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REC 04
第5章 、·REC 04
戚喬和于惜樂回到宿舍時,1號床的室友楚菲菲姍姍來遲。
“你們好呀,我叫楚菲菲,表演系的新生,很開心認識大家!”
戚喬和于惜樂回來之前,楚菲菲已經和計念交流了半個鐘頭,具體圍繞于未來四年要逐漸适應澡堂的委屈中。
“我帶了些我們家那邊的特産,這個小麻花超級好吃,”除了吃的,楚菲菲打開那只最大的行李箱,從裏頭翻出來幾個盒子,打開,是三只精巧漂亮的泥塑,“這個是我在我姥爺指揮下親手做的,送給你們做禮物。”
“謝謝,好漂亮啊,居然是你親手做的?”計念道。
楚菲菲赧然道:“其實是我給我姥爺打下手,我姥爺是泥人張的傳人。”
戚喬收到的是一只長着兔子耳朵的泥塑娃娃,坐着一只威風的麒麟。
“麒麟吐書,寓意學業有成。”楚菲菲說,“它叫兔兒爺,北京比較多,我姥爺說萬一有北京的舍友就送給她。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這兒還有一只哆啦A夢。”
“你們泥人張現在還拓展了海外業務?”于惜樂插了句。
楚菲菲跟着胡謅:“那可不,我們現在講究與國際接軌。”
戚喬不禁莞爾:“謝謝,我很喜歡。”
一天的時光在忙碌中過去,戚喬有認床的毛病,到就寝時間也毫無睡意。
硬邦邦的床板不太舒服,她翻了翻身。
短暫的初相識,她的新舍友好像都很好相處。
同伴同學來自五湖四海,但都有大致相同的目标,雖然名字與人還沒記全,但往後的時間還很長。
她又想起謝淩雲,不禁好奇起來,他去年為什麽原因而休學的?
最終,入學的第一個夜晚,戚喬伴着這個問題,漸漸入眠,一夜無夢。
軍訓基地遠在順義。
清晨八點,宿舍樓前的空地已等候着好幾輛大巴車。
以班級為單位集合,與計念楚菲菲分別,戚喬和于惜樂趕往導演系的指定地點。
遠遠的,便看見一塊印有導演系三個大字的牌子被人高高舉起。
走近了,才發現舉牌的人是謝淩雲。
他一個吊着胳膊的傷員,居然也換好了衣服,和大家站在一起。
大家都穿着胸`前印着電影學院字樣的白色短袖,迷彩下裝,但不知是因為那人鶴骨松姿的氣質,還是過分優越的長相,還未靠近,戚喬的目光便越過人潮,定在了謝淩雲身上。
她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輕輕拍了拍臉頰,才定定神,跟着于惜樂站在隊伍之中。
戚喬走近時,聽到謝淩雲與班導說話:“老楊,這活兒給誰幹不行,你這是欺淩傷員。”
“誰讓你個頭兒最高,幹點活兒為班級奉獻奉獻還不樂意?”
謝淩雲玩笑道:“我哪敢,這不是斷了條胳膊,身嬌體弱的,舉久了也挺累。”
“我來我來,”站在謝淩雲身邊的一個男生伸手,似乎是他的室友,“怎麽能讓累着傷員呢,多沒有人道主義精神。”
兩人一個比一個貧,班導卷起手裏的花名冊,一人敲了個栗子。
開學第二天,就能和班導談笑風生,戚喬性格慢熱,她對具備這種能力的人有種天然的崇拜感。
人沒多久便集齊了,班導通知他們上車。
戚喬走在隊伍的尾巴裏,16個人的小隊,并不龐大。
謝淩雲不像其他人,乖乖地戴着帽子,而是懶散地拎在手裏。
他與兩個男生并排走着。
才過去一個晚上,三人之間似乎已經形成了某種強有力的友誼紐帶,仿佛已經認識了很久,有說有笑。
戚喬不懂男生的友情建立環節的粗糙,她只注意到,謝淩雲今天拆掉了吊着脖子的那圈紗布,但小臂的石膏還在。
發覺自己過于關注的小心思,她的腳步微微一頓,随後擡手又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制收回目光,和于惜樂商量起來昨晚尚未讨論完的,購置宿舍公共用品等事宜。
車行一小時二十分鐘,順利抵達軍訓基地。
冗長的開營儀式占據了整個上午,短暫的半小時午休過後,14天軍訓生活正式開始。
導演系和影視技術系被分在了同一連隊,班導拎着教官準時到達,簡單交代兩句,就将這群初生牛犢全權交給了教官。
天氣一分面子都不給,烈日高懸于空,烘烤着整片樹蔭無幾的軍訓基地,氣溫直逼35攝氏度。
