實乃吾輩之悲哀也。”
這一番話, 竟叫滿朝文武一時想不出了反駁的話。明明剛剛說的是給小慕容的夫人貞節牌坊,怎麽扯到聖人頭上了?
老慕容硬着頭皮上前兩步道:“聖人之所以是聖人,自然有我之流所不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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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慎堯笑了:“這話沒理。慕容愛卿雖為世家出身,卻也考進了前三甲。枉顧一肚子的聖賢書, 出入卻錦衣玉食, 鮮花織錦。既讀了書, 自然以先賢為榜樣學之。若不然,哪裏對得起書中的諄諄教誨。”
老慕容的額角見了汗,汗水進了眼睛都不敢擦。若是平常人與他這般邊辯駁,自然有百八十句話去反駁。可問話的是天子。稍有一字之差,都可能是滅頂之災。
“微臣愧不敢當,今後自然嚴格律己,嚴查朝堂之上奢靡之人。”
這話軟中帶硬。滿朝文武有幾個不是家底殷實的?
朱慎堯卻退了一步:“照你說來,聖人有理,那萬事萬物都要效仿,否則便枉顧君子之名。那全天下為了一日三餐竭盡全力讨生活的人便沾染了銅臭,實非君子為人所不齒了。”
老慕容牙龈都咬到了一起。這明明是朱慎堯先開的口,鍋怎麽甩到他身上了?
“自然……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有與老慕容交好的大臣頂着壓力進言道:“微臣鬥膽。聖人之所以是聖人,自然是凡人所不能及的。又豈是人人能效仿的。聖人言流傳于世,也不過是警示世人。斷沒有不效仿便為國賊祿鬼一說。”
朱慎堯等的就是這句話:“是了,至理名言本為警示世人,何時成了不從之,便為大逆不道的反叛了?”
說完這話後,朱慎堯有幽幽道:“這本書朕也看了。說不得好,也說不得不好。只是想起了好些陳芝麻的舊事。城東有個姑娘,還未成婚丈夫便去了。父母注重名聲,便以三貞九烈之德要求姑娘守寡,配了冥婚送去夫家。夫家又是一群沽名釣譽之輩。想着家中若有貞潔烈女,便是全族光榮。活生生逼姑娘自裁殉葬。那姑娘不肯連夜逃離,被抓後卻又以失了貞潔叫夫家蒙羞唯有浸了豬籠。”
若是平常說,定會有人出頭說死者的不是。不肯為夫家和母家着想。
可結合朱慎堯前面鋪點的話,反倒是無從反駁了。
朱慎堯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繼續道:“此事宛平縣早有判決,可朕卻知道此事普天之下絕非個例。可笑的是,男子尚且不能事事效仿先賢成為君子。卻要求女子個個三貞五烈。如有絲毫不妥,便沒了名聲失了貞節。朕自幼聽慣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種話,卻鮮少聽見‘君子死節’了。好沒道理。”
衆大臣無言,只得眼觀鼻鼻觀心:“我等慚愧。”
老慕容仍心有不甘,攥緊了拳頭低聲道:“悲劇事在人為,再多悲劇錯也不在四書五經。”
“卻少不得有人以此為噱頭排除異己,滿足私欲。以聖賢書構陷他人的大有人在。為了個貞節牌坊逼死人命的更多如牛毛。朕不喜歡這些沽名釣譽之事。”
朱慎堯對這本書定了性:“不論寫的如何,也越不過是從女四書裏頭抻出來的皮毛,上不的臺面。若此書還能大行其道,那滿朝文武豈不是個個都是名家大儒?民間傳閱便罷了。諸位愛卿既然明白事理,就該當做笑談一笑了之。”
老慕容不甘心還要辯駁,。聽了半晌的元岫這才開口發難。
“慕容大人如此堅持,可見是個疼愛小輩之人,一心想為兒媳争這麽一份榮耀。”
老慕容感受到了話語中的挑釁,強壓着悶了半晌的怒火反唇相譏道:“皇後以為,老臣也是追名逐利之輩?”
