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細微
細微
樓道僻靜，有點聲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簡颉嘴裏兜兜嘚嘚，祈靳邶隔了一層也聽到她說恐怖，站定在下一層等她。
祈靳邶與她同時開了手機電筒，他從下方往上打來，與簡颉打下去的光，交錯而過。
簡颉抿上嘴，人有些微微的慌神。
他好像停下來特地等她了，還為她打了光。
待她走近一些，祈靳邶才怪聲怪氣：“你是要活千年？”
原來剛剛她嘀咕的每一句他都聽到了。
“我又不是王八……”因為他停下等她而升騰起的感激之情，又被一句話勸退了。
簡颉追上他：“老板你跟蔡總認識啊，一度跟娛樂公司交集也多嗎？”
“參與過這個綜藝第一季的一些項目。”祈靳邶眼神好像有些躲閃。
送上門來的瓜，她不吃就顯得很不尊重了。
簡颉興奮了：“哈哈哈，你去節目裏找對象啦？我要回去看第一季！”
“是場館建設……”祈靳邶竟然解釋了一嘴。
“嘿嘿，是我誤會了，我心想老板你也不是這樣的人。那啥，待會兒能不能幫我跟蔡總說說，給我二十分鐘就夠，說到底我也是為了一度賣命。”
祈靳邶頓住腳步，反問：“……那我是不是還得替一度謝謝你？”
這麽明晃晃拆臺真的好麽……
蔡芬華後來果然來會議室了，祈靳邶走過去跟蔡芬華低聲說了幾句。
簡颉再去仔細分辨，已經是蔡芬華明朗幹練的笑聲了：“這點事你還跟着來啊，發個消息就行了，是新進的實習生嗎？”
“兼職。”祈靳邶聲音不冷不熱。
他話音剛落，蔡芬華擡頭看向簡颉，眉眼溫柔，和之前并不親和的樣子有些分別。
蔡芬華主動開口問簡颉：“小姑娘，你要問我什麽問題呀，半個小時夠不夠？”
簡颉忙不疊湊上去：“啊，夠夠夠，真是太謝謝了。”
簡颉擡頭看一眼祈靳邶，祈靳邶以為她是示意他在這兒她不方便采訪，走出去帶上門時，還不忘提醒簡颉：“最好快點，不要浪費蔡總太多時間。”
“不會不會。”簡颉低頭順道翻了個白眼，擡頭笑盈盈面朝蔡芬華：“蔡總，那我就直接問啦！”
眼神切換如高臺跳水般連貫完整。
采訪完，簡颉将蔡芬華送到電梯，看着顯示數字還在上升，等下一部電梯看來遙遙無期，也才三樓，決定折返回去走樓梯下。
簡颉推開彈簧門，剛要開手機電筒，才發現黑漆漆的樓道裏，有手機屏幕發出的微弱光線，手機的主人祈靳邶此時正倚靠着牆壁……
孑然而立、寧靜安然、黯道微光……這是沒有觀衆的裝逼，裝逼的巅峰之境，甚至未被彈簧門的關合聲而叨擾。
“你怎麽還在這裏啊？”簡颉實在不忍打破他的裝逼現場。
“……在回消息。”祈靳邶對着手機屏幕說，語氣不算自然，說完腳步稍快地下樓，仍然開了手電。
簡颉覺察出他語氣的不自然，頓時也心頭一跳，隐隐覺得他剛剛可能是在這裏等她。
但她很快就晃了晃腦袋，否定了這個可能。
僅僅從朋友道義角度看，她都過于自戀了，祈靳邶是不可能在這個烏漆嘛黑的樓道等她的，還超過三十分鐘。
烏漆嘛黑的樓道多少有點滲人，簡颉顧不上深究，只能急急跟着下樓。
三層的樓梯間，他始終在她下面半層的距離，直待她到了一樓，他才加快步子去了露天停車場。
祈靳邶坐進車裏，也覺察到剛剛細微的波瀾。
他有些害怕被看穿這波瀾。
是從哪裏開始在意的呢？
應該在繁花裏落地窗外她飙戲之前，也可能在蘇州她遞給他一把松子時？
或者她惱羞成怒删除他微信，又被迫認錯，就已經覺得有趣？
說不清。
祈靳邶發動車子時深呼吸了一下，有些意外，也有些緩不過神。
