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翻窗而入
第30章 翻窗而入
◎第一次未走尋常路潛入淮柳閣。◎
一個時辰後, 天光大亮。
崔達為了保持清醒,半路上就主動請命去了前頭跟車夫一起駕馬車。
而馬車裏其他人也都打起了盹。
崔瑾單手撐着車壁閉目養神,簪秋迷迷糊糊地點着腦袋, 崔英右手摟着大吃大喝過後不小心睡着的荀小滿,自己也有些困乏,上下眼皮止不住的想要相擁在一起。
好在沒過多久, 一直平穩行駛的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崔達在外輕敲車壁——“公子, 六娘子, 咱們到了。”
崔英聞聲刷地睜開雙眼, 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旋即輕喚了聲“兄長”,輕拍崔瑾的肩讓他醒來。
崔瑾驚了一跳, 睜開眼迷迷瞪瞪地瞅了一圈馬車之後才忽地一拍腦袋, 面露慚色道:“為兄原只想閉着眼歇歇, 沒曾想竟睡着了,咱們到大理寺了不曾?”
崔英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點點頭說:“到了。”
崔瑾聞言便掀開一角車簾,打開車窗去看外頭情形。
這一看他卻不由皺起眉頭:“六妹妹,咱們不是跟裴少卿說好只讓荀蕪荑和荀小滿遠遠見一面的嗎?我怎麽瞧着衙門口的情形不太對?”
“哪裏不對?”崔英神色一凜, 急急趴到車窗口往外瞧, 暗道千萬別是裴君慎又擺了他們一道。
沒想到這一瞧, 竟還真發現了不對——
刑部來大理寺提人,将人帶走的同時還要跟大理寺交接好各種文書以分其責, 故而通常都是刑部的人先過府衙交接文書,而後再由大理寺獄丞派獄卒将嫌犯押到府衙來, 讓他們從府衙将嫌犯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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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荀小滿的生父涉嫌八年前的一樁反叛案, 所以在裴君慎回大理寺之前, 他們三人便商定由裴君慎拖延時間、等崔英他們到了大理寺衙門外時再将荀蕪荑交給刑部。
如此剛好能讓母女兩人遠遠看一眼彼此。
畢竟荀小滿的身份目前仍需保密,不宜暴露,自然也不宜與荀蕪荑過分相親。
可眼下的情形卻跟他們商定的計劃截然相反,荀蕪荑手上腳上綁着鐵鏈,刑部的人竟跟裴君慎一起站在衙門口等候,擺明了已經知曉荀蕪荑要見人。
崔英眉心頓時擰起,憤憤甩下車簾:“他怎能這般出爾反爾?”
崔瑾見狀只好先行安撫:“六妹妹莫急,興許裴少卿另有安排,以為兄這一年跟裴少卿共事的經驗,他應當不是這等背信棄義之人。”
話音剛落,馬車外的崔達忽然出聲提醒:“公子,六娘子,裴大人朝咱們馬車這裏走來了。”
崔瑾聞言便斂了斂神,彎腰推開車門,踩着馬凳下車。
但他們都沒注意到荀小滿這會兒竟叫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吵得醒了過來,她瞧見崔瑾下馬車的背影倏地來了精神,小身板騰地一下站起,緊跟着崔瑾就跳下了馬車。
“小滿!”崔英瞧見心中一緊,急忙伸手拉她,卻只拉住一團虛影。
小姑娘跑跳起來真的比猴子還靈巧。
崔英匆匆跟下車,想着只要在馬車外攔住她,事情便有轉圜的餘地。
可她剛跳下馬車,人卻被裴君慎橫空攔住——“六姑娘,本官查過卷宗,荀蕪荑的亡夫滿毅在兩年便已陳冤。”
不知是不是料到崔英會誤會,他攔人的同時便直入重點講清了緣由。
崔英一怔,滿目怒色登時變成了驚訝,旋即又疑道:“裴大人此言當真?”——謀反這麽大的罪過怎會輕易陳冤?再說若是早已陳冤,荀蕪荑為何不知?
裴君慎卻有些反常,聽此質疑竟未解釋半句,反而面色陰沉地收回袖袍,轉身就回了大理寺。
崔英不解,轉頭看了眼崔瑾,見崔瑾面無急色,這才稍稍放下心沒繼續追荀小滿。
而崔瑾這時像是想起了什麽,不由嘆息着向崔英輕喃:“兩年前,朝廷确實陳冤過一樁反案……”
但話說到這兒,他就沒再往下說,似乎是意識到眼下不是談起此事的時機。
崔英卻暗暗記下此事,待荀小滿跟荀女醫見完面随他們回崔府後,她便又找了個由頭問崔瑾:“兄長,小滿她父親的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崔瑾今日還要上朝,聞言便先吩咐崔達去柏園替他取官服官帽來,然後才神神秘秘地看着崔英道:“此事說起來與裴少卿關系甚緊,六妹妹當真想要知道?”
崔英眼睫顫了顫,無奈道:“兄長莫要多想,我問此事與少卿大人無關,只是好奇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膽魄,竟敢為這般大案陳冤?”
崔瑾聽罷不禁笑了笑,“六妹妹,為兄便不跟你賣關子,據我所知,兩年前陳冤的那樁謀反舊案便是——”
他微頓,聲音低了又低:“老裴侯與長昭公主之案。”
崔英頓驚,眸光微閃:“老裴侯與長昭公主?”