他若不是,又怎會父子倆合力往上爬。
元岫挑眉,故作驚訝道:“原不是如此嗎?我怎聽聞,小慕容大人原有一門門當戶對的姑娘。只因那姑娘當街露了一小節胳膊,便被大張旗鼓的四處傳失了貞。逼得那姑娘只能以妾室身份入府。如今姑娘在府中為奴為婢,給慕容複府上賺足了顏面。還被後娶的高門正牌夫人大為贊賞,寫入了最近京中流傳的書中。真真是一位好榜樣。”
一石激起千層浪。百官們暗下裏面面相窺,心底皆有盤算。
坊間是有傳聞,原本的姑娘失了貞潔,慕容家扔不嫌棄将其入府。但究竟因何失了貞潔卻衆說紛纭。有人說是與人茍且,有人說被流氓看了身子,連珠胎暗結這種話也有。
畢竟,世間不乏名聲盡毀的女子。可只要女子自身心态寬些,大可退了親事再尋個門第差些的,也不會受太多委屈。
可那姑娘寧願為妾也要入府,自然是丢盡了臉面無人敢要的程度。否則何故寧願為妾也要抓住一個不放?妻妾一字之差,那可是天差地別的差距。
所以,那姑娘被人猜測的可謂惡毒,這名聲如此狼藉還不計前嫌的納入府中,哪怕是妾,慕容家依舊收獲了寬容的美名。
現在元岫說,僅僅是露了一節胳膊?
事情真相被當衆說出,慕容父子哪有不急的?
小慕容本就比父親更沖動,此事生怕坐實了罪名,急着開口道:“那分明是她自殘形愧自請為妾,何時成我們慕容家逼她了?”
“自請為妾……”元岫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小慕容大人,你可知,本官從不妄言。”
元岫抖了抖官袍的袖子,走到了殿中兩步,擡起一只胳膊,目光掃向衆人。
“本官只想問一問,這種程度,可算失貞!”元岫擲地有聲的問出一句,随即手指輕輕拉起袖子,露出一節藕白的酥臂。
衆人吓得接連低頭,只有位置偏後的人,偷偷瞄了一眼,又将頭深深壓了下去。
一國之後朝堂之上這般……怎能如此大膽。
“本宮再問一句,可算失貞?”
一直鮮少開口的元太師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只算不雅,萬算不得失貞。”
衆人無不腹诽,元太師自然要幫着自己孫女說話。
但也沒人反駁。這确實。只能算不雅觀,哪怕回家去見家中妻女這般,也只會說一聲沒個形象體統。斷不至于失了貞潔的地步。
元岫對祖父颔首,又道:“就算視為不雅,女子只要勞作家務,總要挽袖子幹活才利落。不僅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高門閨秀若洗手作羹湯,不露出胳膊來,難道叫衣袖髒了飯食不成?何況還有姐妹拉着,閨蜜胡鬧的時候,一時每個分寸露出一星半點兒的都算失了貞節?那整個大夏的女子,豈非十之八九都要拉去浸豬籠!”
元岫一番話義正詞嚴,絲毫沒有為剛剛的舉動感到尴尬。
甚至過于正派的語氣,反而有了為冤案正義直言的俠義之風。
朱慎堯的目光不覺在元岫已經遮回去的臂膀上掃過,就算知道這不算什麽,也狠慕容家害的元岫要當衆做到如此。
“關愛卿,就沒有想說的嗎?”
便是故事中女主角的父親了。兩家定親之時,二者同為五品,家室地位門當戶對。但老慕容争氣了些,加之兒子也入了仕途,一路官運亨通官拜三品。
當初失貞一事鬧得滿城風雨,成全了慕容家另娶高門。
這其中若說是巧合,傻子都不信。
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關大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實在不想卷入這場漩渦之中。
但也明白,這時他唯一能為女兒翻案,找回關家生育的唯一時候。
“回禀皇上,微臣未能周全小女,實在愧不敢當。”
“你是有愧!”朱慎堯凝眉道,“不過是一節胳膊。誰說閑話,只管找過去當面對質。朕也是當父親的人,何曾容忍有人敗壞女兒的名聲?為父者不為女兒撐腰,反叫女兒委屈為人妾室。你若無愧,便無有愧之人了!”
關大人膝蓋一軟跪在地上:“臣……微臣愧不敢當啊!”
“既然有愧,朕倒要看看你如何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