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合集

第7章 苗疆異術

苗疆異術

我在寒冷的黑暗中醒來，全身都沒有力氣仿佛灌了鉛一般，周圍都是黑暗沒有一點光，我恐懼極了，掙紮着想爬起來，卻被人緊緊的抱住。

“終于成功了……”我聽見那人激動顫抖的聲音。

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只是剛開始，難免有點小意外，沒關系的，很快就好了……”他開口，擡手揉了揉我的頭，很是溫柔，我把冰冷的身體往他懷裏縮了縮，心裏的恐懼逐漸消失。

此後每一天，我都在軟軟的榻上躺着，他一直在黑暗中守候，同我講述我看不見的世界，想不出的故事。

他說，他在一百年前的雪山中遇到了一個銀發銀眸的少年，少年白衣一襲，眉目如畫好看至極，在皚皚白雪下宛如一個精靈。

他只一眼便愛上了這個少年，他拼命想得到少年，于是把少年騙出了雪山，帶他去了長安鎖在了自己府中。只可惜雪中的精靈離了雪便活不得了，少年滿頭銀發在一夜之間枯黃，第二日便如雪花般脆弱，一觸即逝。他吓壞了，立馬帶着少年趕回了雪山，七天七夜的路程，眼看就要趕上雪山，少年卻在踏入雪山那一刻死去。

“對不起……我不該奢望你，也不該騙你……”他對少年說，回應他的卻只有雪山上的風聲。少年微閉雙目異常安詳，在風雪下依舊如生。他将少年埋在了冰雪下，帶着滿身的遺憾與疲憊離開……

我并不喜歡這個故事，一點也不想聽，愛應該遠遠地守護，而不是用來摧殘。我擡手想捂住他的嘴讓他閉嘴，卻被他一把抓住，他說：“我很後悔……”

有滴溫熱的液體滴到我的手上，我縮了縮手，有點癢。

就這般日複一日的生活着，不知是哪一天，我終于能開口說話了。那天窗外有雨下的淅淅瀝瀝，他依舊在講那個不知道被他講了多少遍的故事，我早已經聽膩了。于是擡手想讓他閉嘴，手又被抓住，我頓時感到非常生氣，便張口學着他口吻說：“別說了，閉嘴。”聲音有點沙啞，并沒有他的那般好聽。聽到我竟然可以開口說話了，他先是一愣，而後便激動萬分的抱緊了我：“太好了，你終于可以說話了，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啞巴……”

“你才是啞巴。”我沒好氣的說道。

而後的日子裏，我依舊在黑暗中度過，他依舊在一旁守着我。

“我什麽時候才可以看見你？”我問他，黑暗中他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很涼，他便握得緊緊地：“不要怕，很快就可以看見了。”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沉沉睡去，迷迷糊糊醒來，身邊并沒有他的氣息。我有點慌了，掙紮着爬了起來，卻不小心從榻上滾了下來。

黑暗中是一片寂靜。

“謝煜？”我開口喚他，四周安靜極了，他根本不在，我摸索着站起來，想去找找他，卻沒走兩步就被絆倒。

“謝煜，你在嗎？”我開口，有溫熱的液體從我眼裏流了出來，沿着臉頰滑下來，我心裏恐懼極了，不停地擦拭着這些液體，卻怎麽也擦不完。

不知過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快要睡去的時候，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

謝煜？

腳步聲在門外停下，随後謝煜的聲音響起：“以後這些別再和我說了，種出來不到半個時辰便死了，根本沒什麽用。”

“還有，我也不需要了。”他說。

“是，主人。”一旁有侍女開口道。

而後推門聲便響起，我睜大雙眼想看看他，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

“銀銀？”他似乎吃了一驚，而後便匆匆将我抱起，動作輕輕地極為溫柔。“你怎麽哭了？”他擡手揉了揉我的頭，将我臉上液體擦拭幹淨，我便将臉埋進了他懷裏。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開口，聲音哽咽。

“不會的。”他将我抱回榻上，揉了揉我的頭，聲音溫柔，“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不會分開……”

