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盡心盡力
第20章 盡心盡力
◎“為少卿大人分憂。”◎
夜色微涼,白霧漸消,随着談話深入,原本隐在水汽中的沈姝漸漸露出清晰面容。
可因“不速之客”的到來,崔英只能被迫中斷跟沈姝的談話,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了句裴君慎:這人是不是能掐會算,怎麽就趕得那麽巧來壞事?
好在失憶之事已成功勾起沈姝的好奇心,眼見崔英就要出去見裴少卿,她連忙扒着浴桶道:“六姐姐,你今晚可否在府中陪我?”
若六姐姐今日便回崔府,那她不知何時才能跟六姐姐再次相見,她才不要抓心撓肝的等上好幾天。
此事崔英先前便已答應過裴君慎,聞言自是笑着應好。
“多謝六姐姐。”沈姝大喜,這才揚聲喚朱焦入內為她更衣。
朱焦聞聲打開半扇門,朝将要出門崔英垂首揖禮,待崔英邁到庑廊下後才進入廂房伺候沈姝。
而崔英踩着青石拾級而下,剛下庑廊一擡眼就瞧見了與金吾衛一同站在垂拱門外身姿如松的裴君慎。
夜色暗沉,燈火昏黃,唯有他面如冠玉,将茫茫暮色都襯得鮮亮如晝。
嘶,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好看之人?好看到明明她出門前還在生裴君慎的氣,可這會兒一見到人那股氣竟自己就不聲不響地消了……
真是忒沒出息。
崔英暗暗吐槽自己一番,又擡起下巴有些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然後才邁着步子往垂拱門走去。
與此同時,裴君慎神色淡然地用眼神示意金吾衛避讓。
那兩名金吾衛垂首瞧了眼裴君慎腰間玉牌,莫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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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朝堂初安之際,裴君慎曾尊李晖和李玄貞的意思掌管過一段時間的金吾衛,不過他志不在此,年後不久便向李晖請旨調任大理寺。
但兩年前李玄貞繼位時卻又下了一道紙讓他回金吾衛擔任總指揮使,裴君慎知其深意,便在上任前向李玄貞求了道“三月後準其回大理寺”的聖旨。
李玄貞拗不過他,只好無奈應允。
幸而裴君慎從不讓他失望,果真在三個月內以雷霆手段兵不血刃的将金吾衛大換了血。
自那以後,李玄貞便特賜了裴君慎這塊龍紋玉牌,且向百官言明“見玉牌便如見朕,裴卿之令皆為朕意”。
如此恩寵,莫說是這兩個金吾衛小将,便是指揮使李裕廣在這兒也不敢不聽裴君慎吩咐。
走到垂拱門外,崔英好奇瞅了眼提着刀默默走遠的金吾衛,秀眉疑蹙:“他們去哪兒?不在這兒守着沈姝嗎?”
裴君慎循着她的視線側身,似是不知般從容分析:“許是去排查沈府地形,如此若兇犯不死心再探沈府,他們定不會再讓其逃走。”
他聲量如常,未曾刻意壓低或升高,可已經走到庑廊下個轉角的那倆金吾衛卻還是剛剛好的聽見了。
待轉過彎,兩人步子一頓,認命對視——走吧,排查去……
這廂崔英并不知曉自己随口一問就給別人安排了一出任務,聞言只點點頭便問起裴君慎來意:“裴大人來找我所為何事?”
方才朱焦敲門時,她還以為事裴君慎他們等不及要詢問沈姝,沒想到裴君慎卻對朱焦說他是有事來找她。
裴君慎沉聲:“是崔姑娘先前所托之事有了消息,方才京樓帶來消息,今日與崔姑娘一同去清康坊的人皆已平安歸府。”
“真的?”
崔英黑眸中瞬間迸發出光彩,激動向前扯住他的袖袍:“他們當真全都沒事?當真全都回府啦?”
“嗯。”裴君慎輕輕颔首,瞧她這般高興,不禁也跟着彎了彎唇角。
崔英卻沉浸在喜悅之中,未曾注意到他神色間的變化。
只一邊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一邊後退半步正正經經地向裴君慎作揖行謝禮——
“今日多謝裴大人出手相助。”
說完,她又笑盈盈地向前一步,探着身子湊到裴君慎身前道:“你放心,一會兒詢案的時候我定會盡心盡力的為少卿大人分憂。”
“?”裴君慎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不太明白崔英為何會有此言。
今日只是普通詢案,他問什麽沈三姑娘答什麽便是,有何可分憂之處?
