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日落時分, 天色暗下去,府中燈火通明。
夢氏、桑梨以及桑寶已經用完膳。
桑梨想起一件事。
桑梨道:“娘,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 我去成繡莊時遇到英國公夫人......”桑梨吧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夢氏了解郦氏,她們二人與武安侯和英國公相似, 都有相似喜好, 喜歡的布料、顏色、衣裳款式等等都出奇一致。
比如都喜歡成繡莊。
二人曾為搶奪自己喜歡的東西, 多次發生過沖突,偶爾遇到極好的貨, 十分有錢的夢氏可以眼睛不渣地買下, 甚至其他的都可閉眼揮手買下, 花出去的錢對于夢氏來說不過九牛一毛。
而郦氏手頭時不時寬,時不時緊巴, 時常看到自己中意的貨被夢氏霸占,夢氏為讓郦氏買不着, 高興時直接買斷,斷了郦氏所有後路。
夢氏和郦氏的恩怨便是這麽日積月累來的。
她們之間的戰火可以硝煙漫漫, 也可以無聲無息。
夢氏道:“她是何居心?竟然會讓?”
桑梨:“我想她既然讓了, 也就接下了。”
夢氏:“既然她要平白無故裝善人讓, 你接了也好。”
“但是欠下一個人情。”
夢氏:“不欠了, 她兒子不是害你落水了嘛。”
桑梨:“對哦。”
郦氏的行為委實古怪,夢氏要好好想想。
沉思之際, 武安侯依舊不見人影。
夢氏想了很多,可惜最後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她環顧四周, 冷着臉, “你爹還沒回來?”
桑梨用稀松平常的語氣道:“沒有,我上午倒是見過他, 他的貓病了,要帶去外面看獸醫,可看獸醫也不應該要花一整天的時間吶。”
“死哪去了。”夢氏蹙眉。
夢氏叫了桑寶和白管事,讓他們帶着甲士去尋武安侯,務必把人拖回來,要半死不活的。
過了半個時辰,桑寶和白管事把活着的武安侯帶回來。
武安侯被擡進來,夢氏便聞到濃郁酒味。
武安侯似乎醉了,眼神迷離,肆無忌憚道:“我的貓呢?它們在哪?”
瞧瞧,吃酒了也不忘自己的貓,倒是把歸家忘得一幹二淨。
夢氏神色不明,只打量着失态的武安侯。
須臾,夢氏給貼身丫鬟一個眼神,叫她去打盆冷水。
白管事道:“夫人,我們是在一處酒肆找到了他,當時在場的還有不少侯爺的下屬,我們還遇到同在酒肆的英國公,他也是吃醉了,侯爺還同英國公抱在一起了。”
二位仇敵抱在一起,在酒肆裏鬧騰,完全沒有他們平日的樣子。
誰都不知道武安侯和英國公這倆宿敵是怎麽攪合在一起的。
兩只好像恢複正常的貓兒窩在桑寶肩膀上,桑寶道:“爹吃了不少酒,有好幾壇。”
一旁的桑梨示意桑寶拿下橘貓,給她。
橘貓抱在手中,桑梨一面撸着毛乎乎的貓頭,一面看戲。
夢氏:“你們帶侯爺回來後,英國公怎麽了?”
白管事:“被英國公府的人帶走了。”
夢氏:“有多少人看到了?”
白管家:“不少。”
夢氏心道,總歸不只有武安侯丢臉,英國公也好不到哪去,估計現在郦氏肯定再訓斥英國公。
不是只有自己承擔,夢氏自我安慰後,心裏好受許多,但氣還在,并呈燎原之勢,十分迫人。
夢氏詢問道:“他為何去酒肆吃酒?”
白管家搖頭說不知。
看來其中緣由只能親自審問武安侯了。
夢氏先讓屋裏的人都退下。
等屋裏只剩下二人時,夢氏再不掩飾嫌棄。
夢氏眼皮跳起:“看看你的樣子,把侯府的顏面都丢光了。”
此時武安侯神志不清,正在屋裏一根筋地找他的貓,都聽不清外界發生了什麽,口中自顧自呢喃,煩人得要死。
武安侯沒找到貓,突然發起酒瘋,開始大叫,甚至悲痛大哭。
夢氏忍無可忍,上前給了武安侯一腳,然後接過水盆,對準武安侯的臉就是無情一潑。
冰冷的水砸在武安侯發熱的臉上,他被凍得眼神驟然清明些許。
“桑泓。”熟悉的、催命的聲音響起。
武安侯一個哆嗦,慢慢擡起頭,印入眼簾的是夢氏沉下的臉。
武安侯稍微還有點懵,茫茫然,像個不知道自己做錯事的稚童。
直到夢氏道:“蹲下來。”
武安侯下意識蹲下,本能癡癡道:“夫人。”
夢氏順理成章的手一抖,緊接着恢複,她一把揪住武安侯耳朵,狠狠一拽。
“死酒鬼,酒醒過來了嗎?”