***
隔周的周六，一度所在的寫字樓的物業要舉辦年度科技公司的智力競技活動。
整座樓一共五家科技公司，上午物業統計後，所有報名員工打散分組後，人數上希望再增加一男一女。
簡颉一直跟着婉游校對劇本，沒注意報名，直到下樓替婉游取快遞時，看到物業報名處獎品已經準備好了，有行李箱、電飯鍋還有電動牙刷。
獎品這麽值錢，自然是要參加的。
于是急急忙忙沖去祈靳邶辦公室：“樓下那個比賽獎品很值錢哎，還差兩個名額湊不齊，我能報名嗎？”
祈靳邶正從椅背上拿起西裝外套正要出去，見她跑得一頭汗，幾乎要笑出聲來：“你是現在才看到有獎品？”
“嗐，不重要，主要是我可以報名嗎？”簡颉目光如炬。
“……嗯。”祈靳邶并未阻止。
“好，我再去找一個人。”簡颉拔腿就要再去找人，走到門外又折回來，眼睛直勾勾盯着祈靳邶，“要不，老板你報一個？”
簡颉覺得祈靳邶去了，主辦方再怎樣也會給個面子，一定會給個說得過去的名次。
“我很忙。”他也不是随意敷衍，游戲還有補丁要打，軟廣宣傳還沒定好人。
“我看裏面獎品都挺值錢的，額，對我來說。”
祈靳邶剛要穿上的西裝又煩躁地脫了下來：“你可以去拉一個人，但不要影響他們工作。”
“我看你最合适了，得了獎，獎品也不用分給你……”簡颉說到後面自己也覺得沒臉沒皮。
其實也不是非得找祈靳邶，但又覺得半真半假說幾句，說不定祈靳邶心情好還真會答應。
祈靳邶竟然真的軟下口氣，言語上算是勉強答應：“你報吧，我一點左右趕回來。”
“哈？”簡颉一愣，一腦門子問號看向他。
這就答應了？答應了？
祈靳邶對上她的視線有些不自然，轉頭去穿西裝外套。
簡颉一臉了然，祈靳邶嘴毒慣了，偶爾做回小天使還不好意思了。
她連忙退出去，還是要給小天使一些空間，歡歡喜喜跑到樓下物業管理處替祈靳邶報上名。
中午外面開始下雨，好在活動是在室內舉辦，只是簡颉有些擔心這天氣祈靳邶肯定不願意特地趕回來參加了。
12點半的時候，祈靳邶還沒回來。
簡颉扒在一樓的旋轉門前翹首以盼，第一次無比期待見到祈靳邶那張臭臉。
直到12：50，祈靳邶才終于出現，簡颉樂得在原地蹦了一下，立馬狗腿地沖出去迎接：“你回來啦！”
祈靳邶面無表情，好像看穿了簡颉的利益算計。
他頭發像是發膠噴多了，一縷一縷的，徑直按了電梯上樓，略過了簡颉。
再下來祈靳邶腳上突兀地換成了一雙籃球鞋。
這噩夢搭配又出現了……
五家公司報名的員工是打散了分組的，簡颉和祈靳邶補在最後一組。
簡颉剛想走過去提醒祈靳邶是和自己一組，祈靳邶已經自己朝她走過來了，簡颉待他走近，撓頭解釋：“我報名太晚了，所以你就只能跟我一組了。”
祈靳邶在她身邊站定沒搭腔，臉色仍然不太好看。
簡颉眼珠一轉又摸了個七七八八，這是有一度的員工在，老板要跟員工比賽，這個傲嬌可能有些尴尬。
得給祈靳邶轉換個情緒，最不濟，怼她幾句發洩發洩，也就不至于全程擺臉色參加活動。
“你還特地換籃球鞋啦，我确認過了，這個活動不是體育競技，是拼智商的。”眼瞅着祈靳邶臉色更加難看了，但也沒有怼她的意思。
這不對啊，按祈靳邶的邏輯最起碼回怼一句你管不着，或者侮辱一下簡颉智商的。
“你平時肯定很少參加活動，我看到有好幾個女生一臉花癡地朝我們這兒看了。”簡颉往他那邊靠了靠，低聲捧了個場。
祈靳邶眉頭微微舒展：“你可以跟她們開個價換隊。”
這麽飄的麽……
“十塊還是二十？”簡颉兩手食指交叉朝他比了個十字。
“……”
簡颉看到祈靳邶嘴角微微扯動。