他又開始講那個雪中精靈的故事，同一個故事聽多了會變得枯燥無味，我只感覺很膩，很困，雙眼疼痛，我難受的翻了個身，眼睛卻越來越疼，疼的我全身都在顫抖。

“謝煜……”溫熱的液體又從我眼中流出來，我起身撲向他，将液體全擦拭在他懷中。

“銀銀，怎麽了？”他似是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忙開口詢問。

“眼睛好疼……”我哽咽開口。

“怎麽會這樣？”他似乎慌了，抱起我便直往門外沖去，“不要怕，我們去找阿玥，她會有辦法的。”

他擡手撫摸我的臉，擦拭着我臉上的液體，我的眼中蒙起一片霧，不再疼痛，恍惚中突然有一個模糊的臉龐浮現在我眼前，我擡手去摸，觸感涼涼；我嗅了嗅，滿滿的都是謝煜的味道。

“銀銀怎麽了？”謝煜好聽的聲音響起。

“并無大礙。”一旁響起侍女的聲音，“眼識已開，六識俱全，算是種成了。”

有只手撫上我的眉眼，侍女開口道：“這是這百年來，最成功的一次。”

“那太好了！”謝煜激動的聲音。

我聽不懂他們是什麽意思，但眼睛已經不疼了，便閉上眼在謝煜的懷裏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我從榻上醒來，迷迷糊糊睜眼，眼中的世界竟不再黑暗，映入眼簾的是重疊飄逸的帷幔，雪白紛飛，我從榻上爬起，只感覺不可思議。帷幔在我眼前飄飄，我跳起腳來去抓，卻不小心被我扯壞，帷幔掉落下來蓋在我臉上。很不真實，像在夢裏。不，比夢還不真實。

“銀銀。”身後傳來謝煜的聲音，我并沒有回過頭去，我早就知道他來了，他的氣息與別人不一樣，很香，很濃，很是獨特。

“外面下雪了，很好看。”他說，我閉上眼，他繼續說，“去看看吧，這是這三年來下的第一場雪，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過來牽我的手，想将我抱起，我卻無動于衷。

“其他的種子有成熟的嗎？”我開口，聲音有點沙啞。

“什麽？”他愣了愣，假裝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阿玥告訴我的。”我睜開眼，轉過身去看他，謝煜很好看，我有點看呆了，比我想象中的還好看，面如冠玉風度翩翩。

“阿玥說，苗疆有邪術，以心為引，以血施之，将心有執念之人所求之物種下，種子一年成熟一次，但真正成功的，一百年只一次。”我說。

不成功的即使成熟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死了，那是因為它無心無魂，也無靈。阿玥帶我去看了其他種子，全是清一色的銀發少年，少年們緊閉雙目，在血池中安詳的睡着，等待着成熟的那一天。

阿玥取出古鏡照着我，我看見鏡中的我，銀發銀眸，紅唇微啓，是衆多種子中的一個，是那個雪中精靈的替身。

“不可能……”我開口，聲音顫抖的厲害，我哆哆嗦嗦的反駁她，一點也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阿玥冷冷一笑，“但我來自苗疆，你是我種出來的，你若不信我，那便去問謝煜。”

“我也喜歡謝煜。”阿玥垂下眼簾，漂亮的臉上浮起了一陣紅暈。

“阿玥說她很喜歡你……”我對謝煜說，他一言不發不為所動。

“其實我只是他的替身吧。”我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

“不是的。”他終于肯理我了，他擡手撫摸我的臉龐，“我曾以為百年前的我對那個雪中精靈是愛，但現在想想，那不過是奢望。”

“我喜歡的是你，銀銀。”他将我攬進懷裏，“你不是他的替身，你就是你。”

他在額間留下一吻：“外面下雪了。”

我看見了，下的很大，也很美。

……

一個月後，白雪紛紛。

謝煜又去了血池。

血池中又一個種子醒了過來，那是個更為美豔的少年，眉目比之前的那個種子還要好看。謝煜望着那個唇紅齒白的銀發少年，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擡手牽起了少年的手，将少年抱在了懷裏。

“以後你就叫銀銀了。”他笑着開口對着少年說道。

少年只是懵懂的點了點頭，目光呆滞如同牽線木偶。

“那之前的那個種子怎麽辦？”一旁低眉順眼的阿玥開口問道，畢恭畢敬。

“殺了，給種子加點養分。”謝煜冷笑着開口。

“是。”阿玥說道。

白雪依舊紛飛，謝煜抱着少年離開了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