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櫃(完結)
出櫃(完結)
謝北望點了點頭,沒有懷疑:“嗯,朕幫你置備車馬。”
南遠辭嘆了口氣道:“不勞您老人家費心了,南府還沒有傾家蕩産呢。”
幾日後南遠辭向北辭行,謝北望率百官送行,其仗勢之大,讓人嘆為觀止。
然而這一去,幾個月都沒有回來。
前幾月謝如楹安慰南太傅和謝北望說,舟車勞頓,估計是一行人行得慢,才剛剛到單淮國。
然而又去了兩個月,謝如楹也有點慌了神了。
謝北望急得要去找他時,一封書信送入他宮中,信上說南遠辭已經要準備返回了,安好勿念,是南遠辭親筆寫的,落款是前幾日,信鴿眉心有一點紅色,是南遠辭養的。
南太傅和太夫人這才放下心,然而謝如楹知道這個南遠辭離開時就吩咐做的。
莫不是渡劫時出了什麽意外?
脫仙骨之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元滄二年,九月金秋,宮裏辦了賞菊宴,請了一群達觀貴人來宮中賞秋菊。
謝北望和謝如楹二人沉默地站在湖邊,周邊安靜至極,柳葉飄黃秋水如鏡。
“南上卿去了哪裏,皇姐你是知曉的吧。”少年輕聲道。
謝如楹微微嘆氣道:“還是你聰明。”
“信上的字跡是幾個月前的,朕是分辨的出來的。二皇姐近日心急得寝食難安,想必是事情超出了預期——南上卿出事了,更準确來說,是失聯了吧。”謝北望平靜地陳述道,不知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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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如楹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道:“陛子的洞察力真是驚人。南上卿可能确實出了點兒事一”
“他幹什麽去了?”謝北望打斷了她。
謝如臨盯着平靜的湖面看了晌,才搖了搖頭,輕聲道:“他在為你們未來的路披荊斬棘吧。不論有多麽痛苦,這個人為了你都願意承受。本官真是羨慕不來啊。”
謝如楹輕聲說的話從清風中送來,那麽細微的聲音甚至一個感嘆詞在謝北望耳邊層層放大,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披荊斬棘……”
“有的事不方便說,不過大致就是這麽個詞。不過…你不急嗎?”謝如楹轉頭看向謝北望,少年臉上除了一絲詫異就沒有別的表情了,沒有一點着急。
然而她不知道謝北望的心跳已經開始加速,快要跳出胸膛
“我相信他會回來。”少年笑了笑,眸中有什麽悄然融化。
南遠辭離開前的那晚,摟着他的肩在他耳邊輕聲說:“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回來等我。”
南上卿以為他睡着了,卻不知謝北望醒了一夜。
謝如楹聞言怔了怔,忽然笑了:“真不知你們到底在想什麽。一個兩個都那麽玄乎的,本宮可能早就不了解你們了。”
沒有南遠辭的日子,謝北望才發現原來自己曾是那麽依賴他。
上朝時一個支持的眼神,批奏折時身側看書的身影,那個總是無時無刻不在縱容他聽他傾訴的南上卿,統統不在時,謝北望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生活中少了很多竟義。
他長時間待在回星苑的竹林裏發呆,去感受每一點證明南遠辭傷在的溫度,徘徊過每支南遠辭曾端詳過的竹子。
他看南遠辭看過的書,穿南遠辭穿過的青衫白襯,和南太傅與洛夫人一起聊天,時不時去找莞太後說說朝上的事。
朝臣勸他納妃,将自己家女兒往他後宮塞,謝北望只是當日就召告天下:“他喜歡南遠辭,那個世家公子典範的南遠辭。”
舉世震驚。