活動的第一個環節是根據提示尋寶，尋寶之前小組每人要将兩個三階魔方都還原一面，同組成員可代替完成，同時所有魔方不能落地，要在所有成員的手上。優勝的三個小組分別多出二十分鐘、十五分鐘、十分鐘的尋寶時間。
簡颉一聽規則腿都軟了，魔方她沒玩過啊，祈靳邶這種沒有娛樂生活的人估計也指望不上……
“待會兒我們要不舉着魔方等着隊友幫忙？”簡颉将魔方上抛又接住。
祈靳邶看了她一眼，剛想開口，同一小組的成員已經聚集過來詢問有無不會魔方的。
只有簡颉讪讪舉手：“我不會……你們誰熟練的，我待會兒拿着魔方放到你們手上。”祈靳邶這種傲嬌肯定不會承認的，她先把自己解決了再說。
有個圓圓臉男生朝簡颉說：“我恢複一面的速度是可以的。”
簡颉瞥一眼祈靳邶，眼眸低垂，在那自顧自活動腳踝。
腦子多少有點病的，玩魔方你活動腳踝有什麽用啊……
“那就好，待會兒我跟着你。”簡颉連忙朝圓圓臉男生走近了些。
豬隊友也不能不管，簡颉只得拜托站在圓圓臉男生旁邊的女生：“待會兒他的兩個，要不你幫他一下。”簡颉指了指祈靳邶。
女生一張瓜子臉突然明豔起來，連連點頭：“好的，沒問題，待會兒那兩個我搞定。”
女生盯着祈靳邶的皮囊好半晌了，簡颉覺得也算功德一件。
今時今日的祈靳邶不發一言就教給了簡颉一個道理：只要長得好，厭世相好像也沒關系，西裝褲配籃球鞋也沒關系。
但意外的是，祈靳邶半擡眼簾，語氣篤定地來了句：“不用。”
這是裝逼的時候嗎？？？您老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裝逼啊……
簡颉剛想真誠勸告，那邊主持人口哨已經吹了。
祈靳邶走近，将自己的一個魔方摞到簡颉手中的魔方上：“拿着。”
簡颉崩潰到內心狂呼：求求你，別裝逼了行不行，這玩意兒要練過的。
不過看同組兩個女生似乎有些觊觎祈靳邶的美色，待會兒自然會争着來替祈靳邶收場，也不用太擔心。
比賽哨聲開始後，簡颉捧着三個魔方站在圓圓臉男生和祈靳邶中間。
簡颉眼神都不敢往左，主要怕祈靳邶擰不出來，他會尴尬。
但簡颉捧着的三個魔方很快被左邊換走一個……
拼不起來，您換魔方也沒用啊……
啊，不……不對，簡颉低頭一看，手上這個是一面拼好了？
接着，左邊又來換走一個。
诶，這個也好了？
又好了？
都好了？
簡颉迅速從圓圓臉男生手上另外一個魔方也搶過來遞給祈靳邶，又自己手上拼好的給其他人，替換別人沒拼好的抓過來等祈靳邶：“你是練過嗎，你這個手速真是太厲害了，我只有在電視上看過魔方高手才這……”
“少說點廢話，我還能更快。”
“……”行吧，不怪你裝逼。
祈靳邶憑一己之力，為他們隊贏得了二十分鐘的尋寶時間。
寶物的提示信息分散，同組的人兩兩分組，分頭去找，簡颉也湊過去跟他們黑白猜，被祈靳邶一把揪住衛衣帽子拽了回來。
簡颉壓住怒火：“黑白猜是用來分組的，你不黑白猜沒關系的，猜完沒成雙的那個會跟你一組。”
意思就是您老人家不用擔心被落下。
“她方向感比較好，我跟她一組。”祈靳邶依舊揪着她，朝同組的成員解釋。
！！！我方向感好到能帶你感受“鬼打牆”信不信！
簡颉聯系之前在暗黑樓道裏，他一直離自己不遠，決定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她一把拽回自己的衛衣帽子，低聲說：“……老板，你不會是不敢一個人走安全通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