第一項訓練就是站軍姿。
好在教官人性尚存,将這群嫩生生的小豆苗帶到了片陰涼處,才正式開始訓練。
戚喬身體素質尚可,小時候常和爸爸爬山劃船去采風,但第一次站軍姿,在教官多次“即使被馬蜂蟄了都不能動一下”的嚴格要求下,整個人都緊繃着,沒五分鐘,額上滲出了細汗。
足足站了半小時,才得以休息。
這下不分男女,一聲稍息令下後,整個隊伍整齊地發出喟嘆,接二連三虛弱地席地而坐。
“好累,這個苦我真的受不了。”于惜樂毫不在意形象,撲通一聲在旁邊的臺階坐下。
戚喬揉揉脖子,拿來兩人的水瓶遞給她,目光下意識地環視四周,并不見裹着石膏的傷員。
想來他都斷了條胳膊,站軍姿走正步自然也能因此免去。
接下來的十來天,恐怕都不會出現了。
也算是因禍得福。
戚喬沒有再想,并排坐在于惜樂身邊,擰開水杯,小口啜飲。
幾個男生在她們旁邊坐下,戚喬認出來,其中正有早上與謝淩雲走在一起的兩個。
“張逸,謝淩雲呢?他下午怎麽沒來?”一人問。
被喊到的男生開口:“人家胳膊都傷了,還能來站軍姿啊,當然去病號連了。”
聽說病號連都是要去給食堂阿姨打下手的。
戚喬暗暗心想,那位狗脾氣大少爺,不知道有沒有幹過這種活。
她正思緒翩飛,于惜樂忽地抓住她的胳膊猛晃:“快看,那群人是表演系的吧?”
戚喬擡眼朝她指的方向看,三四十人的隊伍,已經越過站軍姿環節,開始學習齊步走。前排的幾個女生均膚白貌美,個個都是千裏挑一的美人胚子。
于惜樂感嘆道:“美女真多,帥哥倒是沒幾個。”
戚喬點點頭表示同意。
于惜樂悄悄地給他指:“第四排左數第三個還不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隔着十幾米遠的距離,也不怕被人發現。
戚喬望了一眼。
隐在隊列之中,只能瞧見張臉。
劍眉星目,五官端正。的确是位帥哥。
“還可以。”
于惜樂道:“只是還可以嗎?喬喬,你的眼光還挺高。”
戚喬條件反射地想起一張臉來,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于惜樂又道:“不過也是,這一屆表演系男生的顏值,還打不過一個謝淩雲。”
戚喬心中同感,卻并沒表現出只字片語。
于惜樂還在觀摩,思想遠瞻地跟戚喬讨論:“你說我們現在去和表演系的帥哥美女搞好關系,以後拍作業,是不是就有免費演員了?”
戚喬:“……”
訓練的時光格外漫長,早起在宿舍樓下集合時還都神采奕奕,生龍活虎,半個下午過去,一個個都成了霜打的小白菜。⌒本⌒作⌒品⌒由⌒
還沒開始就去了病號連的謝淩雲同學,成為了衆人一致的羨慕對象。
蟬鳴陣陣,太陽西斜時,校領導前來慰問曬了一下午的小白菜們。
最重要的是,老師們帶來了實際的慰問品,由病號連的同學推着小車送來了冰淇淋。
謝淩雲還穿着那身統一的軍訓服,帽子不再吊兒郎當的拎在手中,此時端正地壓在發上。
經過一下午的魔鬼訓練,周圍的人身上衣物多少都被汗液浸濕,只有他的,依舊幹淨清爽。
少年肩背挺直,闊步流星。
他就那樣走來,攜來夏日清風半縷。
不時有女生朝他投去目光。
“喬喬,快走,我們也早點去拿,不然都挑不到喜歡的口味了。”于惜樂對免費的冰淇淋更加關注。
戚喬移開視線:“噢,好。”
于惜樂一改之前的頹靡,抓住她的手就走。
戚喬對冰淇淋的喜愛程度一般,随意挑了只香草口味的太可愛多。
謝淩雲已經站去一邊,把小車留給大家自選。
他脖子上挂了塊學生工作證,手中執着相機,趁同學們歡歡喜喜吃雪糕的時候,拔下鏡頭蓋抓拍。
戚喬聽見快門聲,擡眸望去,卻無意間,撞見鏡頭對準了自己的方向。
她身體僵了僵,連做表情都不知道擺什麽好,不自在到極點。
她不知道謝淩雲在拍誰,可是鏡頭的方向的确朝着自己。
眼睫微顫,戚喬定定心神,望向掌鏡的人。
謝淩雲擡頭,也看了過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近,甚至不停有同學從兩人之中穿過,
似乎是察覺她的不自在,沒幾秒,戚喬看見鏡頭往另一側挪動,謝淩雲也側過身,執起相機繼續拍攝。