南太傅洛夫人當天趕進宮時,謝北望正跪在莞太後官前的石地上磕頭。
一下、兩下,一聲聲沉悶的“咚咚”聲無一不在說明着事情的真實性,少年單薄的身影在空曠的石地上孤單而寂寥,然而卻充斥着無盡的認真和堅定。
夕陽西下,天邊的霞光色彩昏黃而寧靜,金光鍍在他身上,映得那雙眸中的溫柔熠熠生輝。
那一剎那,兩個老人忽然釋然了。
年輕人的事,他們又如何左右的了那份感情呢。
謝北望下朝後在莞太後宮前跪了三日,莞太後終于命人打開了宮門,老婦人三日不見仿佛蒼老了很多,白發漸生,親自過來扶起了謝北望,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還是那樣的倔,哀家究竟要拿你怎麽辦才好。”
這傷感情得到莞太後的認可後,朝臣異樣的眼光弱了,天下的責備和謾罵聲也少了些,相反的很多人開始感既明帝的癡情。
謝北望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了。
這幾個月來他想明白了很多。
南遠辭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他要告訴所有人,他這輩子認定南遠辭這個人了。
哪怕白駒過隙,兩個年輕的意氣風發的人成了兩個佝偻的白發老人,有朝一月會相視無言,也或許會吵架鬧矛盾,他也要這個人。
他非常想,萬分想,擁有和這個男人的一切,他相信南遠辭和他是一樣的。
信任總是很奇妙的,維系着一段又一段執着的關系,手牽着手走向人生的終點。
謝北望在回星院的每棵竹子上都刻了行小字。
君于南辭行,他将向北望,無論始終。
就像他每天平靜而熱切得等待着南遠辭回家。
元滄三年月,新年剛過。
謝北望喝得醉醺醺的,一個人跑出了黎元皇官,往南府跑去。
屠蘇酒香飄了一路,他有點昏昏沉沉找不到北了。
雪下得大,沿路、樹頂都是積雪。鵝毛大雪飄到他肩頭,落滿他頭頂,一片白茸茸的。天大亮着,冬陰在空中有點乏力。
謝北望感覺方才喝高了,頭暈乎乎的,直到他撞進了一個懷裏。那個懷中,有種淡淡的仙子香,一點一點飄入他鼻腔。
那麽熟悉,熟悉得讓人室息。
謝北望瞬間抓住了那人的衣袖,抓得緊緊的,一點都不願放手。
他正要擡頭去看來人,忽然腦袋被那人狠狠地壓在了胸口,然後是一陣長長的嘆氣聲,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喝醉了還到處亂跑,你傻不傻。”
就是那麽一聲嘆氣,和低沉的溫柔的責備,不知撥動了謝北望哪根弦,眼睛剎那就酸濕了,淚水頃刻間噴湧而出:“我…我在等着你,我一直在等你……”
南遠辭将他微微松開,一只手托起他下颔,低頭吻過他眼角的水珠,然後一路向下,輕輕的、小心翼翼地貼上了謝北望的唇。
雪一點點下大了。
大路邊一個人也沒有,寒風呼嘯着馳過,幹枯的樹枝交錯着嘩嘩響。
路中央兩個人冰涼的唇緊緊貼在一起,不知是誰的淚水落到了誰的臉頰,抑或是雪花落在了誰的耳畔,也分不清了。
一年分別以來壓抑着的,無處宣洩的炙熱的狂熱的情感此刻全都傾洩而出,輾轉而纏綿,從小心翼翼到急促的、如狂風驟雨般的,将一絲絲冬季的涼意都渲染得暖昧起來,暖和了起來。
良久後唇齒分開,南遠辭扳着謝北望的肩,額頭抵着額頭,謝北望眼底有着濃濃的未散的水霧,眼角一抹妖冶的紅暈,耳根也滾燙着。
南遠辭啞着嗓子,低聲道:“我回來了。”
謝北望沒有說話,怕開口了眼淚就又出來了。
久久的沉默中,只聽見少年喃喃的聲音:“我愛你。”
南遠辭手指一頓,握着謝北望肩頭的力道松了些,将唇貼在他留有淚痕的臉頰上,輕聲道:“我也愛你。”
冬風卷着雪花在風雪中飛舞、旋轉,自頭頂落下,灰白的世界重新綻出了色彩。
奪目的、耀眼的、絢爛的,将兩個人籠罩在了一方小小的世界中。
(完)
一 南辭北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