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已更換
【九】已更換
心中記挂着小狄，整個上午楊明春都沒有心思上課。
在放課的聲音響起的第一時間，她示意封瑩看好自己的書冊，快步出了書堂。
路上卻和太子碰了個正面。
“明春，聽說你早上在找我？那時我在處理一些要事，抽不開身。”
他穿着一身淺黃色的常服，氣質儒雅溫和，哪怕是抿着唇，但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如春風一般的笑意。
楊明春已經猜出了他這麽做的緣由。
昨日三公主說出聖上和皇後想挑選楊明春成為太子妃的話，太子殿下想要避嫌，防止流言更熱烈，也算正常。
現在特意過來解釋，也是怕自己誤會。
她也不好說是他想多了，倒是辜負了他的好意。
楊明春道：“無事，只是有些苦惱今日的課目，想找殿下提前溫習一下。”
太子松口氣。
他早上拒絕楊明春之後就後悔了。
他覺得自己行事還是不夠沉穩。
“你一向是最聰慧的，我倒是好奇，有什麽課目還能難住你？”
楊明春謙笑：“殿下這是拿我尋開心吶？”
太子哈哈大笑出聲。
他轉了話題：“看這時辰，你還沒有用午膳吧。”
楊明春搖頭。
“正好，”
太子殿下臉上笑容更盛：“母後讓我去慶吉宮用午膳，明春，你和我一起去吧。”
楊明春不知他為何這麽做。
現在讓她一起同行，那他早上那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不用了吧，我還要回公主苑，準備下午的課呢。”
太子道：“沒事，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他說着話，示意楊明春去看身後的人：“你也不想讓母後再派人過來請你吧？”
楊明春早就看到了，那是皇後殿下身邊的得力人。
她沒再拒絕，只得和他一起去了慶吉宮。
太子見她配合，笑着收了手，身子卻靠向随行的宮人，低聲安排：“去叫玉姝過來。”
楊明春沒聽到他的話。
她一心只想着見了皇後之後，該怎麽全身而退。
慶吉宮內，看到兩人，皇後笑的甚是和善親切。
太子解釋道：“在路上碰到明春了，就邀了她一起過來。”
他所在的皇子所，和楊明春所在的公主苑并不順路。
眼下聽他這麽說，明顯就是個幌子。
皇後非但沒有揭穿他，反而順應道：“正好，明春也許久沒來慶吉宮了。快來，坐到本宮的身邊。”
楊明春淺笑，坐在了皇後的身邊，乖巧地道：
“多謝皇後殿下~~殿下不知道，我老早就惦記您宮裏的飯食點心了，在家裏是日思夜想茶飯不思的，母親都說我消瘦了呢。”
她身形豐滿圓潤，能說出‘消瘦’的話，單純就是為了讨皇後開心。
皇後也如她意，親切地笑出了聲。
“你和玉姝差不多大，也是本宮看着長大的，和本宮你還客氣什麽。以後想吃的話，随時過來這裏就是。”
“嗯！多謝殿下~”
楊明春高興地點點頭。
皇後示意身邊的嬷嬷去給楊明春盛菜：
“這個蝦仁水晶馄饨是你最愛吃的吧，快嘗嘗看。”
這個馄饨和傳統的做法不同，包着餡的那層外皮是膳房的特質的，幾近透明，甚至可以看到裏面包着的大大的蝦仁，和旁邊翠綠的胡瓜碎映在一起，極為好看。
下水煮的時候，湯底用的是只吃魚蝦長大，還未足年的嫩鴨精心熬制，這樣出來的湯，又鮮又嫩。
火候也要精心顧着，過了餡裏的胡瓜就蔫了不脆，輕了外皮和蝦仁又沒有熟透，顏色不到位，整份馄饨就毀了。
楊明春接過碗，朝着嬷嬷甜甜一笑：“謝謝嬷嬷~~”
皇後滿意地收回目光，看一旁的太子只顧着低頭吃菜，便伸手給他舀了一碗雞湯：
“元慶，來，這是本宮特意吩咐膳房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湯，養身補神的。你課業重，聖上又要讓你去辦別的事，極其費神，喝這湯最好不過了。”
湯原本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今日的白玉湯裏，原本用來點綴的黑木耳被膳房的人換成了菌絲碎。
而太子殿下是吃不得這種菌絲的。
可是皇後像是沒發現一般，自顧自地給太子盛了滿滿一碗湯，殷切地放到了他的手邊。
楊明春想出言勸一下，卻見太子殿下笑道：“多謝母後。”
并仰頭，慢慢地喝完了那碗湯。
楊明春收回話，低頭安靜地吃着馄饨。
皇後看兩人如出一轍，都在大口地吃着飯，她眼中含笑，剛想再說兩句，目光越過兩人的頭頂，看到院中來了人。