戚喬舒了口氣,站在原地糾結半晌,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她自覺長相普通,想來即使被拍下,照片上的人表情也僵如無魂,應該也不會被選中吧。
心中放松,拆掉包裝紙,咬了一小口冰淇淋。
身後有人高聲喊:“謝淩雲,別拍我醜照啊。”
正是謝淩雲的室友張逸。
班導也來了,說:“這都是要上學校官網推送的,一個個的都別矯情。”
張逸聞言,态度180度轉彎,擺了個自以為帥的姿勢:“那謝導快給我拍幾張帥照。”
“挑形象好的同學多拍幾張。”班導下達指令,“這樣吧,等會兒你去表演系那邊多拍幾張。”
張逸:“……”
謝淩雲笑着應了聲:“行啊。”
一只可愛多才吃幾口,戚喬便看見張逸跟着謝淩雲,揚言為其做助手,兩人拿着相機,朝表演系訓練地點去了。
戚喬神情淡然地略過那兩人離去的背影,藏在身側的指尖卻偷偷蜷了蜷。
軍訓照常進行,戚喬也漸漸地适應了高
強度的訓練。
早晨六點吹哨起床,站軍姿走齊步,練習一個小時候,才會被放去吃早餐。晚飯結束後,也要加練到八點鐘,才能解放回宿舍休息。
三天過去,班上的同學們都黑了一圈。
“啊!我不活了,我都黑了兩個度了。”楚菲菲每晚回到宿舍都要哀嚎一遍,“怎麽塗了防曬還是會變黑啊嗚嗚嗚。”
于惜樂連防曬都沒塗,大咧咧道:“所以花那個錢幹嘛呢。”
楚菲菲:“不塗的話,等軍訓結束,我怕是要變成煤球。”
回頭望着戚喬,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湊近過來:“你用的什麽防曬,怎麽一點都沒有變黑呀。”
戚喬的護膚品和防曬都是開學前媽媽去給她買的,她拿出那只防曬,給楚菲菲:“是我媽媽給我買的,你要不要試一下?”
楚菲菲展眼一笑,膩歪地伸手抱住戚喬:“你真好~”
戚喬對着鏡子,用濕巾沾了沾臉頰,雖然沒有曬黑,但是兩只臉蛋最近幹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在烈日下暴曬的關系,微微起了些幹皮。
楚菲菲瞧見了:“是不是因為你還不适應北方的氣候,覺得太幹了?”她拿過來一瓶面霜,“這個給你,睡前厚厚塗一層,應該會有用。”
“謝謝。”戚喬笑了下說。
她本不想在意,卻還是打開瓶蓋。
計念捂着肚子從衛生間回來,聽見兩人的對話,道:“估計就是幹的,高中寒假跟我爸媽一塊兒來北京玩,我臉上就起了幹皮,适應了就好了。”
戚喬注意到她略顯虛弱的氣色,問:“你怎麽了?”
計念臉色極差:“流年不利,姨媽提前了。”
“疼嗎?”
“還好,我就第一天難受點,明天就好了。”
于惜樂扔過去一包紅糖姜茶:“正好帶了,給你。”
戚喬忽然想起,自己的生理期似乎也是每個月中旬,也就在這幾天了。
第二天,下樓集合前,戚喬帶了兩片衛生巾,以備不時之需。
果不其然,訓練到十點多鐘,她覺得肚子不太舒服,趁休息時間去了衛生間,果真姨媽造訪。
所幸并不太痛,戚喬去接了杯熱水,喝了半杯,便又回到了訓練隊列中。
連續幾日來,高溫只升不降,連北京多季風的氣候,今日也銷聲匿跡了。
下午兩點,氣溫達到巅峰值。
教官黑着張臉整隊,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樣子。
因早晨個別同學訓練懈怠,藏在隊伍裏濫竽充數,一連抓住四五個後,教官氣極,宣布下午訓練的嚴格強度直線拔高。
戚喬悄悄揉了揉肚子,生理期沒什麽胃口,她中午只吃了幾口菜。
她不覺得餓,但有點擔心下午撐不下來。
病號連的人數這兩天與日俱增,大有呈指數函數上升的趨勢,學校領導給教官們傳話,嚴抓企圖渾水摸魚的投機取巧之徒。
今早計念因生理期去找她們連的教官請假,都被駁了回來,
戚喬擦了擦汗,在集合口令傳來後,起身站在了隊伍中。
教官對上午的訓練效果極不滿意,隊伍紀律甚至比前兩天還要松散,痛斥幾句後,道:“先站一小時軍姿,再練習正步走。今天正步走不好,晚飯都不要想了。”
學藝術的,大多數都沒吃過什麽苦,此時一聽,哀鴻遍野。
教官厲色不改:“全體都有,立正!擡頭挺胸,吸氣收腹,手指緊貼褲縫,眼睛平視前方,我看誰動。動一下,加練五分鐘!”