熟悉的動作和疼痛終于讓武安侯酒醒了大半。
武安侯看清夢氏的臉,頓覺不妙,結結巴巴道:“夫......夫人,饒命。”
“饒命?一股酒臭味兒。”夢氏冷酷的譏笑,“吃酒誤事啊,侯爺。”
“夫人......下手輕點。”武安侯紅了眼睛,複而如鐵骨铮铮的壯士般視死如歸地閉上雙眼。
一副悉聽尊便、任打任罵的樣子。
在夢氏的又一次懲罰落下時,武安侯道:“夫人......我錯了。”
他企圖勾起夢氏恻隐心,再順勢服個軟,求夢氏饒命。
然而,夢氏鐵石心腸。
“還在外面鬼混嗎?還敢私自跑出去嗎?還敢不按時回府嗎?”
“知道自己犯下了幾宗罪嗎?”
夢氏連連發問,擲地有聲,武安侯小心髒顫啊顫,跟不幸遇上狂風暴雨的一葉扁舟,被雨打風吹,艱難求生。
夢氏生得是娃娃臉,發起怒來,卻可怕得緊。
這一夜注定不會平凡。
桑梨和桑寶還有其他人都悄悄咪咪在門外偷看。
見武安侯悲慘的樣子,桑梨想笑,也有些憐憫自家不聽話的爹。
她耳邊還傳來下人們心疼的話。
“侯爺好可憐。”
“侯爺好慘。”
“侯爺在叫。”
“侯爺被收拾得好厲害。”
“夫人霸氣。”
“夫人禦夫天下第一。”
“夫人......”
夜裏樹梢劇烈晃動,雀鳥都被吓到驚飛,四處逃竄。
後來,桑梨在自個院子都聽到了武安侯的鬼哭狼嚎,可見夢氏下手之狠。
好在她爹在她娘手底下摸爬滾打那麽多年,皮早就比城牆厚,骨頭也比磐石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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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上朝,武安侯和英國公在酒肆吃醉後化敵為友的事早就傳遍朝堂了。
武安侯和英國公不僅身體疲憊,無精打采,還要受同僚們打趣笑話,心靈被創。
就連宣帝也開起二人玩笑。
宣帝以及少部分知道武安侯和英國公懼內的事,他們想,這二位被帶回家後,定受了一番罪。
臉上看不出什麽,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故而,他們這部分知情人打量的眼神更怪。
武安侯和英國公都覺得窘迫。
片刻,武安侯和英國公在一片笑聲中對視,他們看到對方眼中的的自己,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将二人的心連在一起。
武安侯府。
梨花院。
一聲驚呼打破晨間寂靜。
“啊——”
桑梨起來,發現自己吹彈可破的臉蛋上長了一顆小紅痤,在左臉,它鼓起來,周圍肌膚都紅了,很是顯眼。
桑梨哭了,梨花帶雨,悲傷欲絕,覺得無顏見人了。
西瓜和葡萄拿來給桑梨擦眼淚的帕子就用掉好多條。
西瓜和葡萄不斷安慰,然桑梨還是在流眼淚,她哭得眼睛都腫了。
這一整天,桑梨就窩在自己的屋子裏,坐在梳妝臺前,看着自己的臉上瑕疵,難過不已。
看着看着,她又哭了。
西瓜:“娘子,已經塗了藥,很快就消失了,到時娘子又恢複美貌了。”
葡萄拼命點頭。
“真的嗎?”桑梨半信半疑。
一個時辰後,桑梨:“它沒消失。”
兩個時辰後,桑梨哭腔:“它還是沒消失。”
三個時辰後,桑梨淚花簇簇:“它根本就不會消失!”
因為這個疙瘩,桑梨這一人整日都耗在梳妝臺前,和鏡子裏的疙瘩作鬥争,飯都吃不好,一邊補水,一邊啜泣。
勉強夾菜吃,也會吃到斷斷續續滾下來的溫鹹淚水。
對了,菜!
桑梨猛然想起來,長疙瘩會不會是她昨日吃太多烤羊肉了。
桑梨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
于是,為了報複烤羊肉,桑梨買了一只羊,養在府裏,千思萬想後,給它取名叫......羊肉串。
好名字。
她吩咐人要好生照料它,吃喝都要最好的,務必把羊肉串養得肥肥胖胖。
這樣,她才好磨刀霍霍肉串。
桑梨不争氣的口水流下來。
長疙瘩的第二天,疙瘩癟了不少。
到第四天後,小紅痤徹底消失,桑梨開心地在屋裏轉圈圈,接着犒勞過去幾日吃素的自己,獎勵自己吃一頓好的——全葷大宴。
少女的煩惱來得開,去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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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少年正在練槍。
百裏彥跑過來,口頭上急切慌忙道:“哥,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