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天
第一天
滿好的名字，是當初滿宏傑和郭麗霖一合計，一拍板，直接定下來的。在當地話裏，滿好是很好的意思，表示贊許。
他們希望她一切都好。
她生在年尾，而隔壁家範慧芳的兒子，方璟出生在年頭。
郭麗霖和範慧芳是上師專的同學，本來沒啥交集，結婚後意外成了鄰居，兩人開始好起來。
範慧芳前腳剛生兒子，郭麗霖後腳便懷上了。
那會兒，兩人經常湊一塊兒交流懷孕經驗，範慧芳開玩笑說，她是替郭麗霖探路的。
後來郭麗霖生了滿好，不僅家長有伴，孩子也有伴了。
範慧芳在文川小學當老師，丈夫方鑫是公務員；郭麗霖和丈夫開了家小餐館，就在小區門口不遠處，後來搬到小學門口，那一片生意好。
郭麗霖、滿宏傑夫妻倆沒空帶滿好，就把她丢到隔壁家去。
她們沒搞定娃娃親那套，兒孫自有兒孫福麽。但倆小孩經常湊一塊兒玩，範慧芳有時就調侃，讓滿好跟方璟換一下，當她女兒，或者幹脆嫁到她家。
在滿好心裏，範慧芳相當于半個媽，方璟就是她哥，哪有妹妹嫁給哥哥的呢。
不過，當滿好和郭麗霖吵架後，範慧芳再這麽說，她還是會考慮考慮的。
按理，滿好該晚方璟一年上學，那年頭管理不嚴，郭麗霖托了範慧芳幫忙，讓滿好未滿6歲便上了一年級。
兩個人同在一個班。
一起上學、放學，直到初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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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好成績不行，而方璟是年級前二十名，考不到同一個學校。
她好惆悵，終于有一天，下定決心，跟郭麗霖說：“我要上平蕪高中！我要去補課！媽，你給我錢。”
平蕪是當地最好的高中，據老師說，全市每年只有10%左右的人考得上。
郭麗霖翻了個白眼，“補什麽課，找你方璟哥哥教你，別浪費我的錢。”
是哦，有方璟啊。
滿好眼一亮，轉瞬又黯淡下去，“萬一影響他學習，我考上了，他考不上怎麽辦？”
郭麗霖“呵呵”一笑，“你放心，你影響他這麽多年，也沒見人家成績變差，你太自信了。”
滿好氣沖沖地甩門，去範阿姨家。
方璟十四五歲那會兒，幹瘦幹瘦的，像他爹，臉生得白淨，滿好也沒覺着有多帥，但可能有“學霸”身份的加成，學校挺多女生喜歡他。
滿好常在腹诽，一群沒眼光的，方璟哪有他們班班長孟海川帥——海納百川，名字也酷。
但孟海川不愛搭理人，補習的事找不上他，滿好只好腆着臉去找方璟。
“範阿姨，方璟在家嗎？”
“在房間學習呢，去找他吧。”
滿好正要轉身，範慧芳往她嘴裏塞了塊酸梅片，這小姑娘沒反應過來，嚼了兩下，登時酸得皺起臉。
她愛甜，不愛酸，一丁點也不行，捉弄過她的範慧芳樂不可支，滿好一直到見到方璟，臉都是皺巴巴的。
看到他桌上有杯水，她搶過來，他沒來得及攔她，眼睜睜看她咕嚕喝了一半，然後被酸得掉眼淚。
“這什麽啊？”
“檸檬水。”方璟手忙腳亂地抽紙給她擦眼淚，“我媽最近喝檸檬水，說能美白，硬要給我也泡一杯。”
她快睜不開眼了，眼眶紅紅的，可憐巴巴地說：“我是來找你給我補課的，方璟哥，你有空嗎？”
他毫不猶豫：“有的。”
yes！
滿好臉上揚起大大的笑。
方璟反應過來，“你騙我啊？”
他看向杯子，檸檬片明明就沉在最底下，她還問這是什麽。
“嘻嘻，我不管，反正你答應了。”滿好轉身，兩條麻花辮開心地甩起來，“我去拿作業啦！”
她就知道，這一招對方璟屢試不爽。
他看不得女孩子哭，他說會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這種時候，找他幫忙，是最容易得逞的。嗯，果然。
後來滿好考上平蕪高中，她掏出私房錢，請方璟吃哈根達斯，付錢的時候，她心都在滴血。
方璟看她表情，說：“換個巧樂茲吧。”
“不行！”滿好毅然決然，把錢遞給老板，“巧樂茲配不上你，也配不上我這麽久的努力。”
她的想法簡單且直接，方璟輔導她考上一流的高中，就得請他吃一流的雪糕。
“不過……”
她沖他眨巴眨巴眼，“我還沒吃過呢，可以讓我嘗一口嗎？”她兩根手指比着，“就一點點。”
方璟拆了包裝，“吃吧。”
滿好很信守諾言，就只挖了一點點送到嘴裏，咂巴咂巴品味着。
“好吃嗎？”
“嗯，好吃！”她使勁點頭，為了表示強調似的，“難怪我媽總說貴有貴的道理。”
其實郭麗霖是買了貴的東西，為了堵滿宏傑的嘴，才故意這麽說的。
方璟說：“好吃你就再吃兩口吧。”
滿好立馬改口：“其實也就一般啦，還不如五毛錢的小布丁。”
“那我去買小布丁吧，這個給你吃。”
滿好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不想吃啊？”她語氣裏是濃濃的失望，“我特地給你買的呢。”
方璟想了想，提議說：“再要個勺，我們一人吃一半？”
“方璟你好好啊，”滿好笑逐顏開，“我去找老板。”
對啊，方璟好好啊，可是她卻跟方璟吵架了。
滿好一時沖動出了家門，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手擡起又放下，眼睛盯着門板，恨不能有透視的本領，看見方璟在幹嗎。
可能她真的有什麽超能力，他才會在下一秒出現在她面前——
滿好傻傻地望着他。
比起初中的瘦小，成年後的方璟長開了，她甚至得仰起頭，才能對上他的眼睛。
方璟顯然也沒意識到，自己随手開門的動作，能驚吓到一只蹲守草叢的兔子。
他手上勾着黑色垃圾袋，裏頭裝滿廚餘垃圾，因為滿好聞到魚腥味了。大概是範阿姨準備午飯做魚。
以前郭麗霖常說，方璟這麽聰明是因為愛吃魚。
不愛吃魚的滿好頂嘴說：“明明是因為範阿姨懷他的時候常常吃，所以他愛吃。”
方璟将垃圾袋放到地上，将門推得更大，退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她，說：“進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