戚喬調整呼吸,按照指令乖乖站好。
但許是因為生理期,身體虛弱,又或是中午的進食量實在太少,沒多久,她便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驕陽似火,無情地炙烤着大地。
汗滴沿着額角落下來,後背被浸濕,衣服黏膩地沾在身上。
指針轉過圈圈,有人開始堅持不住了,打了聲報告,在教官允許下去旁邊的樹蔭下休息。
戚喬用力眨了眨眼,還想再堅持,眼前卻突然一黑,她勉力站穩,聲線都不太穩:“……報告。”
于惜樂反應快,立刻将她扶住:“喬喬,怎麽了?”
戚喬臉色蒼白虛弱,唇色淡了三分。
教官很快道:“去旁邊坐下休息,喝點水。”
于惜樂扶着戚喬坐在路沿上,又拿來水杯,戚喬喝了兩小口。
“好點沒有?”
戚喬點點頭:“好多了。”
教官走過來,詢問了幾句,看出她不是假裝,特批讓戚喬下午去病號連,不用勉強跟着訓練。
病號連設在基地食堂外的廣場上,一旁種着幾棵高大的國槐,來此的學生沒有訓練任務,都在樹蔭下休息。
戚喬找了片綠蔭,擦了擦道沿坐下歇息。
負責照顧病號的同學送來了水,問她需不需要去醫務處。
戚喬沒什麽力氣,輕輕道了聲謝,搖搖頭說不用。
她歇了會兒,頭暈目眩的症狀緩解幾分。
耳中傳來幾陣笑鬧聲,她望過去,是幾個人圍在一起玩三國殺。
也不知道哪裏弄來的牌。
一個戴着工作證的女生走過來,直朝那幾人去:“不能在這裏玩這個,你們如果都休息好了的話,我就報告老師送你們回去訓練。”
“哈哈哈,報告老師?”一個男生站起身,“笑死我了,同學你多大了,還玩兒告老師那一套?”
女孩被說得臉一紅:“反正不能在這裏玩牌,你們再這樣,這個東西我要沒收了。”
男生态度極其傲慢,嗤笑一聲:“行啊,你來。”
戚喬慢吞吞站起來,正想換個地方,那邊忽然傳來了推搡的動靜。
那個女生竟然被男生推了一下,還好及時站穩才沒跌倒。
她的同伴迅速趕來:“同學,老師規定了病號連不能玩這種東西,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行啊,你去找輔導員來,看他管不管得了爺。”
男生語氣嚣張。
他的同伴勸那兩位同學道:“大家和平相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行了呗。”
說完上前,對管理的同學低語了幾句。
哪知那位看着好欺負的女孩子卻不妥協,氣紅了臉,憤慨道:“他爸是局長就能在學校裏為所欲為了嗎?”
這話一出,鬧事的男生臉上鄙夷之色更重,氣勢洶洶上前。
還好被女孩子的同伴及時攔住了掌風,見情況不妙,拉着女孩準備先離開這是非之地,找老師來管,這種人他們哪裏架得住。
哪知那男生卻覺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不放他們走,追着兩人叫:“站住。”
幾人離戚喬只剩兩三步遠。
她見狀,起身想先走遠幾步。
可起身的速度太快,眼前一陣發黑。
那邊已經起了沖突,有人大喊:“你怎麽還推人啊?”
戚喬來不及撤離是非之地,肩頭不知道被誰撞到,腳下趔趄兩步,重心偏離。
眼看便要摔倒,左肩被一條勁瘦有力的臂膀攬住。
她沒有跌倒,反而撞入了一片堅硬溫熱的胸膛。
還沒來得及辨識是誰,鼻息間先闖入一道微淡的青檸味道。
緊接着,耳畔響起道壓着愠怒的嗓音:“瞎嗎你們,沒看到這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