那豈不就是裴君慎父母的冤案?怪不得……怪不得那時他的神情那般陰冷沉重。
*
離開淮柳閣,崔瑾又去了一趟霞光院見母親王氏,将荀小滿的事向其粗略交待了一番,然後才匆忙出門趕去宮裏上朝。
好在昨日李玄貞熬夜看奏折直到三更天才睡下,今日起晚了半個時辰。
當崔瑾一路疾行趕到宣政殿站在自個兒位置上時剛剛好就見馬公公從偏殿走了出來,揚聲高宣:“聖上到,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不過崔瑾躲過了在朝上被聖上訓斥,卻沒躲過叫崔嵩明訓斥。
下朝後,崔瑾原本緊趕慢趕地在找裴君慎,想跟他聊一聊荀蕪荑的案子。
誰承想裴君慎沒找到,他卻被自己父親輕輕拍了拍肩,面無表情的讓他去馬車上敘話。
崔瑾:“……”
噫呼哉,吾命悲矣。
與此同時,在淮柳閣舒舒服服地補了兩個時辰覺的崔英這會兒才剛剛醒來洗漱更衣。
荀小滿一早便叫伯娘帶去了霞光院,崔英不好多說什麽,便叫謝嬷嬷跟着過去照看一二,此時兩人都還未歸。
簪秋這會兒則正躺在外間的卧榻上呼呼大睡。
崔英沒叫醒她,昨夜小秋跟着她奔波一夜,是得多睡會兒覺休息休息。
洗漱完,換好衣裳,崔英随手用銀簪挽出一個發髻,端了盤早上謝嬷嬷給她們備的點心還有半壺烏梅漿去了對面小書房。
進到小書房後,她将點心和烏梅漿放在臨窗的矮幾上,打開半扇窗通風,繼而走到書架邊上随手抽出本《邊塞志異》來看。
但——
崔英無法沉下心。
不到半刻便将邊塞志異扔到一邊,一口咬着桃花酥,一手提筆蘸墨在宣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如荀蕪荑所言,她的确幫助了十三名失蹤少女其中的三人逃離了長安。
對,是逃離,不是殺害或者引誘拐賣。
她說的那三名少女,一個是不甘被父母強行送去有錢人家做小妾,一個是從小便在家中受父兄欺淩,還有一個是母親早亡、父親性情大變日日打罵,小女孩承受不住這樣的日子才會求荀蕪荑幫她逃跑。
荀蕪荑行醫多年,自然積攢下許多人情。
這些人情求不得大事,但像這樣幫小女孩逃離長安、再給她們尋條生路的小事卻并不難辦。
而那封只有一句話的信,則是其中一名叫莫玲兒的姑娘所書。
思及此,崔英垂眸在宣紙上寫下“莫玲兒”這三個字,心道倘若昨夜荀蕪荑與她說得皆是實話、倘若裴君慎和伯安兄長願意花時間派人去查真僞,那麽少女失蹤案恐怕就又陷入了死胡同……
不想在她沉思之際,耳邊卻忽地閃過一道疾風——“噌!咚!”
崔英下意識側身躲避,便見一枚青灰石子深深紮進書架木樁之中。
裴沅?她壓了壓眸,眉間霎時閃過薄怒:“既然來了,躲着作甚?”
若說當日在草屋之中,崔英只當那枚嵌入牆壁的石子是意外、是裴君慎手下之間通信的暗號。
那今日小書房這枚石子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她,裴沅當日所言所行就是在針對她。
随着崔英話音落地,小書房窗棂倏然大開,一道靈巧的黑色身影跳窗而入。
果然是裴沅。崔英豎了豎眉心,放下墨筆,“裴姑娘今日貿然前來,敢問有何貴幹?”
她說話并不客氣,裴沅一聽頓時炸毛:“崔六娘!你好大的能耐!竟讓大人把我跟夫君趕出長安!”
趕出長安?崔英詫異擡眸,不可置信地笑了聲:“裴姑娘何出此言?”
“我與裴大人僅有幾面之緣,而你跟你的夫君卻是裴少卿的親衛,他下令讓你們出長安,與我何幹?”
裴沅此時卻聽不進任何道理,怨怒道:“怎麽與你無關?即便你不曾在大人跟前嚼過舌根,大人也定是因那日在草屋之中我與你生了嫌隙才會讓我們走!”
崔英險些被氣笑,不想再跟裴沅周旋,索性直言道:“裴姑娘,你忽略了一件事,當日可是少卿大人主動帶我去的草屋。”
“他的确幫了我一個忙,但他幫我亦是為了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若他當真因草屋之事讓你離開長安,恐怕并非因我之故,而是因你辦事不利——險些壞了他的安排。”
裴君慎幫她是想利用她借機接近伯娘,他待她好,也是為了讓伯娘滿意他的表現,否則伯娘才不會摻和進他大理寺的案子,更不會去找大伯,讓大伯跟裴君慎達成了某種合作。
不過崔英一直以為此事只有她這個局外人被蒙在鼓裏,沒想到裴君慎的手下竟也不知。
“你看,我都明白了你卻還不明白……”
崔英說着搖頭嘆了嘆,繼續紮心:“如此不堪用,若換做是我,想必也會和少卿大人做同樣的選擇,送你離開長安。”
“你——”裴沅聽完這番話卻更加氣急敗壞,倏然抽出腰間軟劍:“你胡說!”
然而軟劍剛剛抽出半鞘,她抽劍那只手就被淩空飛來的暗器打落,皮肉瞬間綻裂,血滴橫流。
裴君慎翻窗而入,第一次未走尋常路潛入淮柳閣。
作者有話說:
《俗話說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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