然而當詢案正式開始那一刻,裴君慎頓時就明白了崔英那句“盡心盡力為大人分憂”的深重含義。
沈姝遠比崔英要難問多了。
且不說她從一開始便不讓李京樓和裴沅來做詢案筆錄,後來裴君慎問案時,她竟又讓裴君慎先行向天舉誓——不管她今日說什麽,只要出了芷芳院東廂房的屋門,裴君慎便不可對任何人提及。
這簡直是強人所難。
裴君慎絕非那等閑話他人私隐之輩。
可既要查案,有些事自要向同僚們交待清楚。
況且詢案筆錄是要入卷宗的,既入了卷宗,公門中人只要有正當用處便可自行調閱。
莫說此事不在裴君慎轄權之內,便是在,他也絕不會因其徇私。
若不是崔英一直從旁調和,這場詢案定會落得一個“出師未捷而半道崩卒”的結局。
幸好她在,從說服沈姝讓她做詢案筆錄,再到說服沈姝答應讓裴君慎在查案過程中可以向必須知道內情的人講述此案。
正如她所言,她當真盡心盡力的為裴君慎分了憂。
當然,崔英知曉沈姝心中所憂,在撰寫詢案筆錄時也向裴君慎提了兩個請求:一是在筆錄中模糊沈姝的具體身份信息,二是裴君慎需要告知他人案情時務必要隐晦表達,若非必要,便不可向他人洩露沈姝身份。
此兩點要求皆于破案無礙,裴君慎自然沒理由拒絕。
如此小半時辰後,這場詢案總算是磕磕絆絆的結束了。
裴君慎拿着崔英撰寫詳盡但又“因右手受傷而只能用左手寫,所以字跡歪歪扭扭”歪的筆錄,向她道過謝後便帶着李京樓和裴沅先行離開了沈府。
亥初時分,沈夫人和沈侍郎精疲力盡的回了府。
今日他們在外足足奔波了三個時辰,可無論是金吾衛指揮使李裕廣還是大理寺卿李承暨竟然都将他們晾在了一旁。
寺卿府待他們還算好些,雖未收他們的歉禮,但至少讓李夫人出面與他們夫妻寒暄了一二。
倒是金吾衛那位年輕的指揮使不甚通情理。
他府上的守門小厮将他們引至前廳、奉上茶點後便說去通傳,結果那小厮一走竟就不知所蹤,将他們在前廳晾了大半個時辰,最後甚至讓管家出面打發他們。
當真是好大的官威。
從指揮使府離開後沈夫人和沈侍郎憋了一肚子的氣,再加上時辰已晚,便暫且按下了去刑部侍郎胡經緯府上的念頭,打算明日再去拜訪。
至于崔府,沈夫人早已向王氏求過情,王氏也答應沈夫人會幫她探探崔嵩明的口風。
與此同時,去崔府傳信的朱焦也回了沈府,正巧在芷芳院外遇上了來看女兒的沈夫人。
朱焦一瞧見沈夫人便急急行了禮,話語伶俐地向其交待道:“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問過話後便走了,姑娘留崔娘子用過在府中用過晚膳後又想讓崔娘子與她同宿,就讓奴去了崔府通禀。”
沈夫人聞言不由看了眼朱焦身後,疑道:“崔府未派人過來伺候六娘嗎?”
雖說她府上絕不會虧待六娘,可依長姐的性子怎會不派自己身邊的人伺候六娘左右?
就在她疑惑之際,卻聽朱焦回道:“夫人,此事是崔娘子特意交待的,崔娘子不讓身邊伺候的人過來,只讓她們明日午前來咱們府上接她。”
沈夫人默了一瞬:“也罷,六娘是個有主意的,既有她陪着姝兒,我也就放心了。”
又吩咐朱焦:“你與姝兒說一聲我和爹爹已經回府了就是,免得姝兒記挂我和她爹爹。”
“是,夫人。”朱焦福身應下,直到沈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才推開院門,腳步匆匆地趕去了東廂房。
而此時崔英則正在東廂房中等朱焦的消息,雖說她已經從裴君慎那兒得到了福伯和崔勇他們平安歸府的消息,可像這等大事,總還是要再确認一番才能真正安心。
況且她今日在裴君慎身上吃得虧可不少,如今對他的話已不敢盡信。
幸好朱焦帶回來的也是好消息,福伯得知朱焦來意後還讓她帶了盒平安糕回沈府。
崔英見到那平安糕,自然明白那是“衆人皆平安”的意思,而她那顆懸了大半天的心到此時才算是真正放下。
月懸中空,暮色高挂。
長安城中有宵禁,每日最遲亥時三刻,各坊街巷中便鮮有人煙,只偶爾有巡邏的金吾衛和打更的更夫走過。
“梆!梆梆——夜半三更,平安無事——”
更夫打更的聲音隐隐約約地傳進芷芳院,沈姝睡不着,便爬起來扒開窗幔就着屋內微弱的燭火打量起睡在窗邊卧塌上的崔英。
“六姐姐?”她輕喚了聲,似有不甘:“六姐姐你睡了嗎?”
沈姝今日留宿崔英,便是被崔英下午在東廂房那番話勾起了好奇心。
可用晚膳時她左等右等,六姐姐卻再沒提她“忘記過往”那件事。
“睡了。”卧榻上,崔英裹着小被子躺得筆直,聲色微啞。
沈姝聽見聲音卻倏地來了精神,一把拉開床幔後拍響床鋪:“六姐姐,你不如過來與我一起睡?”
崔英閉目搖頭,拒絕得很幹脆:“不要。”
她方才觀察的清清楚楚,這沈姝睡姿極不老實,一會兒掄胳膊一會兒翻腿的。
可她睡着的時候卻比醒着更警覺,只要感到一絲一毫的危險便會毫不猶豫的下狠招。
若讓沈姝與她同床,恐怕是有命睡沒命起,一不小心就會被她摔成豬頭。
作者有話說:
(小報記者)(開喇叭)(舉話筒)請問裴大人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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