“玉姝，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三公主跨着大步，目光炯炯，來到皇後的右手邊停下，還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嬷嬷給自己搬凳子。
楊明春立刻放下碗，自己搬着凳子挪遠了一些。
“哼！”
三公主瞪了她一眼，得意地坐在了皇後的身邊，伸手指着那道蝦仁水晶馄饨，強勢地道：“母後，我要吃那個！”
皇後讓嬷嬷給她盛了一碗，雖是詢問，卻滿含寵溺：
“還是如此失禮。現在這時辰你不是該在公主苑休息嗎，怎麽過來這裏了？是還沒用膳？”
三公主瞥着楊明春，甚是不服氣：“她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啊，你可是我的母後。”
“胡說什麽，母後自然是想你來的。”
皇後給她夾了滿滿的醋漬青菜，放到三公主面前的碟子裏。
三公主撇撇嘴，心滿意足地吃了最愛的菜後，低頭炫耀似的，大口地喝着馄饨湯。
有了三公主的加入，慶吉宮裏熱鬧了許多，也讓楊明春的心情有了些放松。
直到衆人都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皇後才放她和太子離開。
三公主還在想辦法纏着皇後，以和楊明春證明她才是皇後最疼愛的人。
楊明春和太子一起出了吉慶宮。
看他的神色一直不對，臉色也有些發白，楊明春小聲問：“殿下，你還好吧？”
太子‘嗯’了一聲：“沒事。”
即便是如此，楊明春還是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落寞。
她有些不忍，替皇後解釋說：“可能是皇後殿下沒有看到吧，那菌絲碎和黑木耳碎看着差不多的，我也差點沒看出來呢。”
太子有些牽強地笑笑，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帶着絲委屈說：“我不愛喝湯。”
愛喝湯的，從來都不是他。
她能記得明春喜歡吃馄饨，知道玉姝愛吃青菜，卻永遠都記不得自己的喜好。
她不知道是真的不記得，還是為了鍛煉他，而故意不記得。
他從小被立為儲君，受聖上和皇後親自教導。
從他們兩人身上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不要輕易讓人猜到自己的情緒和喜好。
有時候高興是生氣，生氣是高興。喜歡是讨厭，讨厭是喜歡。
寵愛是捧殺。
無視，則是另一種保護。
太子一直都沒學會，他不知道聖上寵愛楊家，到底是不是捧殺。
若說是，可是楊家在朝中，在京都得意了四五十年，風光無限，除了皇室之外，可謂天下無人能敵。
這捧殺的結果，是不是有些得不償失。
若說不是，那他一直受到的教導，又算什麽。
他摸不透這句話的真谛。
心中難免有些不甘和委屈。
可是這些卻不能示于人前，不然他就不是那個讓聖上和皇後驕傲自豪的完美太子殿下了。
也許是楊明春輕易看透了他的想法，這讓太子先是有些感動，恨不得把楊明春引為畢生知己。
可是他很快又反應過來，這是不是側面證明了，他這些年的‘僞裝’，薄如蟬翼，幾乎讓人一眼就能看破。
想到這，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些怒氣。
看着楊明春那雙充滿了關心的清澈雙眸，太子閉眼忍下那股怒氣，再次恢複成那個溫潤有禮的太子殿下：“我送你回公主苑吧。”
楊明春沒有拒絕。
她覺得現在的太子殿下，需要一個人陪在他身邊。
哪怕只是簡單的走上一小段路。
太子揮退了宮人，兩人沉默不語，直到他們來到了公主苑的大門口，太子停下腳步：“就到這裏吧。”
楊明春點頭，欲言又止：“殿下。”
“嗯？”
楊明春笑了笑：“沒事，殿下慢走。”
她身量較太子有些矮，此時是擡着頭的，笑起來的時候，眼中映着細碎的日光，亮晶晶的，像是粼粼的水波，極為耀眼。
太子看着她，突覺心中那塊已經破舊的角落，又被她修葺如初。
“嗯，快進去休息吧。”
他溫聲說完，轉身離開。
楊明春目送着他的身影走遠，才提着腳步，邁進公主苑的大門。
下午的活動課冗長乏味。
待課畢，她告別四公主，抱着小狄，即刻出了宮門。
封瑩和她坐一輛馬車：“明春，明日不上課，你想好要做什麽了嗎？”
公主苑裏，皇後下過規定，每上課兩日，會有一日的休憩時間。
楊明春腿上枕着還在呼呼大睡的小狄，道：“應該會在府裏。”
封瑩道：“你上午不是說小狄要喝羊奶嗎，我找到一戶養羊的農家，明日一起去看看吧。”
楊明春透過車窗向外看了看。
“時候還早，現在就去吧。”
